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斋藤归蝶
“喂!”纽特不满地小小声喊道,拽着玛纳萨的另一只手,“我、我也可以照顾这位女士……是我先来的。”
“我允许你常常来看她。”紧绷着脸的盖尔也禁不住微微一笑,俯身捏了捏男孩的脸,手感不错,于是又捏了一下,“至于其他的,等你能自己上厕所了再说吧,小鬼。”
马戏表演早已散了,外场只有寥寥几个工作人员正围坐在一起愣神,见盖尔带着玛纳萨出来,想拦又不敢拦。倒是玛纳萨的亚洲丈夫,直眉愣眼地就冲她吆喝起来,铁链挣得“哗哗”作响。
“你要带她去哪里,她是我的妻子!”眼前是一个女人,年轻的女人,那么哪怕她是一位拥有独立主权的自由人,还是一位巫师,在亚洲男人眼中都不足为惧。
“不再是了。”盖尔笑了笑,“英国巫师界不承认麻瓜荷兰殖民地的婚姻法,何况我猜你们当初也并未签署正式文件,对不对?”
“你要带她去哪儿?”男人有些慌了,没有玛纳萨他几乎无法在巫师世界里生活,有许多危险他都看不见,“也带上我吧,小姐,求求你,我很便宜的,我只是个添头!”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被留在这里,会是什么下场?”盖尔和颜悦色地问。
男人面露惊恐,他当然想过。他唯一的作用就是管理、控制与支配玛纳萨,没有了狗的狗绳,还有什么用处?
“好好享受吧,这是你应得的。”盖尔冲他点了点头,一脚踢开沉重的帐篷门帘,将一线天光放进“暗夜”马戏团里来。
“你能控制你自己吗?”临幻影移形前,盖尔比划了一下,“就是变成蛇什么的。”
“能。”玛纳萨点了点头,眼睛还红肿着,“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对不起……我还没在这里见过你这样的,东方人。”
“我不害怕。”盖尔摇摇头,无心解释旁的,“走吧——”
“等等纳什小姐!”是斯卡曼德夫人从帐篷里追了出来,“我只怕玛纳萨现在不适合随从显形!”
盖尔一愣。
“你想想她遭遇过的。”斯卡曼德夫人压低了声音,“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可不怎么样,大概是眼下太高兴了,所以不显。”
“别不要我!”玛纳萨颤抖了一下,“我能做很多事的,我能控制我自己!我也不耗费嚼口,我可以下蛋给你吃——”
“好了!别说了……”盖尔连忙打断她,还好沃土原的房子链接了飞路网,虽然她一次也没用过,“走壁炉吧,我们走壁炉……跟我来。”
她就近找了一家文具店借来壁炉,拈着一撮飞路粉有些踌躇。
“怎么了?”玛纳萨小声问。
“不,没什么。”盖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能烧死人的火她都走过一遭了,没道理烧不死人的火现在还胆怯上了,“看好了我是怎么做的,我在家里等你,好不好?”
玛纳萨有些不安,但她还是点点头,尽量装得无所畏惧。因为她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女也有些慌张……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是可靠的,她装也要装得像些!
火焰熊熊燃烧,很快窜起一人多高,哪怕变成绿色,看着也还是很可怖。但盖尔不能等了,她身边还站着一个莫名其妙被扯入巫师世界饱受折磨的可怜人,于是她强迫自己大睁着眼,一步跨入火中。
“沃……沃土原!”盖尔浑身发麻,几乎站立不住,她无暇去感受火焰的温度,只尽量吐字清晰、大声地喊出来,“沃土原!”
火焰、烟灰与热风裹挟着她转入通路,盖尔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战栗,但她依然记得抬头向壁炉外的玛纳萨笑了笑。
第38章 37
尘封已久的壁炉一口将盖尔呕到了地上。她头晕目眩,顾不得满身肮脏,爬起来先给伊娃挂去个电话。
作为大撒手的老板,盖尔根本不知道伊娃现在在哪里,包括其他普林斯们也是一样,她甚至不知道沃土原附近农场与工厂的管理者是谁——曾经是知道的,这一“曾经”大概快十年了。
壁炉紧接着吐出了玛纳萨,她看上去更狼狈了。反正房子里也没别人,盖尔毫不见外地把那一身她早就看不过眼的混搭风行头给扒了,现成填进壁炉里,又跑上跑下地放了一浴缸热水,请君泡汤。
“暗夜”马戏团看上去是干干净净的,但这一场热水澡必不可少。从今以后洗却前尘,迎接新生。
“这是什么?”玛纳萨抱着膝盖,盯着盖尔手里的药剂瓶。
“除虱的。”盖尔有些不好意思,生怕玛纳萨以为自己在歧视她,“麻瓜还在用煤油和白醋,还要剃光头发,那太麻烦了,你用这个洗一遍就行。”
玛纳萨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啦?”盖尔一屁股在浴缸前坐了下来,她们俩这个情况吧,就……也没什么可害羞不害羞的。
“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救我。”玛纳萨老老实实地说,语法和用词相当简明易懂,让盖尔倍感亲切,“但是想想又觉得,好像没有必要。”
“嗯……”盖尔沉吟着,她不想触及那些不好的事情,玛纳萨不是她,没必要长痛也没必要短痛,“你以后想做什么,你想回去祖国吗?”
玛纳萨颤抖了一下。
“其实我的妈妈,姐妹,姨母,外祖母……她们都很盼望老去,夜晚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那意味着又过去了一天。”玛纳萨轻声道,“老了,我们就会彻底失去为人的意识……不,别那么怜悯地看着我,这没什么不好的,这意味着自由。”
自由?盖尔愣了一下。
“到那时,我们就不再是个人了,我们可以奔向深山与丛林,再活上许多年。只要、只要……能躲过来自丈夫和儿子的冷箭。”她说着,那呆滞麻木的黑眼睛里终于流下一滴活泛的泪,“我的妈妈小时候挨打的鞭子,那上面的皮来自于她的妈妈。”
盖尔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棒似的,她怔怔地望着眼前憔悴到看不出年纪的女人,再也问不出那句“你为什么不跑呢”。
她们无路可逃。
山外还是山,林外还是林,最远的山林外是漫无边际的大海。无论以什么形态,女人,还是巨蟒,在物资匮乏的原住民眼里,都是值得一猎的肉。
“那、那就……不回去了。”盖尔吸了吸鼻子,又揩了揩眼角,“我给你找个活儿干,怎么样?”
伊娃·普林斯·亚隆行色匆匆地踏进纳什家在沃土原的老宅,还没顾得上和会客室里做客似枯等的弟弟打声招呼,迎面就被扔了个大麻烦。
没办法,她的老板就是搞不清他们每个人的分工与职责,每次心血来潮要做点儿什么,简直是在花名册上乱点人。
备受属下腹诽的失职老板盖尔·纳什牵着一个瘦弱矮小的亚洲女人下楼来了,她看上去大概三十多岁,穿着纳什小姐的旧衣裳,有些内向,眼睛不大敢看人,只紧紧地跟着纳什小姐,小狗似的。
伊娃不由有些松懈,很久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进城找工作时,也像这个女人这般胆怯。
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麻烦?
“这段时间先让她住在这里,请之前来我家帮厨的那位大婶来陪陪她,周末可以去跟奥斯汀太太学英语,至于《圣经》……算了,爱学不学,看个人爱好吧!”盖尔一边吩咐,一边推开会客室的门,“至于工作日——我的天啊!西——你怎么来了?”
伊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个不太熟的幼弟好像是硬生生咽下了什么不太好的语句,站起来给女士们让开位置。纳什小姐却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转回去和小个子女人说了半天悄悄话,两个人把小拇指钩在一起晃来晃去,但那小个子女人明显也像伊娃一样不懂得这个行为的含义。
“继续吧,不用管我。”伊娃听见弟弟这样说。他俩今天不是约会去了吗,她后知后觉地想,整个PNB上下都在猜测盖尔·纳什究竟情归何处,光是伊娃知道的,就有三个不同的盘口。
“工作日就让她去这边罐头厂的仓库先帮把手吧!”盖尔流畅地将话续上,“做几天库管试试看……如果你对其他的领域感兴趣,玛纳萨,只管告诉我,我每个周会给你写信的,我要检查你的学习进度哦!”
“咳!”伊娃头大如斗,回忆着当初跟在简妮·布兰登身边时看她招工的情景,“玛纳萨小姐……对吧?你姓什么?”
这亚洲女人张嘴叽里咕噜地吐出一长串阴阳怪气的单词。
接收到伊娃责备的眼神,盖尔无辜地摊了摊手,她也听不懂。姓氏这种东西又不能意译,否则她早就给斯内普使眼色了。
“好吧,不重要,大不了我们可以像‘奥利佛·退斯特’那样……那你今年多大了呢,玛纳萨小姐?”伊娃愤愤地咕哝道。
“八、八十。”
两个半英国土著们面面相觑。“我想她说的应该是十八?”盖尔不确定地说,她当时学英语的时候也犯过同样的毛病。
“上帝啊!”伊娃的眼睛迅速湿润了,“你究竟遭遇了什么,才、才……”
玛纳萨茫然地望着她,又看看盖尔,发现救她出来的混血小姐也是一脸愤怒。“怎、怎么了吗?”她下意识地向盖尔那边又凑了凑。
“没有。”盖尔摇了摇头,转向伊娃,“还得带她去见一下沃利斯医生,她是个……经产妇,生过……六胎,至少。”
伊娃面色苍白,用手捂住了嘴。“你在开玩笑,盖尔!”她忍不住换回了从前的称呼,“这怎么可能……你、你从哪搞来这么一位……”
盖尔叹了口气,她没办法说蛇的妊娠周期远远比人要短得多,水缸里的畸形尸体,大抵是玛纳萨在怀孕的不同阶段被逼着转换形态……导致的。
“你不和我一起吗?”玛纳萨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衣袖,捏得死紧。
“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忙啊,我还要上学。”盖尔强颜欢笑,“这样吧,在我返校前的这几天,我陪你住在这里,好不好?”
“你带我去上学吧!”玛纳萨脱口而出,浑然忘了先前她们是怎么拉勾勾的,“我可以做你的宠物!我听他们说,你们的学校可以带宠物!”
伊娃瞪大眼睛,觉得这个世界八成是疯了。
“玛纳萨!拜托!”盖尔焦头烂额,连忙一口喝止。她飞快地权衡了一下,只好双手合十恳求旁观看戏的斯内普搞定他的便宜姐姐,自己拖着懵懂无知的玛纳萨回去继续再教育。
助人为乐和助人为难真是一体双生的两面。
约瑟夫·布鲁斯·伊斯梅好奇地望着桌对面神情憔悴的少女。
大名鼎鼎的盖尔·纳什!
全不列颠有数的“二代”们里,像他这样将家业进一步发扬光大的天才自然是凤毛麟角,能做到纳什这个样子也算不错。时至今日,在她那进展成谜的婚恋情况加持下,她依旧排在未婚富家女圈层中炙手可热的前列,当然,她本人从不参与社交活动,这反而更加重了她的神秘与名气。
可为什么……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像是熬夜看小说导致没睡好呢?这么普通吗?
“纳什小姐,你还好吗?恕我直言,难道是PNB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了?”
要不是正在说话的这个人,这个斯文顿,伊斯梅真的要怀疑相偕而来的这对少年男女是与正主容貌相似的两个骗子。
企业家是要有企业家的派头的好吧?这俩小货看上去兜里的钱加起来不超过十镑!
“盖尔最近养了一条宠物蛇,听不懂人话,不太服顺。”那个比盖尔·纳什更神秘的(前)未婚夫小普林斯冷不丁说道。
斯文顿还没反应过来,盖尔·纳什已经抗议道:“玛纳萨不是宠物。”
“那她是什么?”小普林斯立即反问,看上去早就等在这里了。
纳什卡了一下,憋得面红耳赤。“她是我的朋友。”她生硬地说,转过脸去不理人了。
这完全就是个小姑娘嘛!约瑟夫·布鲁斯·伊斯梅满心疑虑,他到底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和他们吃饭?无论是PNB农业还是PNB机工,都和白星航运不搭界啊!
餐前酒上来了,E·D·A·斯文顿礼貌地清了清嗓子。
“边吃边谈吧!”他冲伊斯梅笑了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纳什小姐想订两艘船。”
伊斯梅愈发摸不着头脑,订船去造船厂啊,找他干什么?
“当然是以白星航运的名义,我自己的船也需要船员。”纳什也喝了一口酒,她放下酒杯望过来的那一刹那,伊斯梅敏锐地感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钱我们照付,如果您觉得公司的名头被白白用了不甘心,您也可以开价,斯文顿先生会帮您催促议会的。”
伊斯梅咽下喉中酒液,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他接二连三地吞咽了几下,仿佛要把面前的空气都吞食殆尽似的。
“为什么是白星?”他问,不害怕,但是很好奇。
“要么就是卡纳德。”纳什那扑闪扑闪的睫毛在灯光下简直像一双引诱他的小手,“我们需要一家蒸蒸日上、野心勃勃的航运公司打掩护,舍您其谁呢?”
“那是一艘怎样的船?”伊斯梅向前倾了倾身体。
“大船。”纳什用勺子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奶油牛肉番茄汤,“白星航运只要大船,越大越好,不是吗?您一定对弗洛伊德很有研究吧?”①
餐桌上只有那位小普林斯先生猝不及防地笑出声来。“他出版那本书还不到三年。”他似乎是在提醒,纳什小姐吐了吐舌头,不吱声了。
伊斯梅没心情思考什么弗洛伊德,他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大船?大军舰?那皇家海军为什么不自己造?是不喜欢吗?
“出于一些必要的保密措施,伊斯梅先生。”斯文顿善解人意地解释道,“白星航运的订单无人怀疑,但朴茨茅斯基地船坞里的动静却会受到世界瞩目。”
“何况皇家海军也不只造大船。”纳什小姐忽然冷冷地插了一句,“如果他们的船要在长江上航行,反而要往小了造呢,是不是,斯文顿先生?”
“当然。”斯文顿先生神情自若,“您真聪明。”
盖尔·纳什哼了一声,面色难看起来。过了一会儿,伊斯梅注意到小普林斯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纳什的脸上便泛起一阵红云,看着放松了许多。
“我能不能知道,那到底是艘怎样的船?”伊斯梅斟酌着,晓得自己不该问,人家只是要借他们的名头。但他无法掩饰自己的好奇,大船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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