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这个年轻后辈的武功太过诡异危险,不像是个好相与的货色。
但在这等危境之中,他却无比欣喜于对方的出现。
他曾经和公子羽一起联手杀死方歌吟与桑小娥,知道他站定的立场,那么现在,也无妨再联手对付那几人。
可就是在他掐断了燕诗二脖子的刹那,他看到了一个令他无比恼怒的场面。
只见公子羽两手成爪,将他那两名活着的弟子吸到了手中,一把将他们往后丢出了数丈。
那两人在这一收一抛中,根本来不及反应出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人封住了穴道,以一种异常狼狈的姿态扎在了地上。
但不论公子羽下了多重的手,起码有一件事,是元限绝不愿意看到的。
他们两人还没死,也被公子羽庇护在了身后。
“你这是做什么!”元十三限怒喝。
公子羽却笑得轻巧,“京城脚下,杀人总是要问理由的。你要清理门户,也总得给出个交代,尤其是给相爷交代。”
元十三限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他们的武功是由我教的,现在我要将他们收回来,就是这么简单,你给我让开!”
现在不是他跟公子羽废话的时候,他也根本不想回答这什么有理没理的事情。
后方的追兵穷追不舍,随时有可能带来致命一击,他耽搁不起了。
可他看到的,竟是那双冷灰色的眼睛里愈发冷酷的神色。“那我们就来算另一笔账吧。”
“什么……”元十三限惊问。
话刚出口,就已被公子羽的一掌打断在了当场:“算算你伤了她的那笔账!”
元十三限逃命得快,被他逼退的几人来得同样很快。
更别说,追杀他的人身上还没有那样重的伤势。
就在公子羽拦路之时,他已遥遥看到了那个令他先前做出犯上之举的身影。
看到她运起轻功快速袭来,公子羽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但看到她此刻的狼狈模样,他心中的怒火又在刹那间点燃了起来。
他何曾看过子衿弄到今日这个样子!
作为罪魁祸首的元十三限必须付出代价。
而对于元十三限来说,他简直要觉得公子羽是疯了。
他用那只缺了手指却总算还在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抓起了燕诗二的剑,挡住了公子羽的掌风。
这剑本还算是名品,可在这样的对峙当前,立时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连带着混杂在其中的,还有元十三限的质问:“你疯了吗!你与我本该同气连枝,为相爷效力,你对我动手算什么?”
“相爷?”公子羽冷笑,“你那个相爷已被当今天子和诸葛神侯拿下,哪里还能实现你的宏图抱负。你我也更无联盟之说!”
元十三限眸光一震。
或许早在他惊惶奔逃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但直到公子羽将其说出,才像是一记晨钟,将他敲醒在了当场。
他也不必去问,公子羽能看到这一点为何不帮相爷脱难,反而是来到了此地。那青龙会起先答应的,就只是帮忙在江湖争斗中拖住迷天盟和风雨楼,并不涉及更大的事情。
他要退出,也不过是顺势而为。
可他实在不该——不该落井下石!
元十三限一声厉喝,手中的剑应声而断,化作了一道道断剑碎片飞射而出,有的像是仍有剑意附着,以他教授给燕诗二的飞星传恨剑,向着面前的公子羽发出,有的却仍像是为他掌控的箭矢,在极近的距离下发出了数箭。
不,不仅是对着他。
后方追来的数人面前,也各有一支“箭矢”迎面。
元十三限压根没看这几箭有没有射中,就已如同一只愈发蛮横的野兽,朝着他那两个不能动弹的弟子扑去。
可当先赶到的,却是一道从天而落名为“一心一意”的剑招。
元十三限已然丛生的杂念,让他虽然恢复了用剑的本事,在戚少商的这一剑面前,仍旧逊色了三分。
但他既是一只野兽,便理所当然地有着野兽的特性。
他像是丝毫不怕疼痛一般,毅然决然地撞上了戚少商的剑。
可怕的筋骨之力,让他拉拽着这把剑拖行数丈,直到齐文六的面前,一记飞脚,踹向了这弟子的心口。
哪怕戚少商的剑险些切下他的半个肩膀,他仍旧固执地以自己为弓,以断了气的齐文六为箭,将他朝着五弟子狠狠掼了出去。
戚少商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不必怀疑这两人的生死了。
在元十三限身上暴涨的气势,让戚少商再无法握住手中的剑,只能果断弃剑,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公子羽以掌代剑,连扛数下元限的进攻,也最是直接地看到,元限眼中的猩红之色已越发浓重。
那不是被他满脸的鲜血浸染出来的颜色,而是他已经彻底入魔的表现。
直到阿飞一把快剑横亘在了元十三限的面前,公子羽方才能够斜身避让,退出了一段距离,也正退到了……师青若的身边。
“你退什么?”师青若白了他一眼,“你的移穴换位之法不正是他那伤心小箭的克星吗?”
公子羽冷哼了一声,并未作答。
但下一刻,他便已一把抢过了师青若手中的紫薇软剑,重新朝着元十三限袭来。
对于一个发疯的野兽来说,除了本能地杀掉自己的徒弟,以遏制门规的反噬,他根本无法认清来人的身份。
就像此刻,他根本分不清阿飞的快剑和戚少商的痴剑有什么区别,只觉得他变得更强,他的对手也比先前出剑更快。
可当那抹流动的紫光闪过他眼前的时候,就像是疯牛面前甩过的红布,在一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没有忘记,正是那道紫光的主人,将他一路逼迫到了这样狼狈的地步,若非他有着多年的武功积淀,只怕早已油尽灯枯。
如今相爷事败,他再难名正言顺地站到朝堂之上,去和诸葛神侯较量,那又何妨用他仅剩的这条命,再多杀几个人。
尤其是那道紫光的主人。
阿飞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敌人。
那根向来对敌轻便的短棍,在这一瞬间再难当做一把利剑,而是被元限夹在了断臂与残躯之间,人则又是一脚飞踢拔地而起,向着公子羽袭来。
明明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在此刻对于元十三限来说,却好像什么都已慢了下来。
他夺走阿飞兵刃的同时,腰身一转,就已将这一支短棍斜飞而出,以一线杖的武功,连拦戚少商与苏梦枕的一击,甚至一杖点在了苏梦枕的胸.前,正对应着他后背遭到重创的位置。
那支先前并未来得及拔出的小箭,当即被击飞了出去,激起了一道血色,也让苏梦枕的面色瞬间惨白了下去。
而就是那一支箭,被那淡金带红的真气所牵引,朝着公子羽的方向袭去。
避无可避,没人能躲得开这样的一击。箭入体内的声音,也让他顿时畅快地大笑了一声。
然而让他愕然的是,这被箭命中的人,却好像根本没有被击中要害之处,便已带着密不透风的剑势席卷而下,强行阻拦住了元十三限的下一步动作。
公子羽微微抬眸,不仅看到了那张错愕而狰狞的面容,也清楚地在视线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举动。
他们曾经一并学艺,远比常人有着更高的默契。
所以他也知道,他们或许已经走到了陌路,但并不代表,在今日这样的紧要关头,当她说出了那句话后,会对他的举动视而不见。
苏梦枕、戚少商和阿飞被接连打退的时候,不仅仅是他迎了上去,还有一个人,夹住了元十三限的断臂。
也另有一道染血的黑影凌空翻下,像是一片夜风中飘荡的羽毛,倒映在公子羽的瞳孔中。
他看到一把短刀抛向了她。
那把绯红色的短刀,并没有因为苏梦枕险些失控的咳嗽扔偏了方向,而是精准地被抓在了师青若的手中。
毕竟此刻在场的兵器里,除了紫薇软剑就只有红袖刀有这样的本事。
也只有这把刀……
师青若能够清楚地感觉到经脉间的枯竭,但当刀在手中的刹那,上头原本残存的温度,像是能将其中充沛的生命力传递到她的掌心。
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却有一把无声劈出的利刃,狠狠地自后方贯穿了元十三限的心口,又以仅剩的一点气力,炸开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砰”的一声。
……
世界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面前那只人形野兽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师青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涌了上来,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也压得她的眼帘好沉好沉。
压得她的双腿,都已经完全无法承载起她的重量,只能朝着地面摔了下去。
“师夫人!”
“子衿——”
第45章 045
师青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躺在一叶扁舟之上,随水漂流。
本已近乎枯竭的经脉间,在呼吸吐纳中逐渐恢复了一丝细流。
头顶的青空朗日,闲云悠悠,让她并不着急于醒来。
反正,多日来她殚精竭虑,耗尽心血,现在随着元十三限身死、傅宗书阴谋败露,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
上头的那位小皇帝人虽年轻,但从他在迷天盟中的行事,以及他和殷羡之间的交谈,并不乏动手的魄力与心计。这出偷天换日的谋逆,或许还能被他借题发挥,牵连出更多的东西。
那她需要做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多了……
……
可为什么——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居然并不在迷天盟中,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若不是她的手边蜿蜒着一缕雪白的长发,还有一张熟悉的脸就枕靠在床边,她险些要怀疑,自己这是打通关了剧情,又一次穿越了。
……
在睁开眼的瞬间,师青若就已将这屋中的陈设尽收眼底。
屋子不大,但一应器物都是时兴的贵物,从刻着宝象缠枝纹的乌木鎏金床,到楠木云腿细牙桌,以及远处的那盏玉钩云纹灯,全不是等闲匠人的手笔,却也一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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