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蓉蓉
川上加奈收拾好包装纸和束口绳,顺手将一直想要拨弄花束的大橘猫捞进怀里,差点被怀中秤砣似的一大团闪了腰。等她将视线方向换好拖鞋的诸伏景光时,助理先生已经态度从容地拎着食材走进厨房。
在电话里,诸伏景光已经告知川上加奈关于自己打算再开年的时候正式离职的消息,团队已经在物色新的助理了。可不管怎么说,几年的相处经历让大家都觉得不舍,出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川上加奈也希望利用最后的时间多和对方相处一会,这便有了今天的“饭局”。
从15岁出道算起已经有八年的时间。川上加奈的国民度与敦贺莲不相上下,且因为女演员的外形红利,她在官方记录中的粉丝数是比敦贺莲更多的。在这样的前提下,她不得不减少室外活动的频率,否则会有被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认出来的可能。
在外聚餐被否定了,在家里聚一聚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在熟悉的环境下,川上加奈和诸伏景光都会更加放松,也能聊一些公众场合不太容易被提及的话题。
——这样的氛围下,早有预料的那声“再会”或许也更容易说出口。
十项全能的助理先生轻松获得厨房的掌控权,灶台和案板都被投入工作。刀工和厨艺都马马虎虎的川上加奈只能保证自己不把自己饿死,最后被打发着做起整理冰箱的工作。
不仅是今晚需要用到的食材,诸伏景光还把接下来几天的果蔬、蛋奶、坚果备齐,确保川上加奈足不出户也能营养摄入均衡。
一点点将各类半成品放进冰箱码好,诸伏景光已经进入正式的烹饪环节。食材遇热后激发出的香味勾得人食欲大发,就连橘子大王也双眼放光地扒拉着门框嗷嗷叫着撒娇。
人暂时喂不了,那就去喂猫吧。
诸伏景光在照料哺乳生物上极富经验和耐心。只一个眼神交汇,他就把提前煮好的虾仁过了一遍冷水,用料理机搅碎,加上其他的食材做好了美味的猫饭。分出一小份用于今天的晚餐,其他的几份被他用保鲜袋一一密封塞进冰箱,看得橘子大王心花怒放。
看着大猫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川上加奈哭笑不得地更换了碗里的清水,然后乖乖把餐桌整理了一番,又把之前克丽丝送的一瓶赤霞珠翻了出来。
随着厨房门开启,小羊排的香气迅速窜进鼻尖。川上加奈忍不住深吸一口,亮晶晶的眼神和等待投喂的大橘猫一模一样。
橘子大王已经吃完了自己的晚餐,现在正坐在其中一把餐椅上洗脸。注意到诸伏景光坐在旁边,动作自然地往那边凑了过去,最后窝在男人的大腿上盘成一个球,彻底不愿动弹了。
沙德酒庄的赤霞珠干红带着特殊的香料风味,配上鲜嫩多汁的小羊排回味悠长。
面对面坐着的两人都没急着进入正题,而是心态平稳地享受完一整顿晚餐。直到烤好的布丁放上餐桌,诸伏景光这才觉得时机成熟了。
川上加奈酒量不算好,小酌一番后正处于一种微醺的状态,两颊染上淡淡的粉红色,仿佛把最娇艳的桃花碾成花汁扑在脸上。
就着橘猫有节奏的呼噜声,说再见的勇气也积攒到了峰值。
“从明年起,我就要换新工作了。”诸伏景光说得隐晦,但他现在依然白净的面容已经成为最明显的理由。
哪怕是酒量再好的人,身处温暖的室内,喝了几杯助兴的红葡萄酒,脸色也不会是一如既往的白净。川上加奈早就将这些异常看在眼里,没说出来也不过是因为对诸伏景光抱有深刻的信赖。
事到如今,这份一如既往的信赖终于到了获得回报的时候。
“仙道在电话里也有和我说这件事。”川上加奈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不过我还以为这个时机会再晚一点,没想到现在就是了。”
“你应该感觉得到……当然,我并不想用各种理由不断说服你,但是我也相信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诸伏景光努力斟酌着词句,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就让川上加奈产生任何负面情绪,这样的谨小慎微着实罕见。
“我想,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是吗?”川上加奈早已在许多个独处的环境里做好了准备,因此眼下表现得游刃有余,只不过分离的不舍还是忍不住涌上心头,“你会更换联系方式吗?”
察觉到诸伏景光那一点点踟蹰,她连忙补充道:“我的联系方式基本不会更换,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很愿意为你提供帮助。”
多亏了这些年的社交经验,很多漂亮话可以被组织得得体又坦然,但如果川上加奈的耳垂不那么红的话,她说出来的话或许会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诸伏景光当然是要恢复公安身份的,那也就意味着“速水光”的身份会被彻底搁置,这也是他一直犹豫的地方,毕竟理智与情感总是存在一定的冲突的。
哪怕面对着一定程度的危机,他依然不希望彻底斩断联络。如果他无法将自己的号码说出去,但至少会把川上加奈的号码牢记于心,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他会发一则短讯,或者打一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过得很好。
又或者,他可以期待得更多——以原本的面貌出现在人前,然后在重逢的时候被人认出,然后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承认吧,他本就不希望这一份羁绊被强行斩去。
早在多年前因为组织和诅咒师合作的案件进行调查的时候,诸伏景光就以本来面貌面对过川上加奈。那个时候的他西装革履,将习惯积攒着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手里还捏着公安的证件。
那个时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因为卧底身份生变不得不逃出组织,在天罗地网中改头换面,却又在过渡期主动申请从事一些边缘性的辅助工作,最后在上级给出的建议中成为“速水光”,以川上加奈助理的身份探查贝尔摩德表面上的行动状况。
而在成为助理的几年时间里,他不知不觉间将川上加奈放在一个无法忽视的重要位置——从每一次相遇时的问候到每一个细节的掌控,他对川上加奈的了解越来越深,投入的情感也越来越多。
潜藏在深处的情感不断加深,可表面上的他还是克制的,沉默的。
诸伏景光可以接受身为组织卧底的自己,自然也可以接受身为助理的自己。这些或苦痛或甜蜜的记忆都不可或缺,因为它们的存在塑造了名为诸伏景光的复杂个体,缺少任何一部分的他都是不完整的。
这也是他格外珍惜这份相遇的原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川上加奈注视着的自己不仅仅是披着假面的“速水光”,而是在多年前就有过交流的、身为诸伏景光的最真实的存在。
透过那双一如既往的蓝色眼眸,川上加奈认识的始终是本尊。
透过普通人的外表下,看透了接受过系统训练的笔挺与坚韧,看透了经历长久磨砺后的十项全能,也看透了那颗历经浮沉却依旧璀璨的心脏。
这无疑是一大堆迫不得已中的意外之喜。
“当然有机会,”诸伏景光起身收拾好碗筷,将洗碗机工作时的小小噪音隔绝在门板后,“说不定哪天我又会登门拜访呢?”
川上加奈笑眯眯地应和道:“那可再好不过,因为你的厨艺真的是万里挑一。”
听到川上加奈故意将重点歪曲到其他的地方,诸伏景光笑出了声。
“那么——祝你武运昌隆。”川上加奈对着站在玄关处的高大男人张开双臂。
诸伏景光顺从本心,将人圈进怀里,悄悄低下头嗅着对方脖颈处氤氲而起的馨香,心跳悄悄加速声音也喑哑了几分:“谢谢。”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会对她保持过多的关注呢?诸伏景光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会对他抱有超出朋友的好感呢?川上加奈也不知道。
可哪怕心理有一个又一个需要解答的问题,早就是成年人的他们默契地选择了同样的应对方式——把最深刻的依恋与不舍揉进看似平淡的祝福里,用一个并不漫长的拥抱体现仍会持续的羁绊。
在2018年即将结束的时候,川上加奈终于尝到了牵挂的甜蜜与苦涩。
作者有话说:
助理皮正式下线,Hiro再出场的时候就是本尊啦!
第86章
助理速水光的辞职在团队里掀起一阵涟漪, 但因为消息来得急促,年关时节很多员工都不在东京逗留,辞别聚会不了了之。
诸伏景光最后顶着“速水光”的马甲在群聊里给大家发了几条节庆祝福语音,将群聊里的气氛吵得火热,这就算是功成身退了。
川上加奈跟着发了一条祝福圣诞节和新年的消息,然后掐着圣诞节的零点更新了社交动态。
【顺利开花了, 大王非常感兴趣。接下来的一年里, 希望大家的快乐和猫咪的毛一样丰厚。 】
配图是橘子大王翘着圆脑袋,眯眼嗅着洋桔梗满脸陶醉。
正如花店老板推荐的那样,绿色的洋桔梗开花之后,花瓣会呈现出乳白掺杂一点淡绿的特殊色彩,阳光或灯光都很适配。点缀其中的粉色洋桔梗更显娇嫩,饱和度低的颜色凑在一起极尽温柔,随便一瞥就让人心情舒畅。
这束花给人的感觉就像助理先生本人, 面面俱到的同时不显锋芒, 同时又有许多无法忽视的优点。虽然不像玫瑰那样危险带刺,却也拥有挺直的枝叶与温柔的芳香。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难得拥有小长假的川上加奈忍不住将一部分时间用来梳理自己的思绪。
是什么时候将速水光和印象里的公安先生联系在一起的呢?
或许是坐在沙发上也下意识保持挺直的脊背, 或许是快步走路时依旧保持节奏的步伐, 还有面对各种不公正时眼里遮掩不住的火光。
这样一个温柔到骨子里、骨子里又暗藏锋芒的人,就像一把磨砺许久的宝刀,刀背永远面对想要保护的人,刀刃永远对准毁掉他人幸福的人,这些对立又复杂的特点编织成独一无二的人——他既可以是恪守本心的公安先生,也可以是贴心呵护的助理先生。
这个名字里带着“光”的人,本身也像阳光那样给予温暖、驱散晦暗。
又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对这个人抱有超出普通朋友的好感呢?
这或许是个更难回答的问题。
川上加奈坚信很多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
从八年前出道起,幸运的她遇到的大多是心思细腻、责任感强的人,这些远比自己更成熟可靠的人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也带着自己一次次挺过难关。如果不是有仙道、七海、速水这样的同事,如果不是有敦贺、最上这样的前辈,川上加奈并不一定能拥有如今这样强大的心脏。
而相比之下,仙道教会她更多的是如何在艺能界沉浮,七海教会她更多的是如何在理想与现实中取舍,速水教会她更多的是如何去热爱。
热爱,一个充满理想味道的、浪漫的词语,却又会在实际行动中不断消磨热爱、不断产生新的热爱。动态浮动下的感情要么一点点减少,要么一点点积攒,最后达成的结果就是让一部分原本抱有热爱的人选择放弃,筛选出最后持续发光发热的存在。
在背负《咲良的一天》时,媒体施加的舆论压力无孔不入。川上加奈表面上并不明显,但还是暗戳戳地感到情绪低迷。为了不让团队成员拥有过多的压力,她选择自己悄悄将这些压力一点点消化。没过多久,七海下定决心做回咒术师,她也迎来了新的助理。
这位“速水”先生陪着她一起去美国,在那里完成后半部分的学业,在学习之余兼顾演艺工作,疲劳感更是加倍聚集。
在远离舒适圈的地方,她对助理的依赖与日俱增。这个每天都可以和自己说说话、天南海北地聊天的人,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而在她越来越依赖的时候,好友克丽丝·温亚德的试探让她渐渐拨开迷雾,透过表象推敲出助理先生的真实身份,并且在双方立场不明的前提下选择帮助掩护身份。
那个时候的她看起来风轻云淡,内里掩藏的却都是惊涛骇浪。
川上加奈隐隐意识到好友克丽丝的身份不同寻常,而助理出现在此的目的也错综复杂。这些难以理清的隐藏关系一度让她没有安全感,甚至觉得自己一直生活在一个接一个的谎言里。
荒谬的撕裂感悄悄缠绕着理智与情感,可直觉又告诉川上加奈,告诉她这其中还是有几分真心存在的。
她不相信克丽丝对自己一直都是虚与委蛇,因为相处过程中的相互欣赏难以作假。也不相信助理先生会在不经意间伤害自己,因为对方望过来的那双蓝眼睛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在面对缓缓揭开的幕布、笼罩其中的黑暗与龃龉一点点表露在视野中时,是“速水光”一直陪伴身侧,在每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细节里给予温暖。在怎么坚强的人都不会放弃这样的陪伴,她自然也不会,更不会忽略这份陪伴的珍贵之处。
——这一切的时机都恰到好处。
在她身体发育趋于成熟、看待事物越发全面的时候,诸伏景光出现了,并且这个时候的川上加奈拥有看透本质的眼力,这才得以辨认出自己需要的真相,将诸伏景光与速水光看成一个完整的个体,同时信任、依赖着对方表现出来的每一面。
当初那位蓝眼睛的公安先生具体长什么样……时间太久,川上加奈还真的记不太清楚了。但如果有机会重逢的话,她或许依然可以在第一时间认出来,毕竟能够带来如此特殊感官的人,全世界中也只会有那一个。
那么到时候该怎么和对方打招呼呢?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川上加奈的思绪。在吓了一跳的同时,她也从那些缱绻的情愫里挣扎出来。
怀里抱着一滩大橘,她只能艰难伸手触碰到茶几上的手机。在橘猫忍不住伸腿踹自己一脚之前,她终于接通了电话。
来电人仙道,这意味着来工作了。
仙道在电话里说得简洁——新任助理已经找好,过几天假期结束后需要去LME总部混个脸熟,而且对方似乎还是以前认识过的人,阴错阳差间被仙道在茶水间遇上,这才拍板决定了最终人选。
得了消息的川上加奈不得不开始调整状态,再次从闲云野鹤的家里蹲恢复成光鲜亮丽的女演员。
从新一年的一月一日起,伊达大尊执导的电视剧《阴阳》正式开播。各大媒体的预热消息早就勾得大家心痒难耐,更不要提选角的精妙,主演团队的服化和后期特效制作都下足了本钱。
剧集故事按照分-总的行进方式。一开始讲述的是晴明与一众大妖们如何结缘,以及各自的过往经历。饰演狐妖阿藻的川上加奈在第一集就出场,前几集讲述的主要都是她的回忆。一开播就是两位国宝级演员相互飙戏,一瞬间将观众们的热情带动到最高点。
不出所望,《阴阳》开播第一个月,收视率持续走高,从第一集起就霸占了同期桂冠,并且成功刷新了往期最高收视记录,给LME金光璀璨作品履历带来又一个开门红。
而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川上加奈也和新任助理成功混熟。
灶门炭治郎,这个出生在小镇、毕业于鬼灭学园的少年已经长大,在大学毕业后选择成为演员助理,家中的面包店则交给妹妹灶门祢豆子打理。
当初和朝仓风斗一起拍摄电影时,有幸在片场旁观的灶门炭治郎对这个圈子萌生出偌大的兴趣。兴趣其实还只是第一步。炭治郎知道自己在演戏上没什么天赋,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勤恳踏实,这一点足以成为演员助理。
习惯了一步一个脚印的他自然而然地从基层员工做起。在仙道相中这位时,他正在茶水间里安抚两位起冲突的新人演员。看灶门炭治郎三言两语就把两个脾气上头的女演员哄得服服帖帖“,仙道当场就把人拎去人事部,紧盯着把他的档案调去了自己的团队。
形容坦荡、眉眼舒朗的炭治郎细心且热情,对待工作总有一百二十分的斗志。他的加入无疑能尽可能缩短团队磨合期,如果培养得好的话,后期说不定还能当半个公关人员用。
哪怕八字还没有一撇,仙道已经在z制作好了关于炭治郎的长期培养计划。
天生红发的炭治郎在团队里人缘极好,刚走马上任一个多月,常见交际圈里的人都知道川上加奈换了一位新的助理。这位灶门先生是名副其实的暖男,在偶遇街拍的时候也很合观众们的眼缘,为此网络上什至涌现出一波助理粉,夸赞不愧是异能界无冕之王LME ,连演员助理都可以凭借外形条件原地出道。
刚得知自己也有粉丝时,平日里笑容满面的男青年彻底失去了表情管理,从额头到脖子都变得通红,鬓角甚至因为紧张与不知所措而渗出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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