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木离火
肖姨娘和她的姘头被抓了一个正着,还是一个叫做小桃丫鬟的功劳。
人人都对赵姨娘犯了红眼病,偏生只有一个肖姨娘做到了如法炮制。
小桃素来又受肖姨娘辖制,本来肖姨娘承诺过将来也让小桃沾一沾老爷的光。
最后得了好处就要翻脸不认人,小桃所幸就直接掀了桌子。
小桃才不讲什么体面,直接就告到林老爷这边来,肖姨娘又不如赵姨娘办事机灵,藏不住人,被逮到以后,三两下恐吓就招了。
所谓兔死狐悲,赵姨娘虽然没被为难,但回去以后心里仍旧七上八下的,把自己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细细研究应对说法。
坐了一会儿,她有些饿,捧着没显怀的肚子:“来人,让厨房给我做几样能填肚子的甜羹。”
往常她这么一喊,在门外守候的丫鬟就会进来。
今儿却静悄悄没个动静。
赵姨娘站起身来,还没走出去,就见徐嬷嬷进来了。
赵姨娘眼睛滴溜溜的转,确认只有徐嬷嬷领着两个丫头,太太没有进来,神情放松了一点。
陪笑到:“徐嬷嬷,您难得上我这儿来一趟,不知有什么事?”
两个丫头在外面站着,只有徐嬷嬷一人进来屋子中。
徐嬷嬷插着手,脸上没有表情:“赵姨娘,你那件事老爷已经知道了,要把你请到庄子上去住。”
赵姨娘心里咯噔一下,却没被诈出来:“嬷嬷说的是哪件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庄子上?”
赵姨娘样貌生的好,尤其这一双含情目配上柳叶眉,委屈起来叫人都看酥过去。
可惜她遇见的是老辣的徐嬷嬷:
“姨娘塘子巷那位相好,已经请去官府作客了,叫王成,是不是这个名儿?属兔的,和你同岁,对不对?”
赵姨娘也顾不得肚子饿不饿,腿马上就软了,瘫倒在地。
徐嬷嬷转头叫那两个丫鬟:“来帮姨娘收拾物件,请姨娘出去。”
赵姨娘仍是瘫在地上,不肯死心,又觉得是不是这个老妖婆吓唬自己。
徐嬷嬷像是看穿了赵姨娘:“老爷的意思,是要打死你们,太太求老爷放你们一条生路。”
徐嬷嬷冷笑:“这条生路,是太太求给你们的,你是要还是不要?”
赵姨娘要是个聪明人,现下就会选择不要闹大,乖乖出去。
赵姨娘确实也是个聪明人,她马上就反应过来,林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为了保命,没有再闹,抻着身子坐起来。
赵姨娘捋了捋头发:“劳烦嬷嬷让原先服侍我的丫鬟进来,她们收拾得快些。”
林海得到消息,两个姨娘被送走了,并没有预想中的喊打喊杀。
虽然不至于要她们都命,林海总觉得这样的惩罚太轻了。
大约那些人吃准了母亲不喜欢打杀为难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林海不解:“母亲为何要放她们走?”
徐慧心里说不准此刻是高兴还是难过,兴许更多的是悲哀。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何必要她们一条性命?倒也不是我大度,不想作孽而已。”
林老爷犯下的摊子,反而让她去手头沾血,徐慧不愿意。
甚至还有几分理解赵姨娘她们铤而走险的做法。
一本万利的买卖,还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若不是徐慧有林海这个儿子,她大概也不会如此淡然的看事态发展。
这些姨娘也只能在林老爷一处耗着青春,想多一份仪仗,就只有生个孩子。
徐慧自认不是善人,如今大约还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母亲都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林海还能再说什么?
惩戒姨娘,不是儿子该出手的事,况且这样钓鱼的计谋,就是他出的。
而今效果卓著,他却高兴不起来。
林海心中烦闷,听见母亲淡淡的说:“明儿记得去你父亲跟前侍疾。”
林海颔首躬身:“儿子知道了。”
父亲有疾,侍奉在侧是儿子应尽的孝道。
林老爷晕了一回,再醒起来身子忽然就虚了许多,多是歪着,喝点汤药。
林海劝他起来走动一二,还被父亲骂了一遭。
今日喝了安神药睡过去,林海自己到外面走走。
虽然煎药端茶都有丫鬟过手,林海仍是觉得疲惫。
走到门口,就看见一个后院不该出现的人。
林海拧着眉头,眯了眯眼睛,他认得这个人,是外院的高虎,家里出门时,就是他负责组织家丁保障安全。
林海见他探头探脑,主动上去问:“你找父亲有事?”
高虎生的又高又壮,面庞被日头烤成了古铜色,腱子肉硬邦邦把窄袖短打撑得鼓胀。
他生的面容凶,光是看着就有些骇人。
看见是家里的爷,气势软下来,声音也放轻:“老爷既然歇了,小的等老爷醒了再来。”
高虎也不说明来由,行了个礼就赶紧走了。
父亲找这个人,必然不是做轻省活计,林海额角突突直跳。
当下也顾不得侍奉父亲,赶紧去找了墨条:“你找人去瞧瞧,高虎要做什么。”
墨条很想拒绝,可又没法子拒绝,只能依着林海的吩咐去做。
过了两日,墨条就哭丧着脸回来:
“爷……”
“都死了。”
都死了?是什么意思?
林海看着墨条皱在一起的脸,不敢相信:“两个姨娘……都死了?”
墨条点点头:“奴才亲眼看见高虎去过那几家,给了银子,盯着庄子上的人说,两个姨娘家人去了探望过以后心中有愧,上吊死了。”
林海不相信:“怎么可能,从城里去庄子上,朝发夕至,马车少说也要一日路程!”
家人老远赶过去劝一劝,两个姨娘就羞愧自尽?
明晃晃的借口罢了,兴许就是高虎去处置的,两个姨娘要死非要等这时候,约着一起?
墨条又叹了一口气:“除了两个姨娘,原先老爷物理的小桃和绿绮,说是失足跌到水中,淹死了。”
林海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大约也不必去探寻合理性了,他那日看到高虎的感觉是对的。
父亲明面上是应了母亲饶她们一命,实际上根本饶不过。
除了两个姨娘,为什么还要把两个丫头也害死?
林海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寒意从脚底涌上来,整个身子似乎都被冻住,手脚都麻木起来。
父亲的样子似乎越来越模糊。
或许原本就是模糊的,林海只记得他大约会教导自己几句,没说过什么重话,做得好了夸一夸,强调一回孝道和光宗耀祖。
至于读书吃穿等事,几乎都是母亲在操持,林海一直觉得,林老爷应该是个温和的人。
“爷……还有一件事。”
林海以为是不是除了两个丫头,还有人意外身亡。
墨条为难的跪下去磕头:“小的们没本事,跟着的时候,被、被瞧见了。”
这点小事算什么呢?
林海勉强从被父亲的杀伐惊讶中抽离出来:“瞧见了就瞧见了,没什么大不了,你是我的人,他不敢动你。”
有了大爷这句话,墨条稍微安心。
林海再去给父亲侍疾,父子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默契。
派出去干脏活的高虎,必定会把墨条跟踪的事和父亲说。
林老爷吐出一口浓痰,语气中带着愤恨:
“你母亲心软,做什么都狠不下心,若是她狠心劝我,也不会有这种事……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林海听得出来,父亲极为怨恨母亲。
他觉得有些荒谬,分明是父亲与姨娘们难舍难分探讨所谓房中之术,到头来还要怪罪母亲?
母亲因为这些事,都气的吃了好几回药。
见林海似乎在分心,林老爷一把抓住儿子手臂,狠狠掐进去,隐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在此刻爆发。
“你以后不可心软!不可……”
林海吃痛,本能想挣脱,忽然看见林老爷手上发僵,像是鸡爪一般蜷起来,整个人仰面倒下去。
“父亲!父亲……”
林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请大夫,喂保命丹。
好几个人看过,都说大补过剩,内囊空虚,中风淤血之症状。
针灸喂药,一连几日过去,林老爷仍旧是那个有气的活死人,都没有太大起色。
林老爷似乎不好了。
林海木然的每日侍奉在侧,对探望的人迎来送往,整个林家,年也没法好好过。
比起父亲的病重,真正打击到林海的,大约是这个家突破了以往林海的认知,一时间难以转圜。
林家和荣国府定了亲,这种大事,林家必然不能瞒着,立马就派人去荣国府通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