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青小艾
林如海父子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对此半点不知。
见林宪是真的不知,林如海才点了一句:“扬州宋家嫡幼女。”
林宪茫然:“……扬州宋家?与儿子何干?”
他一时想岔了,并未往之前给他传信那姑娘身上想。但林如海眼底的恼怒与恨铁不成钢之色愈重,惹得林宪打了个激灵,当即将前因后果想了个通透。
“爹爹,不会是有人说儿子污了谁家姑娘名声?”
林宪眼底的冷意看得林如海直皱眉:“难道其中尚有其他隐情?”
儿子娶妻一事,林如海与贾数林母二人倒没有在珠珠身上那般意见相左,心底都想着,要等林宪考中进士后,身上有了足够高的功名,再来考虑娶妻一事——
他们对林宪信心十足,知道他怎么都会考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况男子娶妻从来不怕晚,便愈发淡定。
也正因此,林宪到姑苏不过大半年,便传出了桃色新闻,才会让林如海这般生气。
林宪原本想将那宋家嫡幼女之事说个清楚明白,但嘴才张开,余光却扫到贾瑚贾珠二人,叹气后,到底闭了嘴。
林如海愣了下,顺着林宪目光看去,失笑:“瑚儿珠儿勿怪,别看你们这宪表兄在外面温和有礼,但私底下,却跟皮猴儿相似。日后你们相处多了,便也知道了。”
贾瑚贾珠一起点头,又由贾瑚开口:“表兄一贯最是有礼,想来也只会在姑丈面前这般小儿作态。侄儿二人羡慕还来不及,怎会有其他想法?”
贾珠附和地点头。
话,本是好话,谁知林宪却突然蹿到林如海身前,面对着两个表弟,背后却将林如海挡得严严实实。
他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总觉得贾瑚话中有话。
林宪睨着二人,道:“父亲作为两位表弟的姑丈,对你们也不差。”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听得林如海一阵糊涂。倒是贾瑚贾珠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苦笑。
贾瑚叹气:“表兄想岔了,我们只是羡慕而已。”
至多,想着日后借着求姑丈教导学问的借口多往林家跑而已。
只是林如海如今担任的是巡盐御史,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回京任职,他们就算有心亲近,也只是有心无力。
林如海听了这话,才明白三个小子在打什么机锋,顿时哭笑不得地拍了林宪的后脑勺一下:“你这皮小子,也不知脑子整日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宪扭头对着林如海调皮地眨了下眼,而后站直了身体,眨眼间,便又恢复了在外人面前的“温润如玉”形象。
贾瑚贾珠二人看得叹为观止,默默记下林宪这出神入化的变脸功夫,心里暗暗将之当做万万不能招惹的头一号,对他的敬畏之情竟隐隐超过了各自的父亲。
两人也不是那等不懂察言观色的,知道林如海父子有话要说,干脆告辞离开。
等人走后,林宪比之前更随意,干脆坐到林如海往常办公时坐着的椅子上,直接瘫在了上面。
林如海见着,气得不行,上前揪住他的耳朵就要往上提。
林宪嘻嘻一笑,顿时挺直了身体。
林如海胸口起伏几下,终究只是指着林宪点了几下,便妥协了。
交流完感情,林宪才提起之前的事:“儿子一回家,便听姐姐说儿子惹了父亲生气,虽不知缘由,也忙不失迭地跑来请罪。谁知父亲却说是宋家嫡幼女……”
“爹爹勿怪,这宋家嫡幼女是谁,儿子都不知道。”
林如海横了他一眼:“你可劲儿地装!”
林宪抿唇失笑:“爹爹,儿子可没哄您。”他正色道,“之前在姑苏,倒确实有人瞧中了儿子的才学,许是为了投资,许是真的为了家中女儿择一良配,倒确实不少人想给儿子送上一两个红袖添香的来伺候,不过儿子都拒了。”
听到“红袖添香”一词,林如海这才彻底冷静下来。
林宪见他明白其中关窍,这才将那宋家竟想与林家联姻一事说了出来:“不是儿子瞧不上宋家的女儿,只是宋家在江南一带是以读书闻名的名门望族,宋老爷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就连他的儿女,也传出了几分才子才女的名声。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识文断字自是比旁的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厉害,可您也知道,儿子对那等诗词相和,琴瑟和鸣一事没什么兴趣。”
林如海哭笑不得地拍了林宪的脑门儿一下:“旁人求之不得的妻子,你倒是能耐,竟还嫌弃上了!”
林宪不满:“父亲怎能如此说?这人各有志,儿子又不能与那等养在深闺的女儿培养感情,自然只能挑一个能为儿子处理后宅诸事的妻子。”
第104章
婚姻大事,到底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算贾数有心让林宪自己找媳妇,就现在的社会而言,也没那个条件。所以作为林宪的母亲,贾数在林母提醒之后,也已经在开始为他挑选妻子。
在此之前,贾数有问过林宪对妻子有什么要求,所以当林如海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贾数完全没觉得奇怪。
林如海先是一愣,旋即略感吃味地说:“两个孩子同你倒是无话不谈。”
贾数笑着看他:“就你此刻对皮皮择妻条件的态度,你让皮皮怎敢将这件事当做寻常闲话与你谈起?”
“我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贾数笑道,“皮皮早就与我提过,他欲效仿我们夫妻二人,”她伸手指了指林如海,又指向自己,“一夫,一妻。”
“既如此,要求自然要更高些。”
林如海走到贾数身旁坐下:“我倒不是觉得他要求太高,只是觉得他对妻子的要求与寻常读书人不大一样。”
贾数睨了他一眼:“寻常读书人对妻子的要求是什么样?”
林如海愣了下,马上意识到贾数这个问题有坑,挑了挑眉,赶紧将话头岔过去了:“若皮皮也如我一般,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日后若是失望,岂不是会难过?”
他到底是皮皮的父亲,只是想到皮皮怀抱着满腔期待成婚,最后却无法得偿所愿,就不免忧心。
贾数却半点没在意:“你儿子可比你实际得多。”
“嗯?”林如海讶异地看着她,“此话何解?”
“你儿子说要挑选一个能为他打理后宅,以便让他在官场拼搏时没有后顾之忧。你觉得这话,是在说他钦慕的女子?你儿子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妻子。”
感情本就与相貌没有太大关系,性格才学也起不了决定性作用,为了让自家孩子能找到更好的伴侣,他们口中儿女的形象必然是经过包装的,与儿女本身并不完全相符,除外貌外,才学见识,三观性情等甚至可能大相径庭。而以古代的环境,也许夫妻二人只有等到成婚当晚解开盖头才会第一次见面。在这样的情况下,夫妻二人还能情投意合的概率实在太小。
就算贾数在后宅走动的时候,也不一定能保证自己看中的女孩儿真的就表里如一,更无法保证对方一定就可以得到林宪的喜欢。
因为找到的几率太小,所以干脆不找,转而去找肯定能找到的东西。
至少对这个时代的女孩儿而言,管家只是她们闺阁必学的基础技能。而管理家事的水平如何,也很容易考察出来。
在这一点上,皮皮的想法其实与贾数很像。
在母子二人心里,感情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事。如果能遇到与自己互相爱慕的人,自然值得庆幸,如果遇不到,也没什么值得可惜。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林如海对贾数不说完全了解,至少也了解了七八分。听到这话,他难免觉得嘴里喝了醋一般的酸:“若桑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要和我好好过日子是不是?”
贾数看着林如海,微笑:“难道如海当初憧憬的未来妻子,不是可以与你红袖添香的才女?”
绕了一圈,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了?
林如海对上贾数危险的眼神,赶紧往旁边侧身,没敢再说话。
贾数挑了下眉,没有穷追猛打。
以他们二人的性格,能走到如今地步,本就是谁也不曾预料到的事,真要为了莫须有的东西斤斤计较,两人早就闹翻了。
“那宋家女儿该如何处理?”林如海皱眉,难得对一个小辈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贾数笑了笑:“这有什么?到底是年少慕艾的年纪,这宋家女儿对皮皮如此执着,不正说明了皮皮的优秀?再者,不过一些桃色新闻,好解决得很,不会影响到皮皮的声誉。”
这世界本就对女子严苛,宋家女儿做出这样的事,虽然如今看着对皮皮的名声造成了影响,但只要稍加引导,就能将皮皮从流言当中摘出去。甚至贾数还能让其他人以为整件事都是以讹传讹的误会,将宋家嫡幼女也摘出去。
但事后,那宋家嫡幼女会不会因此受到她父亲的责难,就不是贾数能控制了。
这也是宋家嫡幼女选择将脏水泼到皮皮身上时,就应当预料到的结果。
第105章
贾数仔细问过林宪,确定在维扬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并非事实后,便迅速出手,很快将流言平息下来。如贾数之前所料,很快就没人再将林宪这个名字与宋家嫡幼女联系到一起。
就算仍有相信流言之人,提起林宪,他们至多也只说他品貌不俗,这才引来佳人仰慕;反倒是那宋家嫡幼女,难免有些心胸狭隘之人想着她之前风光,借机造谣生事,将她名声败坏了些。原本快要被媒人踏破的门槛,也少有人过了。
最后,那宋家当家人忍不了闲言碎语,赶紧寻摸了门还算不错的人家将女儿嫁了。
婚事虽不错,到底不如原本预想的那般四角齐全。
不过在此之前,贾瑚与贾珠二人终于要从维扬出发回京城了。
这次回金陵参加院试,贾瑚与贾珠都不负众望,成功考取了秀才功名,其中贾瑚到底年长,学识更出众,考了个第三名,贾珠略逊一筹,却也考了个二十二名,已是很不错的名次。
消息传回远在京城的荣国府,引得贾代善等人高兴许久,就连贾敬,也因此加强了对贾珍的管束——
就算不能入贾瑚贾珠二人一般为贾家争光,至少也不能为贾家拖后腿吧?
然而,贾政的心情却不太好。
自从贾政顶着一等奖军的爵位从荣国府分出去后,贾政没多久就发现了荣国府二爷的身份在京城究竟代表着什么。明明是一等奖军府的当家人,但他在京城的交际却还不如当初还是白身的时候。甚至因为荣国府下人嘴碎,传出贾政一家已被贾代善厌弃的传闻,引得京城勋贵对与贾政的一等将军府交际颇有些避之不及的意思。
贾政出门想要与之前交好之人联络,却屡屡碰壁。他又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以至于最后竟与大半好友断了来往,日日闲在家中,神情苦闷,脾气暴躁。
贾政愈发后悔当初的莽撞,几乎整日对王氏耳提面命,催促她带着元春去荣国府孝敬贾史氏,妄图借着贾史氏与贾代善修复关系。
王氏自然不愿,虽然不能打着荣国府的名头在外行事,平日交际受了些影响,但她本就是聪慧爽利之人,很快就将之前交好之人笼络回来大半,再加上在一等将军府,她可不是别人的儿媳妇,言行必须处处小心谨慎,否则稍不注意就会引来贾史氏的侧目。当惯了后宅说一不二的夫人,谁还愿意回荣国府,在贾史氏手下讨生活?
再者说,她幼子宝玉衔玉而生,明明日后定会是有大出息的人,结果竟被国公爷取了个“瑛”的名字,洗三、满月,甚至百日宴时,这国公夫妇对宝玉竟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尤为不满。
但出嫁从夫,王氏再不愿,也只能上门尽孝。
谁知原本对贾政几乎偏心到咯吱窝了的贾史氏,这段时间却不知道怎么了,王氏往荣国府递了十次拜帖,基本九次都会被贾史氏以各种理由拒绝,唯一见面的一次,旁边还有张氏作陪,王氏根本说不上话。
王氏见不到贾史氏,那贾政就更见不到贾代善了。
一时间,贾政府上一片愁云惨淡。
反之,那贾赦虽然只是个国公府继承人,每日出门却都跟了一大群想要讨好他的勋贵纨绔,日日华服美食,推杯换盏,金银如流水,古玩似云来,日子远比贾政这个当家人过得舒服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尽管贾珠年仅十四便考取了秀才功名,但这差了贾赦的长子贾瑚许多名次的事实,反倒跟戳了贾政肺管子一般,愈发让他生气。
不过这些,远在淮扬的贾瑚贾珠两兄弟并不知情。
此时,二人带着仆人行礼,正在码头与林家人告别。
贾数因为怀有身孕,且肚子颇大,也不敢挺着大肚子坐马车受那颠簸之苦,便不曾来送别,林如海却是特意告了假,带着林宪前来。
正是隆冬时节,江边寒风凛冽,吹得人骨头缝都冰刺一般地疼。
荣国府的大船停靠在码头上,仆从来来往往地搬运着贾瑚两兄弟的行李,而林如海父子则与贾瑚贾珠站到一旁角落话别。
贾珠有些不舍:“宪表哥不若与我等一同回京?老太爷舍了面子,特意疏通关系,将我与珠哥儿二人送进了刘正清大儒所在书院。而以宪表哥的才学,定然能被刘正清大儒收入门下,到时你我表兄弟三人一同求学,岂不是美事一桩?”
贾珠在家时一直是个听话的乖宝宝,绝大部分时候都是父母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从来不曾违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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