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斋藤归蝶
“这是法语!”格林德沃俯身去捡,还没直起身就又笑得蹲在了地上,“我、我让文达教你,法语的消失咒该怎么念,她发音比我标准。”
威尔斯泰特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不敢出声,他实在是不明白,叶绿素和“消失咒”有什么关系?话说那个“消失咒”到底是什么东西,搞神秘学的舞到他眼前了?
“收尾前你先试试吧!”盖尔冲格林德沃点点头,银边天竺葵在阳光下优雅适意地舒展着枝叶。
理查德·威尔斯泰特眼睁睁地看着金发青年……金发男巫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细长、布满瘤节的古朴木棍。
不是,这太抽象了!在这里,威廉皇帝科学研究所,德国理学界顶尖学府,他们在搞神秘学仪式?威尔斯泰特出离愤怒了!
“嘿,我说!”他怒气冲冲地大幅度挥舞了一下手臂,大踏步地冲上前,想要把这两个傻瓜都赶走,但那位金发的女巫只是轻描淡写地用左手食指点了点他:“坐在那儿。”
理查德·威尔斯泰特忽然觉得脑海中一片澄澈,整个人都仿佛进入一片独特的、纯洁的意识海洋中,那海洋中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催促他——他听不懂,但他知道要乖巧地去办公桌后坐好,然后继续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金发男巫折腾他心爱的盆栽。
“没反应啊?”格林德沃用魔杖戳来戳去,天竺葵仍旧风姿楚楚、独立斜阳。
“不会这么立竿见影吧?”盖尔怀疑地望了望夺魂咒受害者,“要不问问他,人家是专业的!”
“他连这玩意儿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格林德沃嗤之以鼻,招招手叫那个文员,“过来,过来这边……没事的,过来吧!”
年轻的文员战战兢兢、抖抖索索地过来了。没有大叫,也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崩溃。他一边怕得要命,一边忠实地执行了格林德沃的指令。
“你怎么做到的?”盖尔奇了。
“一些个人魅力,天生的。”格林德沃将天竺葵塞到那文员的怀里,“从今天开始观察它就是你的责任,如果它开始枯萎,就将它丢到桥洞下的河滩上,能做到吗?”
“能、能!”文员抱紧了盆栽,那模样看得盖尔啧啧称奇。
“很好!乖孩子!”格林德沃摸了摸他的头,手一直按在那人的后颈上,“现在去值班室里打个盹,醒来之后为它画一幅素描,嗯?”
年轻的文员浑浑噩噩地走了,盖尔简直目瞪口呆。
“相比之下,我通过修改记忆让这德国佬以为他将盆栽送给了下属……这种行为真是太粗鲁了。”盖尔真心实意地说,“那人不会和你们一样吧?”
“不,那只个孱弱的、需要强壮父亲与仁爱长兄呵护的软蛋——简直写在他脸上了,你怎么会看不出来?”
好了,够了,别凡了。
一周后,被派去的巫师在河滩上捡到一盆枯黄死透的银边天竺葵。
作为“Alliance”总部的那间平平无奇的麻瓜酒店里,盖尔身前大大小小放了十数盆各式各样的植物,它们几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枯萎。
“差不多了吧?”格林德沃抱着那盆天竺葵,“你想好要在哪里试验了?”
“邓布利多呢?”盖尔反问。
“还在纽约,但他会先回英国。”格林德沃摇了摇头,“他那个弟弟……单就他闹的动静而言,他完全符合我们的宗旨,是一位合格的Alliance成员。”
“那个地方,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合适。”盖尔及时转换了话题,“你帮我参详参详?”
虽然这人做出过撒哈拉沙漠的狗屎决策,但他天生长着一双政治家的眼睛。
“哪儿?”格林德沃来了兴致。
“草原的尽头,库伦那边。”盖尔向东方指了指,“你知道的,‘自古以来’……所以我不能看着它丢掉。”
“那很好啊!”格林德沃漫不经心地说,无论盖尔怎样拨弄、整合国境线都无所谓,反正那以后都是他的疆域,“是什么令你犹豫?”
“太穷了,抢回来没劲。”盖尔诚实地说,“养活起来没准还得亏。”
格林德沃大笑起来。
“盖尔,我的朋友!你得知道,没有一块领土是无用的。”他得承认他对远东并不那么了解,“现在那里是一片草原,如果它成为你的试验场,它会怎么样?”
大概是罕见的温带沙漠?或者亚寒带沙漠?有那种东西吗?雨水应该不会少……所以是大泥沼?反正是死地。
“那它至少可以阻碍敌军的马蹄与战车。”格林德沃意味深长地说,“何况我不相信你会舍得不撤去魔咒。”
“这不又回来了吗,还是很穷。”盖尔摊摊手,简直穷得荡气回肠。
“只要想,没有哪里会长长久久地穷下去,每一块土地都有用处。那边穷,要么是主政者不想,要么是主政者太蠢。”格林德沃随意地比了个手势,“同理,没有哪个大国刚肇始时便幅员辽阔的,退回几千年前,你我个个都是部落民。如果某个地方直到现在还既小又穷,那一定是他们太蠢。”
盖尔哑然,她抿了抿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礼貌地冷笑了一声。
你就狂吧格林德沃!欧洲真是盛不下你了!
典型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这不就是“受害者有罪论”吗?
可格林德沃说得兴起,显然已经上头了。
“你知道你那一厢情愿的祖国输在哪儿?她停下来了,盖尔,她满足了!她觉得自己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像个歪着头求谁表扬的小女孩!而争霸之路是没有尽头的!”
男巫啊,还是得会长,不仅要长得俊。瞧瞧格林德沃,哪怕是在满脸狂傲地指点江山,看上去依然不油腻,只让人觉得少年意气,依然在三十岁的人身上锋芒毕露。
这谁看了不迷糊?盖尔觉得斯内普不能怪邓布利多,他不喜欢男的,他不懂有脑子帅哥的魅力。
“就像是一架‘隆隆’向前的陆战车——你知道德国麻瓜也在搞这个吧?很好——半路抛锚,若不赶紧整修向前,很快各个零件都会锈蚀报废,再也动弹不了。然后它就会成为走过路过所有人都可以捞一把的宝库,不捞白不捞,不捞就亏了。毕竟它如此温顺地束手停在这里,任人采撷!”格林德沃继续挥斥方遒,话糙理不糙,虽然狂得没边儿了。
“如果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呢,你怎么做?”盖尔冷不丁地问,“别怪我没提醒你,她既辽阔又复杂,人口很多且矛盾深厚。”
在科技还未腾飞的当下,整合过大的疆域是很难的。君不见未来的超级大国哪个不是一屁股屎,噢美国强点,可现在的美利坚合众国且还不是完全体呢!
“我反正肯定可以!”然而格林德沃自信地跳过了最难的问题,兴致勃勃地展开了他争霸的图卷,“如果是我,我会先假装停车试试看。最起码,我会告诉所有人我要停车,他们爱信不信——傻子才信!但我的脚会装作踩在刹车上,我的手似乎时刻准备着要挂减速档,但我到底有没有呢?谁知道呢?是不是好玩儿起来了?”
“挺正常一策略,经你那嘴一说,怎么听上去那么卑劣……”盖尔叹为观止。
当然是因为格林德沃从不包装自己,他甚至懒得说一句为广大巫师谋福祉的话。或许将来他会对着更多的普通巫师激情演讲,但在Alliance内部,一切都是赤裸裸的。
巫师厉害,麻瓜不行,巫师天生就该统治麻瓜,趁着麻瓜发展出更可怕的杀伤性武器之前。让麻瓜从幻梦里醒来,意识到世界真正的主人是谁,开战,然后他们取胜。
每一个字母都浸透了理想主义的糖浆,舔一口,才能品出鲜血的腥甜。
1911年,喀尔喀蒙古,库伦城,土谢图郡王驻地。
秋花惨淡秋草黄。
早在圣祖爷降下海蚌公主的时候,库伦便已初具定居城池的规模。如今几百年下来,土谢图郡王府门前,甚至修筑了一条笔直整齐的车道。
如今这车道上正停了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一位三、四十年纪的中年男人正躬身从里面钻出来。他是典型的蒙古长相,细眉细眼圆圆脸,整个人被捆在与豪车同样簇新的一套燕尾服里,被笔挺的礼服束缚住了,总忍不住扭脖子、挠胳膊的。
家人幕僚正在府门口迎候,那男人抬眼见到,立即就问:“消息可真?”
“真!怎么不真!南边真的打起来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再看看。”被称为“王爷”的中年人如今也留起了俄罗斯式的浓密胡须,“再过几个月,咱们就点起人马,彻底将南人赶出喀尔喀!”
“还要再等?不是说陛下赏了王爷两个哥萨克连?”
“那是赏我的?那是补充他自己个儿的!”王爷许是年轻时游历过上国繁华,倒是说得一口流利的好京腔。
“无论如何,您总不用猫在那树林子里当野人了,好不容易万里跋涉地回来,都怪土尔扈特的狼崽子乱咬!现在南边朝廷要倒了,咱们倒是看看谁还能庇护得了谁!”
王爷摆了摆手,对属下这些同胞相残的言语不太爱听。他虽然受到谗言挑拨、远行圣彼得堡归来也不敢回家休整,但人各有志,他没什么可怪的。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未来在喀尔喀草原上,还是要各部之间互相扶持,团结起来才好立足。
毕竟刚走一狼,又来一虎。
“把它开下去吧,这是萨查诺夫先生送我的。”他说着,拍了拍车前脸,幕僚的眼神中立时带了敬畏,“为了将它完好无缺地带回来,一路上鞭死好几个不尽心的奴隶。”
“圣彼得堡就没给你别的,除了一辆车和两连哥萨克?”
一声呼唤从府邸深处传来,一位年岁相近的男人拎着蒙古袍下摆匆匆迎了出来:“我实在是等不及了,你怎么还不进门来?”
“谙达!”王爷哈哈大笑,走上前去与蒙古袍男子互相抱腰贴面行礼。
“快说、快说!”男子催促道。
“只有这辆车,骑兵不是给我的。”王爷脸上的笑容淡下来,“这事儿是你促成的,你有没有想过今天?”
“他们不同意?”穿蒙古袍的男人一愣。
“南边的一句老话,‘不见兔子不撒鹰’。何况他们现在根本顾不上东方,想让他们出力帮忙,咱们得往前再走一步。”
“西边儿也要打起来了?”蒙古袍男人小声问。
“没打也快了。”王爷捻着满脸的络腮胡,“这些时间各旗里可有什么反常的?”
“好像是来了几个西洋鬼子,神出鬼没的,也没人看见他们做祷告,应该不是北边的。”
王爷一愣。
他这些时日里猫在林子里不敢动弹,下面的人出来打猎加餐,偶尔也回报说遇见了洋人。他们也穿着长袍,但显然和蒙古袍不是一个式样,在茫茫草原上也不骑马,傻不愣登的全靠一双腿。
“他们是不是像是在探测什么,还给每个人分工?”他急急地问。
蒙古袍男人刚要点头,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暴雨般倾洒过街巷。
“王爷!王爷!不好了!”来人滚落马鞍,抖若筛糠,一张脸唬得惨白,“草!咱们的草!”
“草?草怎么了?说清楚!”那位披蒙古袍的男人先生起气来,回手就向后腰上取马鞭子。
“您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来人指着王府四角新修的望楼,涕泪横流,他是真的吓着了。
王爷再不迟疑,一边吩咐人拿望远镜,一边带着侍卫上了望楼。
“怎么了?”穿蒙古袍的男人还手搭凉棚抬头看呢,那单筒望远镜——还是南边儿的先帝爷赏的——就“咣当”一声砸了下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正擦着他眼睫毛前头过。
“天罚,这是天罚……”王爷念叨着这几个词,已经从望楼上飞奔了下来,扳过马鞍就要上马,众人只听见“哧啦”一声,那身体面的燕尾服已经被这个平凡的动作撕裂了。
王爷毫不吝惜地将破衣服三下两下地拽了下来,伸手接过属人递来的狐狸皮袍子拦腰一裹,抢了来人的马匹就往城外飞驰而去。
“等等我,谙达!”穿袍男子不及呼唤,急令属下调马,等他赶到城外的草市尽头,正看到那骇人一幕!
一条细细的黑线仿佛漫无边际的海上大潮,沿着枯黄的秋草滚动而来,它所经之处,除了人畜蚊虫,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黑色。
穿袍男人已然惊呆了。“这究竟是怎么了?”他问早到一步的王爷。
彼时那黄与黑的分界线已经到了他们脚下,穿袍男人差点儿没蹦起来。但几乎什么都没发生——他本人安然无恙,除此之外,路面、受惊遁走的摆摊牧民们留下的锅碗瓢盆、甚至是库伦城墙,都变成了一片漆黑。
第53章 52
“草原剧变”成为了1911年末到1912年初统治全球的“热门话题”。从西伯利亚到南非,但凡是通了电话、电报的地方,人们茶余饭后都得聊上几句。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诡异、太邪门儿了!
那片草原上几乎已经全然变成了漆黑一片,从树木、花草、山石、林泉,再到蒙古包、建筑物、车驾、刀枪、弓矢甚至农具,室内的一切日常用品自然也不能幸免。
唯一能幸免的就是人及牛羊、马匹等活物。但奇怪的是,草原似乎就只是简单地变了个颜色,漆黑一片看上去可怖,但预想中的天灾与疫病并未随之发生。普通牧民受到的损失很有限,灰袍子和黑袍子有什么区别?还更耐脏了呢!草也还是那些草,牛羊绿草吃得,黑草也吃得,人更是,那没事了。
但此事带来人心上的震撼却远超物质,毕竟这座草原是如此的迷信。恐惧的牧民几乎踏破了每一座黄庙的门槛请求赐福,几乎引起了一场动乱。王公们拼命约束着自己旗属人口,几乎不约而同地派人往南北两边报信。
北边只有驻军,新调来的哥萨克骑兵连长赶来一看也傻眼了,但发现异化只到界碑就自动停止、界河对岸仍旧淡妆浓抹时,他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派人层层上报去了。
南边朝廷正焦头烂额,闻讯勉强派了个钦差大臣过来。那大臣由沿途接待的内藩蒙古台吉陪着,一上来也是先看界碑。
“怕不是遭了报应……”这位大臣不信黄教,却笃信净土宗,“皇清算是完了……”
上一篇:转生成奇美拉蚁又怎样!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