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 第102章

作者:斋藤归蝶 标签: 英美衍生 轻松 BG同人

  天池啊……她从来没见过天池。

  她的心又硬了起来,抬手飞快地触了触斯文顿的肩膀。

  “永别了,老朋友。”盖尔喃喃自语,这不是一个指令,所以斯文顿并不会回应她。

  一卷如水如烟的烟灰色丝绸游龙般自大开的窗口飘了进来,像是被怪风卷出户外又缓缓回落的窗帘。丝绸甜蜜地将盖尔一卷,宛如一条笨拙舔舐蜂巢的熊舌,盖尔却轻盈地自边缘滑向丝绸陷落的腹心,很快又被高高地托举起来,仿佛有一位无形的灰衣巨人,而她就坐在他的肩膀上。

  夜色朦胧,斯文顿特意选的处刑地僻静又荒凉,左邻右舍都没得几家。盖尔挽着“丝绸”站好,那玩意儿还跟有生命似的,依依不舍地从她手里抽离。男巫女巫的身影自黑暗中依次浮现,虽然沉睡已久,但他们还记得盖尔·纳什的威名,并无一人敢随便开口。

  盖尔回望那幢孤零零建在沼泽边缘的房舍,夺魂咒被解除的一刹那,便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被火焰吞没了。一瞬间爆发的耀眼光明照亮了盖尔·纳什的脸,向四面八方冲击开来的灼热气流吹散她略有些凌乱的长发。英国分部的巫师们愕然发现,这位脾气暴躁的上司竟然泪流满面,她哭了。

  “被烟熏的。”她抚了一下脸颊,轻声为自己掩饰,分明他们站在上风口。

  “麻瓜火药的味道真是冲!”有人壮着胆子附和了一句,盖尔回头看了一眼,所有人都陷在浓重的夜色里,看不清脸。

  这里面有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人,她知道,但她懒得去甄别了,无所谓。盖尔从手指上撸下两枚戒指,抬手扔进熊熊燃烧的烈焰里。

第88章 87

  第二天,迫不及待亟等刊文的媒体成了《泰晤士报》。

  伦敦郊区某民宅发生爆炸,死伤者有前内阁高官E·D·A·斯文顿,大英陆军参谋部某部上校、嘉德骑士盖尔·纳什及随员共三十余人,其中斯文顿与纳什已经确认死亡,现场发现了他们的遗骸及随身物品。

  斯文顿爵士的遗体拼凑工作正在进行中,而纳什上校尸骨无存,现场只找到了她结婚和订婚的戒指——后者已然熔化,前者奇迹般地完好无损。

  猫头鹰报童纷至沓来时,霍格沃茨的学生们正在热热闹闹地用午饭。声浪涌起的瞬间利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她被无数焦急的手臂淹没了。

  “看报纸,利芙,看增刊!”

  “哎呀,她没订啊!”

  “那看我的看我的!”

  “节哀,利芙。”

  “少在那里放屁!巫师还能被麻瓜炸死?”

  “能啊!”利芙顺嘴接了一句,“前提是——”

  话音随着一张塞到她鼻尖下的报纸增刊而硬生生地转了个弯。“唔。”她接过来,仔细看了两眼。

  去年暑假她在考文特花园的房子里举办过派对,几乎小半个霍格沃茨都被她邀请来了。在此之前,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利芙有个知名魔药学者、行业大牛的爸,同级的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到了派对上,才发现那位殷勤含笑的斯内普太太怎么那么眼熟?

  她似乎就是利芙的博格特幻象里出现过的女人,但除此之外……似乎………总而言之,作为利芙铁瓷的夏绿蒂·奥利凡德惨遭拷问,几乎没怎么抵抗就把“斯内普太太”的本名招了个一干二净。

  一个小秘密,在派对上悄悄流传开来,好在这本就是一个充斥着尖叫、大笑和大惊小怪的场合,大家默契地没有选择找利芙求证——她已经为《魔药学原理》、《魔药学辞典》、《魔药学1》、《魔药学2》……在同学中付出过相当的代价了。

  但这事大概瞒不过躲去楼上的斯内普夫妇,当晚派对结束后,穿过花园等着排队搭乘骑士公共汽车的小巫师们发现,清浅月色下飘浮着一朵一朵的“蓝蝴蝶”,细小的香气在微热的空气里浮动,等他们回到自己家的床上,长袍上都犹有留香。

  第一个将《预言家日报》特别增刊与仲夏夜那一场暗香幻梦联系到一起的女巫喊得最大声,其他人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担忧地围拢过来,当事人却相当淡定。

  不是第一回 了,她想,很快将整篇文章过了一遍,看到订婚戒指完好如新时放下心来,看到后续发现大量线索被怀疑是间谍活动时,她险些笑出声来。

  但正常小孩是不应该笑的,利芙将报纸折好还回去,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手已经柔和地搭到了她的肩膀上。可她实在哭不出来,只好木着一张脸。

  “没事吧,孩子?”德·蒙特莫伦西教授关怀地弯下腰,“难过就哭出来,不要忍着。不……别担心,大家不会笑话你……”

  夏绿蒂拨开重重人群挤过来,恶狠狠地一把搂住了她。“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她反而已经哭了,滚烫的眼泪沿着发丝的纹路渗透下去,触到皮肤时已经凉了,利芙却猛一个哆嗦。

  “她晕过去了!”夏绿蒂尖叫起来。

  霍格沃茨师生抵达时,考文特花园的房子正热闹。按照规定,每有一位嘉德骑士去世,他/她的纹章应由家人交还纹章院。而纳什女士死于意外,考虑到其家属的心情,纹章院纡尊降贵地亲自上门了。

  利芙皱起眉,死死望着纹章官庄严捧起妈妈的骑士长袍与丝绒斗篷,佩剑与绘制着纹章的小盾牌交叠着压在上面。一旁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立即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又望了望沙发上压根懒得起身的新出炉“鳏夫”,父女俩的表情一模一样,甚至不屑于掩饰。

  “谁来填我妈妈的坑?”还未来得及换下奇装异服的普林斯小姐语气不善。

  “前首相。”纹章官如此回答,“还是秘密,小姐,我不该告诉您的,可看在您母亲的份上。”

  等到不受欢迎的麻瓜一走,邓布利多立刻拍了拍手,先将这父女俩从脑内世界里震出来再说:“所以盖尔还活着,对不对?”

  斯内普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抬眼望着邓布利多。利芙心里一沉,强忍住直接读取爸爸心思的冲动。

  “或许吧。”他慢吞吞地说,伸出左手来给他们看。现在那两枚戒指都戴在他自己手上了——光滑的银色素圈,一枚宽些,一枚窄些,窄的那一枚还镌着蓝绿相拥的小花纹。

  “我不明白,西弗勒斯。”阿不思谨慎地摇了摇头。

  “爸爸的意思是,如果妈妈在死——在遇到危险之前就主动摘下戒指,那么……”利芙扬了扬下巴,两枚完好无缺的戒指依偎在一起,正被掩回宽大的巫师袍袖子里。

  邓布利多反而笑了。

  “有时候也别太相信魔法了,二位,你们是关心则乱。”他摆了摆手,“不妨来问问人性——在死前偷偷离开家门、悄无声息地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那是年老有灵的猫狗,不是盖尔·纳什。”

  西弗勒斯·斯内普隐约感到自己被骂了,但鉴于眼前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并不了解后世的故事,他决定还是暂时原谅他。

  “借您吉言。”利芙肃了肃神色,她更倾向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判断,但并不仅仅出于感情——她爱妈妈,不想她死;她也信任阿不思,在旁观他截然不同的另一段生涯之前就已经如此了。

  她还明白妈妈心中的执念。

  以她妈妈所背负的使命而言,眼下还远不到就得心甘情愿迎死而上的境地。就算不得不死,她死前也一定会全部■哈,直接赌一把大的!

  上一次不得不这么做的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和西弗勒斯·斯内普——前世版本。上一次局势多么糟糕啊!

  “很高兴看到大家都冷静了。”邓布利多抽出怀表看了一眼,表链上拴着一个破碎的银镶水晶小坠子,“时间有限,我得赶在阿莉亚抽出空看报纸之前——所以,凶手是谁?”

  “麻瓜。”斯内普们异口同声。

  这答案几乎不需要推理,甚至用上“推理”这个词都是对在座三个顶级大脑的侮辱。他们不需要分析,也不需要感觉,这几乎就是明摆着的。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根本不清楚这背后发生了什么,和斯内普一家联系紧密的麻瓜政要也就是E·D·A·斯文顿一个,可斯文顿也死了,真的死了。

  唐宁街的领导班子大换血,现首相巴黎开会,前首相退隐乡村,他们就是有心找麻瓜问个清楚,都不晓得该找谁。魔法部尚且给人一种组织臃肿、人浮于事的累赘感,和巫师相比,麻瓜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邓布利多又宽慰了父女俩几句,还贴心地给利芙放了为期一周的长假,这才火烧屁股一样去安慰阿利安娜——赶在下午第二节 课之前。有怪异的斯内普一家做对比,阿莉亚是个正常巫师,这才是一场硬仗。

  送完客的利芙熄灭壁炉,发现她爸爸不知何时已经出门去了,正站在花园里那株被雪鸮家族“寄生”的榕树前出神。她未曾谋面的外祖母实在很有意思,房子造得那么小,花园却又大又有情致,园艺水平相当之高,连榕树都养得活——交到女儿女婿手里,这株倒霉的榕树已经到了要巫师对着根系强行施咒喂魔药才能活的地步了。

  斯内普拨开一条悬垂的气根。

  就在刚刚,天外有白影一闪,他还以为是盖尔想办法传信回来了。但门廊里空空荡荡,一根羽毛也没落下。他又一路找出去,找遍猫头鹰大爷偏爱的卸货点,最后在鸟窝里找到这个。

  一张厚纸片,匆匆裁下来的,边缘还毛刺刺的。

  “我很抱歉。”有人如此写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是盖尔写的,可那不是她的笔迹,蜷缩在鸟窝里的那只年青的雪鸮,也不是榕树宿舍的常驻成员。

  那是个下雨天,他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就站在眼下他所处的位置偷鸟蛋,他和盖尔。榕树不太健康,枝叶稀疏,冰凉硕大的雨滴频繁漏下来,盖尔被淋得哀叫连连,不住往他身边躲。

  凡是活物他都不擅长,盖尔更是用看食材的眼神打量那些蛋,最后他们还是一起挑出了两只,听说都成功地孵化了,现在其中一只正停留在他眼前。它没在这花园里和族群一起长大过,没受过父母的教导,不知道送信要送去人的房子,它核桃大的鸟脑子里只依稀记得这个窝。

  “对不起。”斯内普再次读了一遍。一团火焰从他魔杖尖端燃烧了起来,一口就将纸片吞没了。

  “爸爸?”利芙好奇地问。

  “如果你妈妈没死,我就原谅你擅自读取我的全部记忆。”斯内普大踏步走出榕树之下,在巫师“精心”照料下长大的气生根们纷纷有灵性地给他让路。

  利芙愣了两秒,哀嚎道:“妈!”

  “不关她的事,但如果这样就能把她叫回来,你就从整点开始,站在这里不要停。”斯内普回过头来,“看起来你们像是约定了什么,背着我。很好,这笔账我要亲自和她算,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们的账就免了。”

  斯内普其实很想对女儿好一点,但他心里乱糟糟的,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全然超出了他的预计,这简直……他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哪怕是上辈子邓布利多拖着半边焦黑的身体找到他,他忙活一顿,也只是被告知“既然我一年后就会死,你幸运点,西弗勒斯,大概还能多活半年”。

  生与死是明确的,时间也是明确的,哪里像现在?

  他注视着女儿,小时候长得像他,中间有段时间活脱脱就是盖尔小时候的模样,现在看起来谁都不像,也是奇怪。

  “刚刚邓布利多那个老疯子说到猫狗,你是笑了对吧?”

  利芙一愣,不由捶胸顿足。

  1917年,10月,法国,伊夫林省,凡尔赛,大特里亚农宫。

  接到国内消息的首相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决心今天要早早睡觉,明天才能以最好的状态与各国同事扯皮。路过书桌时他看到文件堆最顶端的那份,毫不犹豫地将其挥落在地。

  两小时后,正在梦乡中展望未来的首相被紧急叫醒。

  “克里蒙梭先生请您前往镜厅酒叙。”他的秘书在门外说道,“威尔逊先生和奥兰多先生已经在等着了。”

  首相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钟表,十一点,还行。

  如果只有那个爱熬夜的法国老头,他才不去,现在三缺一,说明“酒叙”的重点是“叙”,他不得不去——四人会议决定其他国家的命运,他决定四人会议的决定。

  所以尽管不太情愿,首相还是尽职尽责地爬了起来。或许出了什么急事呢,首相心想,圣彼得堡的消息一天一变……为了表示他的郁闷,首相没有换正装,只在睡衣外匆匆裹了一件厚实的晨袍。

  侍者引他前往镜厅。不远处的凡尔赛宫有一座更大、更华美的镜廊,对小国来说那里是新的战场,但对于他来说,那里更像是斗兽场,而他的位置是主席台。

  余下的三巨头都各自在座——会议期间,包括会议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世界的命运都由这年龄、胖瘦各异的四个男人来把控。他们也都没有换正装,见首相姗姗来迟,仿佛很惊讶似的。

  这意味着突发事件来自于英国,首相顿觉不妙,还与他们都不相干?

  “我已经让人把西翼二楼看起来了。”法国老头面露愁容,“我很遗憾,先生。”

  侍者适时递上了大特里亚农宫的房间分布图,西翼二楼居住的……是他们的亚洲盟友?

  “我想我们已经足够纵容这群小个子的朋友了,难道他们还会挥舞着那些比他们还高的长刀趁夜掩杀过来吗?”

  “看起来你还不知道?”奥兰多微微动容,“天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首相茫茫然地顺着他的思路看向秘书,但该死的,那家伙去了哪里?

  “看看我的。“威尔逊递过来一份简报,“你也只能看我的,朋友,还好英式英语与美式英语在书面语上差别不大。”

  还是伦敦郊区民宅爆炸、两位军政要员丧命一事,与首相所参与的版本不同的是,后续调查发现了大量日本间谍活动的痕迹,堪称铁证如山——本来嘛,如果不是阴谋,斯文顿已娶、纳什已嫁,两个人大老远带着几十号随员浩浩荡荡跑去郊区做什么?

  简报里还提到伦敦物议如沸,没有首相预料中的桃色绯闻,反而是爱国情绪空前高涨——二位死者的贡献、地位、荣誉一点儿都不缺,甚至纳什还多个“平权先锋”的title。

  最最后附上美国外交人员的分析:唐宁街和谈方案外泄,不管是不是真的、是第几版,大概日本人是当了真了。

  虽然这种顶级机密泄露的可能性很小,但总不能说是德国人干的吧?线索简直像一座崩塌的多米诺骨牌山,负责调查取证的新苏格兰场警探根本反应不过来,等外交部迟钝地介入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紧锣密鼓地发生在过去的24小时之内。首相挂掉和盖尔·纳什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在昨天下午。

  盖尔·纳什没死!首相几乎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他顾不上桌边的同事,站起来就踩着拖鞋、连滚带爬地扑向侍者:“叫秘书!警卫!我需要警卫!更多的警卫!”

  尽管斯文顿生前曾说过,纳什只负责出主意,很少亲自出手,但首相知道她刚刚经历过一场怎样的背叛……那是个疯子,还是个女巫。

  德皇就死在她手上。

  然而侍者只是恭谨地低垂着头,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他听不懂英语?”首相回头冲着克里蒙梭急喊,“你、你来说!告诉他让我的秘书进来,我需要警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