作者:一只馍
伏黑甚尔紧张地呼出一口气,沉默地点头,依旧守在走廊外。
小柳花子走了两步,停下问道:“甚尔,可以这么叫你吗?你和小幸现在都姓‘伏黑’。靠姓氏是无法区分你们两个人。”
伏黑甚尔道:“没关系。我喜欢她的姓氏。”
小柳花子忽视了他炫耀的成分,问道:“听说婚礼是你筹备的,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准备得这么完善?”
伏黑甚尔的眼神飘忽了一瞬,露出了一点心虚的表情。
他沉吟两声,对走廊外四处巡视的男人招招手,“孔时雨,你过来。”
孔时雨还在为“禅院甚尔居然完整地喊出我的名字”而感到惊讶,他走上前,对小柳花子挂上了习惯性的礼貌笑容,“怎么了?”
伏黑甚尔简单地为两人做了一个介绍。
“孔时雨,这是幸的朋友,小柳花子。小柳小姐,这是孔时雨,是我从前的工作搭档,是一位中介人。”
孔时雨的震惊加倍,他万万没想到伏黑甚尔有一天还能做出搭桥牵线这类社交活动。人活得久了,果然是什么事都能见着。
伏黑甚尔道:“婚礼办得很急,我忙不过来,就找了孔时雨帮忙。”
他用眼神暗示前搭档:你有生意了,快接住。
小胡子男人眉毛微抬:你让我做这种生意?
伏黑甚尔小小的眼睛里敲出大大的字:对。
小柳花子不知二人暗中的你来我往,惊喜道:“真的吗,孔先生,如果我请你承办我的婚礼,花费大概是多少?”
孔时雨心中叹气。
算了,考虑到今天是伏黑甚尔结婚的日子,他也乐意做一些能让人感到和平安定的事。他以为伏黑甚尔隐退后,他们再也没机会碰面了呢。
他向小柳花子做出“请”的手势,“我们到一旁详谈。”
小柳花子摆手,不好意思道:“我能和您交换联系方式吗?我要去找另一位朋友,稍后有空详谈。”
孔时雨笑意盈盈,一点也看不出是在黑暗世界活动的人。
“没问题,不管您什么时候,有任何需要,我都可以办到。”
二藤宏嵩和游戏公会的小朋友们聊得热火朝天。烨仓太郎自认为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和那些小孩聊不到一块去。他坐在二藤宏嵩旁边,隔了一个座位,听了几句话趁婚礼还没开始抄手闲逛。
他们旁边的一桌坐着一圈老人,大概是伏黑幸的长辈。被小柳花子赶出走廊的伏黑甚尔走过那圆桌,在居中长者的注视下午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难,最终停下。
烨仓太郎感觉,他的停顿中透露出一种隐隐的惊恐。
孤儿院的老院长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婚礼还没开始,甚尔,过来坐会儿。”
伏黑甚尔低头走过去,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拘谨。烨仓太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羞涩的狗熊。
一眨眼,七八张脸朝伏黑甚尔围上来,每张脸上都散发出长者的宽容、从容与山岳一般的压迫力。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与伏黑甚尔闲谈。
“你看,甚尔很紧张吧。他的额头都冒汗了。”
“年轻人就应该好好收拾自己,甚尔也长了一张帅气的脸蛋,很配我们家小幸。”
“男人结婚以后,不能把做家务的本事丢掉。我们小幸在外工作打拼,家里的事就都拜托你了。”
伏黑甚尔一一应道,应接不暇,场面混乱如同蚁群朝一只落地濒死的黄蜂发起冲锋。
烨仓太郎心生敬畏,同时又升起同为准新郎的兔死狐悲之感。他可以想象到,自己和小柳花子结婚当天的混乱情形。
而更可悲的是,他依旧期待与小柳花子的婚礼,盼望着成为她最亲密的人。
伏黑甚尔抬眼,两个男人对上视线。
烨仓太郎努力用眼神传达出对新郎的支持。伏黑甚尔却笑了笑,一只鲨鱼咧起嘴角——这绝对不是好事。
烨仓太郎毛骨悚然,正要加速逃走,伏黑甚尔卑鄙地向老人们转移了话题,“这位烨仓先生是幸的同事,平时很照顾幸的工作。他马上要结婚了,新娘是幸的朋友。”
如车灯般炯炯有神的目光纷纷投向烨仓太郎,热情的长者们拥簇着准新郎,坐到他们中间。
“谢谢你对我们家小幸的照顾,小幸和我们提起过你们呢,她说你们非常关照她。”
“小伙子很帅气嘛,就是表情太凶了,这样可不好,结婚那天一定要露出幸福的微笑。”
一位大叔扯上一旁的伏黑甚尔,“你看,甚尔表现得就很好。”
烨仓太郎心中吶喊。
明明这家伙更不像一个好人吧!
伏黑甚尔成功拖人下水,伪装得开朗阳光的面容露出什么都听不懂的老实笑容。
他和烨仓太郎夹在老人中间,接受长者的新郎教育,脑中分神数着时间。
整点的钟声响起,所有人停下手头的动作。
婚礼,开始了。
第68章 和小白脸结婚的第六十八章
结婚多少也算一桩人生大事, 人们从原本的家庭脱离,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另一个人组成新的家庭。
激动、兴奋、忐忑、不安,诸多情绪构筑成这一刻。伏黑幸亦未能免俗, 情绪的渲染不讲道理,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表现得更镇定一点。
小柳花子在她身后,摆弄她的头发。伏黑幸的黑发毛毛糙糙, 很难打理。小柳花子和化妆师用了不少小发卡。
“我怀疑自己头发里的小发卡,加起来有一斤重。”伏黑幸说。
“别怀疑, 说不定有两斤。”小柳花子轻拍她的肩膀。
“成海为什么还不来?”新娘鼓着腮帮子抱怨,“我好饿,我已经虚弱到站不起来了。”
小柳花子闷笑:“那怎么办,你怎么去婚礼现场?”
伏黑幸伏在桌上,雪白的头纱从背后将她裹住,蓬松的裙摆垂地散开, 像一顶华丽的巫师帽,只有帽子的尖尖是黑色的。
“没有那么夸张。”小柳花子安抚道,“我不相信甚尔能让你饿着。”
她一眼看破真相, 伏黑幸的手提包里有伏黑甚尔特意准备好的小零食, 怕她饿肚子,他还特意发消息提醒过她。
新娘的脸鼓得更圆了,小声哼哼:“我想吃热的东西。”
一张脸歪下来,小柳花子摸着下巴, 调侃道:“幸, 你不会是在撒娇吧?”
伏黑幸当即坐直身体,惊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明明在两人的交往中, 她才是一直保持理智形象的成熟大人!
化妆师和小柳花子两人捂住嘴,肩膀不停抖动, 根本没用心遮住嘴角的弧度。
伏黑幸恼羞成怒,一手抓起一个只会嘲笑她的家伙,将她们推出门外,“好啦,新娘要整理自己的心情了,请给我留一点私密空间!”
“你不会想着从窗户里翻出去吧?”小柳花子窃笑,“就像电影里经典的逃婚情节。”
“对,然后甚尔会在窗户下面接住我,把我提回婚礼现场。”伏黑幸完美预测了可能的发展。
她关上门,“等仪式快要开始了,再来叫我。”
厚重的门扉隔绝掉两人明目张胆的笑声,伏黑幸瞪了门一眼,回到桌前。
化妆师零零散散的化妆品和小工具堆满整张桌子,几乎连镜子的底部都看不清楚。
自带一圈小灯泡的化妆镜中,一只高大的怪物正满房间跑来跑去。融成一体的两张脸都洋溢着堪称憨厚和傻气的笑容。
如果咒灵也能以笑传达出正常的感情,人们大概能从这笑容里解读出“幸福”的含义。
她们其实没有事情可做,所有的工作都被孔时雨请来的工作人员和小柳花子承包了。
但她们停不下来激动的小动作。于是在普通人无法看见的世界里,咒灵欢天喜地地绕着房间一圈圈打转,时不时在小柳花子与化妆师沟通的间隙,趴在伏黑幸肩头,欣赏镜中与狰狞的咒灵面孔并列的,新娘娇美的容颜。
伏黑幸对镜自言自语地抱怨,“结婚仪式好累,婚纱好重,各种琐碎的流程好忙。”
她停顿一下,像寻常女儿同父母撒娇一般,半是埋怨半是好奇地道:“你们结婚的时候,也是这么累吗?”
“新郎和新娘在仪式开始前可以见面吗?”
“马上就要结婚了,会感到紧张吗?”
“那时候你们的父母,是不是也在你们身边呢?”
说到这里,她否定了自己的回答,“不对,要是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在世,应该不会让刚出生不久的孙女流落孤儿院吧?”
她仰起脖子看向咒灵,“私奔应该更符合情景吧。”
私奔的话,她们只能办一个没有亲朋好友的小型婚礼了。
咒灵摇摆着身子,仿佛沉浸在某种无人听懂的节奏中。
化妆师在门外敲门,“新娘,要准备好登台喽!”
伏黑幸在门内应道:“好,我马上出来。”
她撩开裙摆,最后一次对镜打量,竟然在镜中人和咒灵的脸上找到了相似的轮廓。
伏黑幸抱着新娘的捧花离开,镜中也没了咒灵的身影。
孤儿院的财务酒井接过了父亲的职责,挽着伏黑幸入场。在大厅门口,孤儿院的厨师后藤代替年老体衰的老院长,作为新娘母亲迎人。
伏黑幸微微屈膝低头,后藤满目欣慰,“我们的女儿也长大了。”
她为新娘盖上头纱。隔着朦胧的白纱,伏黑幸看见许多人祝福的笑容。他们让出通往婚礼仪式台的主道。
主道的尽头是难得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伏黑甚尔,伏黑幸慢慢做了一次深呼吸,向仪式台走去。
她不是一个人踏上这条通往新生活的路,咒灵亦步亦趋,踩住她的影子跟在身后。
交换戒指,亲吻,签订婚约书,每一步都顺利得理所当然。
伏黑幸在台上悄声道:“我们是不是还有发言环节?”
伏黑甚尔道:“那就只有我一个人发言了,我准备好了稿件。”
新娘睁大眼睛,“你背着我偷偷写发言稿!”
伏黑甚尔移开视线,嘴巴像一把剪刀咔嚓咔嚓剪掉心虚,狡辩道:“反正都是要说给你听的,不算背着你偷偷写。”
强词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