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蓉蓉
这个并没有透露给媒体的结论被警视厅内部广泛认可,就连老侧写师早濑浦以及合作者工藤优作也表示符合逻辑,大家的工作重心便渐渐偏向于寻找这一周内的细枝末节,试图摸索出“单挑”进化的答案。
*
剧组在一段时间的修正后再次开拍,只不过为了人身安全着想,每日结束拍摄的时间特意提早了两个小时。开始内景拍摄的川上加奈从酒店搬回了自家公寓,并且拥有了额外的个人休息时间。
在没有特意了解案件进展的情况下,一切消息都只能靠官方报道获取。川上加奈本以为之前面对早濑浦时的紧张会变成渐渐消散的纸团,却不曾想它是一根难以软化的刺,但凡触及到没能解决的连环案件,都会忍不住悄悄捏一把汗。
因为本科时期研修的是心理学,交换期间还因为个人兴趣选择了犯罪心理学的选修课,回国以后还听了早濑浦宅彦的犯罪心理学讲座,川上加奈勉强按照已有的知识慢慢推理,竟然还误打误撞吻合了鸣瓢秋人的看法。
坚持使用固定的拳击手套——遵从仪式感,并且会偏向于足够开阔的场地。
足够优渥的资产背景——开阔的场地也可以为了自己的需求布置成专业的拳击场。
一定程度的表演欲与掌控欲——他需要观众,并且不满足于外界的议论,而是希望真的有观众在场呐喊欢呼。
如果说“单挑”在自己的产业里特意布置了一个专业的拳击场地,甚至有环绕场地的看台呢?
这个令人想一想就有些毛骨悚然的结论让川上加奈脖颈一凉,忍不住抖了抖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要想在家中布置这一整套东西,这位“单挑”显然有面积旷阔的私宅,这样的宅邸在东京不算少但也绝对不算多。并且还要额外设置指向性强的专业场地,这样的共通点其实已经可以将结果控制在一个非常小的范围内了。
川上加奈隐隐觉得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但她不可能贸然影响警方的工作进度,更不可能将自己的揣测结果随便透露给相识的警察们听,这无疑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可案件中的一位受害人曾是自己的同时,平时在片场的时候受到对方不少关照,川上加奈并不觉得自己只能安静旁观,将所有的希望寄托给别人。
还有一条路可以走——横滨武装侦探社——她决定给名侦探乱步先生进贡一波优质点心。
江户川乱步无愧于“名侦探”的尊称。在川上加奈将电话拨通的前十秒钟内,声音雀跃的乱步大人用了然的态度列出一长串东京有名的甜点铺子,并且爽快表示侦探社有一位编外人员擅长找人,在不违反法律的情况下可以顺手替川上加奈找找答案。
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川上加奈恨不得当场对着横滨的方向振臂欢呼。
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川上加奈以友人间讨论案情的态度将自己的推测说给乱步听,电话那头的侦探先生一边吃着焦糖布丁一边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一直在线,末了还给出了一个“不错嘛”的评价。
“但是太慢啦!这种事情乱步大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
川上加奈可以想象出江户川乱步翘着小鼻子仰头得意的模样,更没有多嘴地询问侦探社为什么没有接到来自警视厅的调查委托,而是在挂断电话后静候佳音。
这种感觉就像是考试结束后带着稿纸上的答案向学神征求意见,扔掉书包准备撒着欢放松的学神表示一切太简单了。
没过多久,邮箱里静静躺着一份刚编辑好的文件,里面是根据川上加奈的各项条件交叉检索出的地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一年内满足改装需求的大面积宅邸只有一个符合条件。
这下川上加奈真的感到有些恐慌,甚至忍不住反复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出错,但直觉又告诉她这个或许就是正确答案,只不过因为中途缺少一系列令人彻底信服的证据,这才显得像是遥不可及的空中楼阁。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打电话的不是江户川乱步,而是侦探社另一位社员国木田独步先生。
川上加奈对这个认真负责的国目田先生印象颇深,毕竟对方身上有一种和七海健人极其相似的职场精英特质,俗称打工人的气息。对方显然已经和江户川乱步有过联络,电话一开始表示因为横滨内部一些事件缠身,侦探社最近都没有接下来自外地的委托,但是既然联系的人是乱步先生的朋友,侦探社可以以他们的名义将结果交给警视厅认识的警官,算是艰难时刻的小小提示。
这样的结果自然再好不过,川上加奈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并且坚持表示希望同时支付符合社内定价的报酬。
国目田本来还想婉拒,毕竟逢年过节侦探社都会因为沾了乱步的光收到一大堆世界各地寄来的伴手礼,可最后还是在川上加奈的坚持中败下阵来。
川上加奈坐在桌前,面前全是参考资料和思维导图,密密麻麻的信息仿佛在做某一项学术研究。可只有川上加奈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面对同事遇害时的遗憾与愧疚。
——她只是想要抓紧最后的机会,试着表达剧组里接受小野监督指正的感谢罢了。
任何人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也不容任何人随意践踏。
作者有话说:
鸣瓢椋的便当被踢飞了(满足)
《异度》里的小椋超可爱!
第83章
案件的停滞夹杂在夏末的暑气里,让警视厅里的气氛连连走低。
背负重压的几位警官们一直强打着精神持续调查,将已有讯息翻来覆去地推敲琢磨,就连匆匆归家的碎片事件也不愿意放过。
鸣瓢秋人终于被妻子用一通电话叫回家, 第一时间洗了个解乏的热水澡, 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最后坐在桌前吃一顿热腾腾的饭菜。
刚出锅的味增汤氤氲着似有若无的水汽,但因为夏末的室温很快消散。在那阵水雾升腾而起阻隔视线之前,鸣瓢秋人已经看清了平板电脑上各大媒体发出的新闻通稿,试图通过另一个角度整理案件的全貌。
已经换好制服准备去学校的鸣瓢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瞥了眼屏幕上的新闻,又看了眼父亲眼下再明显不过的青黑,和餐桌对面的母亲对视一眼,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鸣瓢秋人是个认真负责、胸有沟壑的好警察,但人生重心更偏向于工作,分配给家庭的时间到底还是少了一些。从记事起,鸣瓢秋人给鸣瓢椋的印象莫过于来去匆匆的身影和夹杂着疲累与责任的叹息。
好在现役警察的家庭风气是沉稳正直的,料理家事的鸣瓢夫人也是一位机敏包容的女性。被仔细教养的独女不仅没有因为缺少父亲的陪伴产生逆反心理,反倒长成一个独立自主的强韧性格,还跟着对警察这一职业心生向往。
鸣瓢椋当然也一直关注着这个连环大案,且因为其中一位受害人牵涉到她喜欢的女演员所在的剧组,她便有种想要努力帮忙的念头,更希望自己的某些贡献可以让父亲眉宇间的忧虑少上几分。
为此,鸣瓢椋一直在利用各种机会汲取相关知识,比如前不久早濑浦警官的讲座,恨不得将听到的每一个标点符号也背下来。
她想要帮父亲一把, 想要帮这些警察一把——只要给她一个机会。
可身为在校国中生, 一直被大人们努力守护在羽翼之下, 鸣瓢椋拥有这个机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哪怕知道希望渺茫,鸣瓢椋也不愿意就此放手。
她绝对不会轻言放弃。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事情的“转机”来自于课间收到的某条未读消息。
鸣瓢椋一开始根本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某些商户的推销邮件,因此只是习惯性地点开阅览,然后打算在第一时间将其删除。可在一些关键词跃入眼帘后,她挪动到“删除”上的手顿时定住了。
这封邮件用词简练,三言两语将案件相关的主要推论阐述清楚,后面附上了用以佐证的图片和交叉检索后的最终定位。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好奇细细研读,结果等通篇理解下来,鸣瓢椋已经被这些内容成功说服,并且觉得眼前的结果就是案件的标答。
如果横滨武装侦探社的社员们在场,他们肯定能够认出这些内容——它们出自侦探社一大清早发送给警视厅的报告文件。
鸣瓢椋不知道发件人是谁,更不知道对方向自己分享这些内容的意图,但眼看着重要信息出现在面前却不去求证一番,这绝对不是她的作风。
帮助父亲的渴望隐隐压过对未知发件人的恐惧。鸣瓢椋决定趁着放学的时候去那附近看一看。
再怎么表现得沉稳,鸣瓢椋到底还是一个国中少女,很多事情无法考虑得足够全面。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特点让她更倾向于往前冲,而不是在冲之前三番四次地探查前路是否有致命的陷阱。
她眼下还算轻松,打定主意只是去看一看,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且如果觉得有危险接近,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溜走,并且会将这些信息告知给父亲鸣瓢秋人的。
朝气蓬勃的幼兽在陷阱周围徘徊了一阵,最终还是没忍住诱惑,试探着迈向暗藏的危机漩涡。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所谓的“巧合”实际上是背后之人仔细布置出的一个又一个“必然”。
*
而在另一边,一大早就得到侦探社回复的川上加奈也拿到了报告资料,正踌躇着接下来的行动。
正因为今天没有戏份暂时不需要急着返回剧组,她便平白多了一天的空闲。空闲时间一多,人就会忍不住想得更多。在知道侦探社的社员已经将最终报告发送给警视厅后,她确实可以就此高枕无忧。但事情还没有走到尘埃落定的那一步,悬而未决的感觉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正当她打算亲自去一趟警视厅的时候,门外的铃声打断了越理越乱思绪。
隔着房门,助理先生一如往常的问候传入耳中,在不知不觉间抚平了心里的焦躁感。川上加奈起身打开门将人迎了进来,看着披着假面的诸伏景光将顺路买来的果蔬一一放进冰箱,然后终于做下了决定。
此时此刻的厨房里,面对着冰箱的诸伏景光还在悄悄打着腹稿,试图用最不容易引起警惕的方式询问川上加奈的异常——
昨晚他在公安部的同事查到川上加奈本人账户有一笔明显的支出,收款方是横滨的武装侦探社。在这个节骨眼上的这项支出自然引起了诸伏景光的警惕。
川上加奈的人际关系和生活状态,身为助理的他了如指掌。他很清楚川上加奈眼下并不会有什么私人事务需要委托侦探社查证,再加上前不久对“单挑”一案的过多关注,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诸伏景光是知道横滨武装侦探社的,又或者说是知晓江户川乱步的赫赫威名。但由于地域、派系等无法明说的复杂因素,位于千代田的警视厅很少委托横滨查案,更不要说是“单挑”这样影响甚广的大案要案。
身处体系内的诸伏景光无法轻易评判那些立场问题,但他知道这些同时出现的转变必然和川上加奈脱不了干系,又或者说极大概率是川上加奈昨晚拜托武装侦探社查探了什么内容,这才阴错阳差之间让警视厅的查案进度往前跑了一截。
而从今早开始,专案组成员一直关着大门开会,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果。他们显然是得到了什么重要情报,且重要到需要仔细核验以确认线索的可靠程度。
如今的警视厅外一直有记者徘徊,稍有动作就会被记录在相机里。越是这个节骨眼上警方就越是要谨慎,一旦贸然出动打草惊蛇,很有可能引起“单挑”警觉之后的长久蛰伏。
又或者说,答案已经近在咫尺了。
没想到的是,还没等诸伏景光决定好自己的措辞,川上加奈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看着被推到眼前的纸质文件,诸伏景光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坐在茶几对面的川上加奈。二十层公寓采光极佳,沐浴在晨光下的美人更显剔透。在对上那双饱含信赖的瞳眸时,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定感。
诸伏景光隐隐觉得,对方或许自始至终什么都知道,不仅仅是他假面下的真实身份,还有他以助理一职长久蛰伏身侧的各种原因。
可明明觉得自己距离被看透仅有半步之遥,诸伏景光却一点也不感觉慌乱,只觉得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毕竟川上加奈不是笨蛋,又或者说,她比绝大多数的人都活得通透,一切的隐瞒都只是因为信任罢了。
对啊,信任,川上加奈是信任着他的。
诸伏景光粗略扫了眼手里的文档,越看越觉得心惊——这些来自武装侦探社的调查报告进一步佐证了川上加奈先前的大部分推测,而且按照这些检查检索的结果,“单挑”的真正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川上加奈将诸伏景光仔细研读文件的动作收入眼中,并没有显露一丝一毫的好奇与诧异,仿佛在冥冥中早已就着双方的隐藏立场达成共识。
“等会有空的话,可以拜托光先生帮我将这份文件送过去吗?”川上加奈最终还是犹豫着开了口,“实不相瞒,思来想去这件事情只有你做才能让我放心。”
川上加奈隐晦表态,告诉诸伏景光自己并不是对警视厅每一个警官都抱有充分的信任。因此哪怕得知侦探社已经将电子版文件发了过去,她还是希望能委托一个自己深刻信赖的人、亲手将报告交给足够可靠的人。
诸伏景光没有现场自爆身份,又或者说眼下的继续隐瞒是两人默认的结果。他勾起一个有些复杂又有些释然的微笑,柔和的眉眼在不经意间露出属于公职人员的锋芒。
“如你所愿。”诸伏景光缓缓承诺道。
——以在役日本公安的身份作出承诺,一定会让这件事就此了结。
带着文件离开的诸伏景光顺理成章地因为“私事”请了长达一周的假期。得到承诺的川上加奈终于能够安心地继续剧组里的拍摄任务。
在此期间,一则又一则消息被媒体披露:
“单挑”的真实身份是青年实业家胜山传心,在东京北郊有一幢占地面积颇大的私人住宅。
警方根据线索前往查证的时候,在单挑的家中找到了作案现场。他本人在家中建造了一个专业拳击台,周围是可以同时容纳百名观众的看台,头顶还有专业打光,这一切都将现场布置得像是下一秒就能接受电台采访并进行现场直播。
警方到达时,胜山传心本人已经开始准备虐。杀下一个任务目标,但是被破门而入的警官们打断。
市民们都感慨着下一个目标有多么幸运,在即将身死之时被赶来的警方救下。只有警视厅内部知道实情,又或者说跟在突击队后方一起探查的专案组成员都是又惊又怒,因为胜山传心的下一个任务目标竟然是鸣瓢椋。
鸣瓢秋人的独女,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国中生,居然成了胜山传心看中的下一个猎物。
出现在现场的鸣瓢椋被父亲敲了多少个爆栗、紧紧拥抱了多长时间暂且不提,根据她的证词,警方意识到还有一个隐藏在“单挑”之后的协力者,这位隐藏的协力者为胜山传心提供需要的咨询,并且总能在恰当的时间将胜山传心的注意力引导至符合心意的猎物身上。
鸣瓢椋,这个预料之外且手无缚鸡之力的猎物,就是那个人为胜山传心准备的开胃菜,也是点燃鸣瓢秋人深厚怒火的那根火柴。
鸣瓢椋无疑是鸣瓢秋人最重视的人之一,如果鸣瓢椋出事,这位痛入骨髓的警官很有可能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协力者显然就是想要拉鸣瓢秋人下水,试图将鸣瓢秋人培养成新的连环凶手。
如果长期凝视深渊的鸣瓢秋人终于坠入深渊,他无疑会是极其难缠的那一种,因为他会成为一个有着丰富经验、深谙法律漏洞、有充足耐心的高智商罪犯。
这位潜伏在暗处的连环凶手培育者,被警方命名为“约翰·沃克”,而在公安内部,这个人还有一个辨识度极高的代号——君度酒。
自诸伏景光在黑衣组织里卧底身份败露起,一面巨大的网在黑夜笼罩中悄然铺开,如今终于到了可以准备收网的时候。在防护级别更高的警察厅内网中,关于黑衣组织重要成员的情报多了一条。
早濑浦宅彦,少年时期起被组织看中并培养,以“普通人”的身份考入东大,成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侧写师,深受警方信赖,因为深厚功劳被赋予“君度”的代号,是能和组织高层“朗姆”平起平坐的存在。
不过比起君度这个名字,早濑浦更偏好被称作约翰·沃克,又或者是培育师。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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