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鱿不右
是这个年头无法理解的枪伤,唯一幸运的是,子弹当时是打穿了小腿肚,没有伤及骨头,也没有子弹残留,可以按照利器刺伤来进行伤口的处理。
吕思彤感觉这伤解释不清,还连带着更多没法解释的事情,她干脆说:“不知道,我失忆了。如今是哪一年?天子何人?此乃何地?”
“建安十八年,陛下自然是先帝之子,先陈留王。”这对小夫妻不敢直呼天子名讳,陈留王是刘协被董卓扶持上位之前的封号,也能对应上。
至于地区所在,说是在濮阳县。
濮阳县属于东郡,东郡属于兖州。兖州往北,是冀州,也就是以前袁绍的大本营。往南是豫州,也就是首都许昌所在。
“建安十八年?!啊?我炒,怎么是这个倒霉时间。”吕思彤开始挠头。
这一年刘备还在攻打益州要明年才入主成都,孙权在濡须口打退了曹操,曹操回来后几个月就……称公了!
啊啊啊啊不要啊不要,那岂不是香妃……呃,荀彧已经死了?哦不,不止荀彧,还有那些个英年早逝的已经全死了!
曹子脩死了!孙策死了!周瑜死了!庞统应该才死没多久!
另一方面,有的鬼,不,有的人年龄还小。
比如说,年仅两岁的逆贼司马昭,不知道老曹有没有后世那些记忆,会不会去提前宰了小逆贼。
比如说,年仅十岁的小姜维,啊啊啊啊这个好像是好处,想捏捏。
再比如说,倒欠十多岁的钟会。
不不不,这些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问人借50两银子还说记账在刘邦头上自称是秦始皇的人,真的很可疑啊!!哪个汉朝人敢开刘邦的玩笑!
“不好意思呀,就是问一下……你说昨天遇到的那个自称始皇帝的人,是在哪遇到的?他还在吗?”
医女重新将她打量,说:“应该还在,你和他们是一起的?”
“他们?”吕思彤心里头咯噔一下,问,“还有别人吗?”
“一共四个人,其他人没搭话。就在县城外面坐着,这几天有舍粥,可能会在那边。”
吕思彤连忙就要走,眼下是个什么情况未知,总归是先找熟悉的人一起行动更为方便。
她急急忙忙蹦起来,脚上的伤又一阵牵痛,一瘸一拐就往外走,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男子说:“对了算命的,要是有个什么东郡太守说提拔你要带你去见曹操,你可千万别去,绝对会倒大霉的。”
“啊?”男子一愣,不明白此话的意思。
吕思彤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来,不好意思地抿嘴说:“呃,是出门左转还是右转?我不认识路。”
两人觉得她不像是有坏心思的人,方才提醒之言倒像也是个能掐会算的。两人便提议送她出城,去找同伴汇合。
路上吕思彤确认了这两人身份,男子的确就如许算命所说的那样,是秦汉时期知名女相师许负的后人。许负预言了周亚夫的死亡和薄姬之子刘恒当皇帝,也是历史上少有的记载时有名有姓封了侯的女子。许负如此成就,所以后代都以许为姓,以此为荣。
女医者是许相师的妻子,姓张,名杏林。世居荆襄之地,跟随张仲景学习过医术,是张家族中分支末节的一个小女儿。
自从天下大乱至今,战争不断,瘟疫屡屡发生,百姓伤寒难治,城镇因此一空不算稀奇。张家曾经是大族,因伤寒病死了七成,族中小辈们跟随张仲景学医,立志悬壶济世游走各方。
医卜之术在古代都属于贱职,能赚些基本的钱养家糊口,两人也不追求什么名利富贵,过着小日子也知足了。
“你方才说,东郡太守带我去见曹公,何出此言?”正如医者不自医,算者同样不算己,许相师很是疑惑。
“这个嘛……嗯,天机不可泄露,我是看在你们救了我的份上才劝诫一声的。”吕思彤糊弄过去,称自己着急和同伴集合。
换下来的衣物已经晾晒干,此时帮忙装了个包袱递给吕思彤,身上的这件直裾是旧衣服,也就没有让她换下来。
她披头散发不成体统,容易被人当成疯子,女医者便又帮忙将她头发打理一下,简单扎了个坠马髻,对发量要求不高。
小吕很是感动,说:“如果顺利的话,等我走马上任洛阳令、吴郡太守、冀州牧、勇武侯、汉高公主、秦典客后,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两人失笑,这人实在是太奇怪,早些送走也好。
三人走在城镇的街道上,灰扑扑大多数都是泥土地面,主要道路上铺了一些砖头,也是参差不齐,刚下过雨还有不少积水,一脚踩在砖头上立刻溅出黑漆漆的污泥。
路边的百姓们大多面黄肌瘦,穿着最普通的棉麻短褐,偶尔能看见几个穿着直裾样式的也算不上贵族,只是相对完全的农人有些事业,如屠户、商贩等。
县城里的百姓尚且如此,其他地方恐怕日子更不好过。
在出城的途中路过集市,听到有人在闲聊最近发生的怪事。想起刚才醒来的时候,许相师和张医生也说最近多有怪事,她好奇询问了一声。
许相师说:“天象异常,时局动荡,各方争斗不断,依我之见是造势蛊惑人心的言论,天底下哪会有起死回生的事情,何况还是死了许久的人。”
张医生接话,说:“那些流言倒是没什么,没人会当真,大家都猜是孙权那边安排了相似之人扰乱局势,曹公向来多疑,反倒是信了。”
“????”吕思彤有点听懂,又有点听不懂。
事情要追溯到半个月以前。
建安十八年,曹操在濡须口和孙权一战失利,更感自己暮年,难为一统之业,便更用心经营自己的势力。
去年曹营众人便劝他称公,上表的文书都已经拟好,但创业合伙人荀彧不同意。荀彧苦心劝诫未果,后被调离权力中心到谯县犒军,不久后郁郁而终。
今年,曹营众人旧事重提,没有了反对的声音,天子又早就是个壳子,便正式册立曹操为魏公,加九赐,将魏地作为封地,曹操建魏国,定都于邺城。
事情就发生在他正式称公的那天。
换上了新衣服戴上冠冕在镜子前欣赏自己威武模样的曹操突然一阵眩晕,旁边伺候的侍女听到他惊呼一声。
“小吕!”
曹操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陷入了沉思,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立刻就辨别出这是什么时候,是他称公的那一天。
脑海里对发生的事情仍旧清晰,不似寻常做梦醒来就模糊了。光怪陆离,匪夷所思,那些从未见过的建筑、交通工具、社会制度、科学武器,难道只是自己的幻想吗?
那些已经错过一生的故人们重逢团聚,他始终放不下的子脩、遗憾中途告别的奉孝、去年决裂忧郁而亡的文若……
头风又在此时犯了,他揉了揉发痛的脑袋,决定先不管过于遥远的后世的记忆。从他称公之后的那些事情他也记得清清楚楚,比如今年正在进攻益州的刘备,等他入主成都后又会夺汉中……
且慢且慢,那些事情到底是已经发生的,自己去了一趟后世回来了?还是什么奇怪的预知能力?如果都是真的,自己记得那些,刘备应该也记得,孙权那小子必然也记得,以及……
对了,将那些在“后世”相遇的故人们都叫过来一问不就知晓了吗。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女,笑了笑说:“唉,不好意思啊,麻烦你帮我去叫一下……”话出口自己先噎住,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去验证了,说话都养成习惯了,岂会是一场幻想。
既然大概率是真,那么就是自己和其他鬼魂们在救小吕的时候被玉玺给“吃”了,然后他们的魂魄回到了“历史”上的某个时间。
他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又拧起眉头,自己称公是在建安十八年,这一年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离别。而他的创业伙伴荀文若,去年因他郁郁而终。
一旁侍女:瞳孔地震,瞳孔地震,瞳孔地震!
魏公这是怎么了,居然对她一个奴婢说“麻烦帮他”这样请求式的用语!
侍女诚惶诚恐,低头道:“魏公请吩咐,是要传唤何人?”
在后世真真切切生活了一年,此时再见到别人对自己磕头下跪还真有些不适应了。曹操清了清嗓子,说:“你起来吧,去帮我把曹子桓、曹子建、曹子涵……”说到这愣了一下,冲儿在这时候也已经死了。
“还有夏侯惇、张辽、荀公达、叡儿、他娘甄氏、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哦对还有司马懿的张夫人……”
大概报完名字,曹操点点头说:“去吧,应该就这些,麻烦你了谢谢。”
侍女继续震惊,魏公居然说谢谢!
“……咳!我是说……孤!孤是说,还不快去!”
称公之事重大,文臣武将们已经都在殿外等候,却见魏公单独召见了些人,不知什么事情如此着急不能等仪式结束之后再说。
司马懿听到传唤的名字略有错愕,指了指自己说:“我家幺儿才两岁,魏公确定说要见他?”没办法,只能火速回一趟家,左手拉着司马师,右手挽着张春华,张春华抱着司马昭。
其他臣子都觉得魏公怎么突然如此器重司马家,称公当天召见他们一家子?魏公不是说司马懿有雄豪志鹰视狼顾,总是不放心吗?
司马家四人来到府邸,穿过回廊,突然,司马懿脚步顿住好一阵恍惚,对眼下发生的事情快速地做了分析。
“坏了!魏武这是要提前杀了我们呀!”
张春华、司马师、司马昭也突然同步了过来,面面相觑进退两难。
小逆贼司马昭冷哼一声,说:“他肿布治愈和窝一格小海犄角。”奶声奶气的,冷漠权臣人设瞬间崩塌。
司马师戳了戳司马昭的脸,说:“好久没见到昭弟这模样了,甚是怀念。”
张春华也满心欢喜地看着司马师和司马昭,一家子犹豫了一下,既然他们四人全部都记得发生的事情,曹操肯定也全部记得,那就应该不是为难他们了。
另一边,十岁左右的小曹叡听到爷爷传唤,很是高兴地左右拉着父亲曹丕和母亲甄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有个台阶略高些,走也能走上去,但曹叡向曹丕撒娇说:“父亲抱我上去。”
曹丕知晓曹操很喜欢曹叡,曹叡也是自己的一个加分项,如今和甄氏感情也不错,对曹叡的宠爱也是真心的。
他笑着将曹叡抱起来,说:“叡儿怎么又重了。”
曹叡高兴地笑着回答,说:“我要快些长大,就能替父亲分担事情啦……”
突然,曹叡变脸,面色僵住,白里发青、青里泛红。
曹丕同样也是笑容凝固,惊慌之余眼底有一丝悲伤。他都已经忘记了,他和甄氏、和叡儿,曾经也是如此快乐的。
“一把年纪了举高高,恶心。”曹丕用毒舌来掩盖内心的失落,时光看似倒流,很多事情却回不到过去,那杯毒酒,没有办法当做不存在。
甄罗敷也有些尴尬,岔开话题说:“还是先过去集合吧,如今这情况总得有个缘故。”
所有被传唤的鬼魂们都来和曹操集合,荀攸无奈叹了一声,一时半会还没从荀彧的死亡里缓过来。
两段记忆都是清晰明确的,只不过截止到这个时刻被灌入了一串有关后来之事,以及后世的记忆。
经过初步讨论,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目前看来,只有去过后世的“鬼”们,才有之后一切的记忆,其他人都是正常的,对未来一无所知的。
他们这边如此,刘备孙权那边必然也是,唯一不知道情况的,就是那些已经死了的鬼,或者是还没出生的鬼。
司马懿说这边先装作无事发生,该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看刘备孙权那边会不会主动有消息传递过来。
“呵呵。”曹操盯着他不说话,盯得司马懿浑身难受,不得不表忠心。
“魏武……魏公岂能怀疑我,我现在,可是标标准准的汉臣。”司马懿向来脸皮厚,也明白曹操不会杀了自己,已经经历过一遍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于是,曹操就正常称公。
他看着邺城的风土面貌,想起了邺城原本的主人袁本初,在后世能够和本初解开心结和解,他很高兴。回来后却要面对,和解后的死别,心中难免伤感,就又带着群臣去袁绍坟头演讲。
“昔年,我与本初共同起兵讨伐董卓……”
群臣们全部瞪着眼睛看他背后,颤抖着手指向背后的坟包。
曹操疑惑扭头,看见一只手从坟里伸了出来,左右摸索摸到了曹操的小腿,铆足劲狠狠掐他小腿肉。
紧接着一个灰头土脸的脑袋钻出来,骂骂咧咧地说:“曹孟德,你很得意嘛,哦?赶紧挖我出来!”
“啊啊啊啊!!袁绍诈尸了!!!”群臣惊骇。
邺城流言四起,很快就传到了天子刘协的耳朵里。
曹操称公后定于邺城,朝廷的重要人员和事情也基本都挪到了邺城,许昌这边的朝廷反而像是个草台班子。
“哦。”刘协若有所思,说,“曹贼……咳,魏公征战四方,为大汉建设付出诸多,我有让他异姓称王之意,方对得起他劳苦功高。”
群臣自然连连劝阻,大家心里虽知晓曹贼有此想法,那也不能上赶着让他得逞呀!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