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木离火
“不必理会他们,将人请走。”
林家管事没有赔钱的机会,反而被好几个粗壮的女人恶狠狠盯着,灰溜溜领着公子从小路离开。
似乎他们再敢踏一根苗,那几个女人就要扑过来拼命。
出这种波折,林海倒也不闹脾气了,小厮把他头发梳起来,他坐进马车里,众人折返回去。
林家管事心里暗自埋怨,若公子乖乖听话,不闹什么幺蛾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但他不敢念叨。
以后就算惹公子发大脾气,也不能由着他胡来,好在这次只是踩了人家的地,没有摔到人。
城门已经在望,估摸着林海把气顺得差不多,管事的好言好语安慰他:
“那些都是乡野之人,公子不必与她们置气。”
林海没答应,食指无意识婆娑着匕首上的宝石:“乡野之人?”
他回想一路,今日的遭遇,似乎有些地方不合常理。
乡野之人岂能张口就是以发代首的典故?
半点不看重钱财,瞧着她们模样,丝毫没有辛勤劳作的样子。
那背篓还有点眼熟。
而且背篓里只装了几枝花,竹篓上还坠着精巧编织的金线络子做装饰。
乡野之人会有这种心思?
没准他们是不小心闯进哪位高士的隐居之地,打扰了旁人。
林海忽然道:“不必告诉母亲,免得她白忧心一场。”
管事的讨价还价:“公子下次,再不可如此了。”
车里少年嗓音低沉:“知道了……”
……
另一头,庄户上的女人们也在安慰贾敏:
“姑娘放心,麦子种得多,被踩到一些也不妨事。”
这片地种麦子还是贾敏和母亲争取的。
原本江南气候和当下时令,不太适宜种麦子。
但贾敏想看麦苗如何生长结穗,史苗也想做个种植实验,在庄子东面地势略高的地方找到一块合适的地播种。
麦子种下去,不春不冬的,好在苗长得不错,今日贾敏刚好过来,就遇到个不长眼的在麦子地里跑马。
贾敏没说话,她身边的丫鬟春果道:
“我们姑娘哪里是气这个,那种人鼻孔只往天上看,半点不知农事艰难。”
另一个名叫秋霜也点头。
刚刚就是她大声骂人,那个骑马的,真是作践东西。
贾敏把春果找过去,耳语几句。
春果走过去对那些婆子道:
“姑娘说了,这点小事,只当没有,不然又要牵累你们被罚,以后好生看顾。”
婆子们连忙道姑娘慈悲,保证今后必定好生看着地头,再不叫人来撒野。
贾敏她们也不逗留,坐车回去庄园。
贾敏回想今日的事,也觉得哪里不对头:“那个人气儿都不吭,是不是个哑巴?”
秋霜道:“姑娘,我记得嬷嬷说过哑巴大多听不见。”
那个人明明听得见,姑娘说曹孟德,人家就真的割头发。
贾敏也没想到,她话音才落,对方竟然真的断发,心里有些发虚,倘若那人道歉姿态诚挚些,她们也不会这么生气。
春果忽然想起来她看的侠义故事:“会不会她是哪家女扮男装的小姐?不好开口说话,一开口,不就露了身份?”
毕竟那个人长得似乎……是个姑娘模样。
贾敏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贾敏忽而有些懊恼,若早知她是个女儿家,自己就不与她为难了。
也不知她回去,会不会被家中人责备。
万幸那姑娘没将头发一把都割下来。
不然,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
且说另一头贾赦和贾政回到庄子上,贾敏还比他们晚到半刻。
知道妹妹背着自己送的背篓出去巡田,贾赦好生把贾敏恭维一番。
放下带回来的节礼,史苗招呼着孩子们吃过饭,大家一起说说话。
贾赦攒了这么久,有的是东西磨牙。
想和母亲说说册子上人家的贾政根本插不进话。
况且这种话也不好当着妹妹们说,贾政只好把主场交给大哥。
听那些大儒说大哥考场灵感,贾敏护着自家人,当即就不服气的说到:
“瞧着是这个理,但一气呵成的文章,考场上也用不得,你见过谁的八股,流芳千古?”
贾赦拍手赞叹:“妙妙妙!”
当时他怎么没想到!
下次就这么说,气死那些老头子!
……
甄府上,既然留林家夫人陪自己过端午,甄家老太太恨不得直接让林家母子在府上住下。
老太太喜欢林如海母亲,聊天说话比自己几个儿媳有见识,故而时常找她来作陪。
顺便多看几回林家的哥儿,将孩子脾性看得更透些。
今日正商议给荣国府送节礼的事。
老二媳妇在妯娌中不讨喜。
说话素来喜欢刺人:“那府上十分讲究,咱们家举荐的人也没看上。”
这是在刺老大家儿媳,巴巴热脸去贴冷屁股,自信满满举荐先生,最后荣国府半点面子不给,看都不看。
甄家大太太淡然回敬:“教的是几个姑娘,自然要寻女先生。”
甄老太懒得看她们打机锋,转头问大太太:“过几日记得让人把节礼送去。”
大太太得了脸,笑盈盈答应:
“老太太放心,早就预备好了,听说那一位年后就去庄子上荣养,哥儿姐儿都跟着,要劳烦老三跑一趟,正好和您讨人呢!”
把老三家拉上,看老二家如何作妖。
二太太便不再搭话。
甄家老太太又问:“上回你提过城外东郊的农庄?”
大太太笑道:“老太太好记性,就是那个。”
老太太皱眉:“前儿你不是说,看见荣国府上两个哥儿进城采买?”
三太太赶紧道:“是我家老爷身边管事看见,前两天的事,兴许看错了。”
林海闷声不响坐在母亲下首,听着大人们说荣国府的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疑窦丛生。
东郊?
前儿他在东郊就遇到姓贾的两兄弟,马车走许久,像特意去什么地方。
京城南下,东郊,姓贾,年岁差不多。
尤其贾赤对书院大儒那种不放在眼中的态度。
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几个儿媳被甄老太太打发出去。
林海露出一个恰当的笑脸,开口问:“老太太,府上可知国公府那两位名讳?”
林海觉得贾赤这个名字很怪。
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贾赤和贾正,会不会是化名?
甄家老太太也不知。
荣国府迁到金陵,林家想让林哥儿走出去,肯定要打交道。
甄家老太太还有些欣赏林海,年纪虽小,对各种消息上心。
她吩咐丫头:“去问你们二老爷。”
然后又转过头对林海母亲道:
“我留你们娘俩过节,后日让林哥儿也跟着去,多见见人。”
林夫人没拒绝,笑容得体:“多谢您老人家。”
甄家给林家的人情,旁人未必有此机会。
甄家老太太看中林海当孙女婿,当然想法子多扒拉几下。
实乃人之常情。
过得好一会儿,林海母子请辞时候,甄家二老爷那边才写一张纸笺过来。
回到家中,林海让人点了灯,慢条斯理摊开纸。
赦、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