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菜不爱萝卜
于是与甄嬛分路而走。到了长扬宫,马才人见着我避让一边,让我先行。宫中等级森严,我也并不客气,微微向她点头示意,便率先而行。走出几步,身后有人道:“也不过是个县丞之女,凭着一副狐媚子像魅惑了皇上而已,也敢让小主为她让道。”啪的一声,传来掌掴的声音。有女子狠厉的压低声音喝道:“闭嘴!”
我顿了一顿,继续前行。别的小主管教奴婢,我也不用大喇喇的留着观看不是。但毕竟都是在长扬宫,我向菊清使了个眼色,还是留意一些比较好。菊清会意,脚下慢了几步,转身到假山后面去了。
菊清回到岚意楼时,我坐在石榴树下晒太阳。“如何?”我问道。菊清清清了嗓子学着马才人道:“闭嘴!你找死别拖着我。当初在家里我真是瞎了眼了,以为你机灵竟带了你这么个头脑不清只会挑拨的丫头进宫做心腹!”
太阳晒得我舒服的阖了眼,“马才人虽然跋扈了些,倒不是个蠢人。”菊清道:“奴婢还没学完。马才人的丫头听到马才人如此说她,还颇有些委屈的道:‘奴婢不过是一颗忠心都为了小主,奴婢为小主鸣不平!’马才人道:‘你的忠心我可要不起,你自己找一个嫔位以上的主子去鸣不平好了。’”
我来了兴致,问道:“马才人是如何处置这个宫女的?”菊清道:“马才人方才去求了皇后,打发这个宫女回马家了。”我挑眉问道:“皇后允了?”菊清道:“似乎允了,奴婢听那宫女哭哭啼啼的说不愿意回呢。”
“皇后倒是真大方。”我抚着石榴树树干,仰着头,阳光穿过枝叶,洒在我脸上斑驳的影子。菊清看不清我脸上的神色,低下头装作自己没有见这句话。我扭了扭仰的发酸的脖子,道:“马才人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颇识实务。我以为她那样跋扈的人必然狠厉,却不想也是个念旧情的。”菊清道:“是,那个宫女跟了马才人也是她的福气,换了一位,少不得要打发到慎刑司去了。只可惜,她不惜福。”
我笑了笑,想到前年她讥讽与我的张扬得意,而现在的默默无闻,道:“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吩咐下去,凡我岚意楼的人,遇见了马才人不可轻慢。”菊清记下。我摸了摸晒得微烫的衣衫,道:“日头有些大了,扶我回去。”
三月二十三日,向皇后请安之际,皇后邀众妃赏花。我看着恬良娣微圆的肚子,起身向皇后告辞道:“嫔妾身子不适,不敢打扰娘娘雅兴。请准许嫔妾告辞。”皇后关心的道:“你心悸还不见好吗?”我微低着脸道:“是。”皇后叹息道:“也罢,你便先回去休息吧。”我向皇后行了礼,辞别而去。
刚回到岚意楼坐下,周源就来见我。我笑道:“我才得了信阳毛尖,公公尝尝看可喜欢?”周源看了菊清宝莺一眼,我收了笑,挥手让她们下去。周源问道:“小主可是有喜了?”我一惊,一双眼睛凌厉的注视周源。周源佝偻着身躯定定的立着。
半晌,我才放松身体道:“公公怎么知道的?我月事未至一直只有我和宝莺两个才知晓。”周源道:“奴才是宫里的老人了,有喜的主子小主们没看过一百也有九十。”我不禁皱眉道:“公公仅凭着眼睛就能看出?”周源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开口道:“小主放心,奴才也是与小主日日相处才看出了些端倪。”
我微微松了口气,道:“也不是有意瞒着公公,只是我暂时还不欲有人知道。皇上今年二十□正当青年,身体强健。后宫有孕的也不在少数,而至今皇上膝下也只有一子二女。每每想着,我就觉得遍体生寒。”
周源道:“所以小主就打算瞒下?”我道:“也不打算瞒多久,三个月胎儿稳定后再招太医诊出喜事。我年轻,没有经验,身边也没有年长的姑姑,三个月后才发现,也不会太惹人怀疑。”周源道:“小主这样想也无不妥。只是小主到底经历的少了。”
我皱了皱眉道:“公公请说。”周源道:“皇后是用药的行家,又曾产下皇子。小主日日向皇后请安,时间长了,难免皇后会有所察觉。”我抚摸小腹的手顿了顿,认真倾听。“宫中老资历的麽麽也不少,既然奴才能看出来,她们未必不能。若是随手安排个“意外”小主要如何自处?”
我想了一想,惊出一身冷汗。迟疑道:“若我传出有孕,宫中大半眼光都要汇集到我的岚意楼,各种防不胜防的手段层出不穷,我担心……”周源道:“小主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要说出来的。”
我不禁犹豫道:“事关重大……”周源叹息一声,道:“小主还是趁早下定决心。宫中恬良娣有孕,还可以为小主分一半眼光。”我点头道:“等恬良娣肚子大了,我再说出有孕,也不及现在打眼。”周源看了我一眼道:“小主以为恬良娣这一胎能保住?”
我双眼一缩,直愣愣的看着周源。周源道:“中宫无子,华妃、端妃、敬妃皆无子。恬良娣有孕后,为人张扬,又不时截住皇上往她宫里去,积怨不小。”我想到今日的“赏花会”莫名觉得心里发寒。
我深吸一口气,道:“可是我若是说出有孕,难知我不会成为恬良娣第二?”周源看我浑身紧绷,端了杯热水给我,道:“小主与恬良娣自然不同。”我抬眼看他,带着不解。周源慢吞吞的道:“小主有心疾,身体病弱,需静养。”
我怔愣住,周源也不催我,静静等待。良久,我才回神,双眸坚毅,下定了决心,道:“我身体不适,劳烦公公遣人去寻方太医来为我诊治。”周源低头道:“是。”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方海为我把脉,查出我有一个半月的身孕。岚意楼上下大喜,周源派遣小顺子去向皇后报喜。方海却犹疑着有话要说,周源见状,示意伺候的退下。方海道:“小主有孕,就不宜再有心悸了。”
我皱眉道:“为何?”方海道:“心悸之人,心脏功能衰退,且有一二几率传给腹中胎儿。为皇嗣计,小主还是没有心悸的好。”的确,可能有病的孩子确实不如身体健壮的孩子受父亲喜爱。即使我本身健康并无心疾,宫中的流言也会毁了未出世孩子健康的名声。
我与周源对视一眼,道:“无妨,这件事我自有计较。”方海请教道:“若是皇上问起,微臣如何说?”我笑道:“我有心疾的事,阖宫上下皆知。方大人自然是照实说。”方海道:“是。”
然而小顺子回来时并未带来皇上。我虽然并不觉得失望,但仍是有些不痛快。我的孩儿还未出世就不得他父亲重视,明日宫中会有什么讥诮言语我已经预料到了。小顺子却道:“奴才去的时候,凤仪宫出了大事。”
我想到恬良娣的肚子,不禁一冷,急忙问道:“出了什么大事?”小顺子道:“皇后带着众妃在凤仪宫庭院里赏花,华妃娘娘颈上的珍珠项链不小心勾在花枝上,散了一地。恬良娣踩上去直欲摔倒,幸好有个内侍抢上去扶住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或许是同样怀孕的缘故,我并不想听到恬良娣出事的消息。谁知小顺子接着道:“正在这时,皇后养的松子受惊直直扑向恬良娣。小主知道松子那猫养的胖胖壮壮的,扑向恬良娣又快又准,若不是菀小主奋不顾身的救助恬良娣,恬良娣真是要出大事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心儿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这次赏花会分明是冲着恬良娣来的!一计不成一计又起,直欲恬良娣落胎才好。不然,华妃的项链怎么那么容易断?就是普通的丝线穿成的链子,也不会轻易被花枝勾断!还有松子,一只猫而已,受惊扑人的时候,怎么偏偏选了恬良娣?!
然而还有峰回路转,小顺子继续道:“菀小主为救恬良娣被松子抓伤了脸,皇后招太医为菀小主诊治,却查出菀小主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剩下的却嗫嚅着不敢说。
我心中苦笑,皇上一向待甄嬛如珠似宝,如今她怀孕,喜不自胜之下,自然忘了另一位为他孕育子嗣的人了。也罢,本就知他是个薄情的,何须烦恼?再退一步说,甄嬛有孕,对我来说反而是件极好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我写的不太明白,那些有问题的茶叶陵容并没有喝,煮的茶水也倒进大肚花瓶,混着夜香处理掉。所以陵容的心悸是假的,装出来的。这个“心悸”一方面引出玄凌的愧疚,晋了位分,一方面引出幕后之人,皇后。这个已经有端倪了,皇后对陵容的态度有变。下章会写皇后为什么不是下毒药。还有一个目的,嘿嘿,暂时我不说,乃们等着看吧
第二十四章 翌日向皇后请安,皇后笑吟吟的道:“快坐下,皇上特意说了,不许你们行礼。”我和甄嬛对视一眼,只得坐了。皇后道:“你们两个自进宫起,就互相交好。如今更是同时有孕,真真是姐妹情深,双喜临门。”
我手一抖,皇后这话似有挑拨之意?我抬眼看了眼甄嬛,甄嬛对视过来,朝我温煦一笑。就听皇后继续道:“如今时疫已清,恬良娣、你们俩都有了身孕,惠容华也平了冤屈,这段日子也算是大灾之后福了。”
我迅速扫了一眼华妃、悫妃,悫妃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盯着恬良娣微凸的肚子有些怔神。华妃却是面无表情的坐着。我心里暗赞,皇后不愧是皇后,纵使收敛了所有的锋芒,也是不容人小觑。
不过明面上欢喜的三两句话,却字字透着挑拨,挟着祸患。甄嬛是个骨子里傲气的人,以她的圣恩竟与我前后脚怀孕,心里不舒服肯定是有的。还有华妃,与甄嬛眉庄结怨已深,如今她是恢复了六宫之权,而眉庄冤屈得解,她在皇上心里留了底案,甄嬛和我又同时怀孕,对她的威胁前所未有的深。
我低了头,敛了眼中的寒光。我一朝有了身孕,皇后的态度转变的也不慢啊。突然伸手捂住心口,整个人一颤,微微弯下了腰。淳良媛坐我下首,立刻道:“安姐姐你怎么了?”大殿之人眼睛探照灯似的汇聚过来,我轻轻吸了几口气,才勉力笑笑道:“无事。”
皇后端着茶杯轻抿一口,掩了眼角神色。华妃轻哼一声,慵懒的抚了抚鬓角,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体,看着人家有喜眼馋,巴巴的缠着皇上要了个孩子。可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
华妃话音刚落,就有角落里传来清晰的嗤笑。我苍白了脸,微微低下头,手指却拽紧了帕子,一副懦弱而怀恨在心的模样。我与甄嬛同时怀孕,的确太过显眼。所以皇后的话说完,我就作出心悸的样子,是在提醒大殿里的人,我身体病弱。而华妃的话虽然狠毒,但也挑起了众妃嫔的幸灾乐祸,无形之中,对我的忌惮也消下去不少。
皇后皱眉威严的道:“好了,大喜的日子,华妃你也少说两句。”华妃不在意的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到底没有再说。皇后转而向我道:“昨日发生了一些事情,是以传出你有喜后,皇上没有去看望你。你不要在意,皇上昨日和我说,要晋你为芳仪。想来皇上下朝之后,就要晓谕后宫了。”
我赶紧起身行礼道:“多谢娘娘关怀,嫔妾不敢。”皇后点点头又向甄嬛道:“你晋封贵嫔的仪式后日与敬妃封妃的仪式一天举行,你要好好准备。”甄嬛离座行礼:“是。”皇后满意的看着我俩道:“太后知道你们有孕,高兴地很。等下你们随本宫一起去向太后请安。”
我和甄嬛垂首应下。既要见到太后,我的内心却并不愉悦。我好不容易以心悸稍稍挪开了些妒忌,皇后就立刻道皇上要升我位分。一来我才晋的嫔,现在又要晋芳仪,半月之中连跃三级,十分抢眼。二来我的芳仪是以孕晋,不论我的身体如何,到底有孕在身。
三来我与甄嬛同样有孕,甄嬛封的是正三品贵嫔,而我才是一个从四品的芳仪。其落差之大,很难不让人不心起涟漪。更重要一点——后宫贵嫔以上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若我不是知道甄嬛是女主,若我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怕要与甄嬛离心了。皇后果然厉害。
我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来回去之后,必须闭锁宫门,安隐一段时间了。
到了太后的姬宁宫,太后心情甚好,亲自拿着一把水壶,在庭院中莳弄花草。见到甄嬛和我,愈发高兴,洗了手与我们一同进去。
见了礼后,我和甄嬛分别侍立在太后两侧。太后道:“你们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且坐着吧。”竹息着宫女板了两张小杌子来,我和甄嬛谢了,才坐下半个身体。太后先问了甄嬛:“你都有身孕的人了,行事还毛毛躁躁的。昨日那样凶险,你也敢扑上去救恬良娣,幸好没伤到哀家的孙儿。”
甄嬛一脸温柔的抚了抚小腹,带了丝后怕道:“臣妾确实毛躁,竟丝毫不曾察觉自己有了身孕。昨日那样凶险,臣妾只想着不能伤了皇嗣,身子竟比脑子快,臣妾回神的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了。幸亏没有伤到孩子,不然臣妾真是万死不辞了。”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好的。”甄嬛羞赧的微低下头。太后看了一眼竹息,竹息会意的使一个宫女端上垫了大红彩绢的银盘上来。上面是一支赤金和合如意簪。太后道:“恬良娣有孕,哀家赐了她一对翡翠香珠的镯子,如今就把这赤金和合如意簪赐予你吧。”
甄嬛脸上微怔,我抬眼打量了一下,原来那簪子是先前眉庄被设计有孕时太后赏的那支。太后已经拿了那簪子插稳在甄嬛的发间。太后笑道:“果然好看。”甄嬛只得谢恩。
太后转向我,微微蹙眉道:“你身子如何?太医怎么说?”我满眼的温柔中掺杂着丝丝忧虑,道:“方太医说嫔妾坐胎不稳,需静养。”看了眼太后解释道:“方太医就是一直为嫔妾调理心疾的方海方太医。”
太后沉吟道:“方海哀家倒是知道,也擅婴妇科,是个踏实勤恳的。既如此,你的身子以后就交由他护理吧。”我心中一喜,急忙起身道谢。太后看着我瘦弱的样子皱了皱眉,解了手腕上的金丝楠木佛珠手串递给竹息,道:“这串手链哀家带在身上有二十多年了,日日随哀家礼佛,也沾了些佛性。今日赐给你,盼着能保佑哀家的孙儿平安。”
我迟疑的看了眼皇后,皇后连忙道:“这是母后的心爱之物,臣妾们怎敢夺母后心头之爱?”太后闻言道:“皇上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予漓一子。哀家只盼皇上能多子多孙。东西再心爱也比不得哀家的孙儿更金贵。如今宫里有三个孕妇,皇后也要多上心些。”皇后敛衽应是。
太后又看着我道:“你既然胎不稳,就免了你日日早晚请安,且待在你自己宫里静静养胎为要。这串手链你也带着,免得哀家的孙儿随了你病弱的身子!”这话已经说的极不客气了,我只得低头从竹息手中接了。
出了姬宁宫皇后对我道:“太后即免你请安,你自今晚起就不必过来了。我也会吩咐后宫妃嫔们不得去打扰你静养。”我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体恤。”皇后向甄嬛道:“你昨日动了胎气,也仔细着些。”甄嬛道谢。皇后点点头,道:“回宫。”江福海道:“皇后娘娘起驾!”
我和甄嬛行礼道:“恭送皇后娘娘!”送走了皇后,我执着甄嬛的手,道:“嬛姐姐,我回去后就不太方便出来了。自眉姐姐病后,我一直未能去探望她,现如今再不去,以后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姐姐陪我一道去存菊堂如何?”甄嬛想了想道:“也好,我也几天没有去看望眉庄了。”
等到了存菊堂,眉庄亲自迎到殿门处。甄嬛连忙道:“我们常来的,你怎的这样客气,仔细吹了寒风。”眉庄紧走几步握住我的手,紧紧看了我一眼,才笑道:“哪有那么娇贵,温太医也嘱我多出来走走呢。”
眉庄牵了我和甄嬛进去,上了茶,眉庄看向我的胸口,道:“好妹妹,连累你了。”我笑着执了她的手道:“咱们姐妹一体,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呢?姐姐万勿多想,早些养好身子要紧。”眉庄敛了眉目,清淡道:“有什么要紧,不过慢慢过日子罢了。”
我心里一凛,眉庄这话有些灰心,不知怎的想起那支菊花花签。眉庄盈满了喜意,拉着我和甄嬛的手,道:“如今好了,你们俩都怀了身孕,等孩子生下来,才真正在后宫里站稳了脚。”我闻言抚了抚还未显形的小腹,带着些试探调侃道:“眉姐姐赶快养好身子,也怀上一个,到时咱们三个一起站稳脚,孩儿们也可以一处玩闹,岂不爽快?”
眉庄却是随意的笑了笑,转而道:“我听说你心悸,可厉害么?”我心里起了不好的感觉,然而她这样回避,我也不好追问,因笑道:“已经好多了。”
我在皇上面前心悸,是为博他怜惜愧疚。在后宫妃嫔面前心悸,是为削弱我的威胁。在寝宫里心悸,是为打消众人疑虑。而在眉庄面前,我不仅不能心悸,还要轻描淡写的避过去。我与甄嬛同期而孕,甄嬛因扑救恬良娣而震动胎气,还能四处走走。而我却需要闭宫静养,其间差别眉庄不问而知。我又何必在她面前心悸,反而落了下乘?而我此时如此作态反而更令眉庄心生感念,也更显得我人品厚重。
又说了几句,槿汐捧着一个精致的珐琅描花圆钵上来道:“小主该擦药了。”眉庄着白苓奉上热水,槿汐伺候着甄嬛洗了脸,打开那圆钵,仔细为甄嬛涂抹。眉庄担心的问:“嬛儿,这药是打哪儿来的?可与孕妇无碍?”
甄嬛微笑道:“无碍,这舒痕胶是皇上赐的。”眉庄听说是玄凌赐的遂放心的不再询问。我在一边瞧着,拿过来凑到鼻子底下闻道:“嗯,桃花、珍珠粉、蜂蜜、鱼骨胶……”瞳孔猛然一缩,麝香!又仔细嗅了嗅,的确是麝香。可是皇上御赐的东西,怎会有麝香?我随手放下圆钵,苦恼道:“闻不出来了。”
甄嬛笑着道:“陵容的鼻子可真好使,竟叫你闻出了大半材料来。剩下的还有玉屑、琥珀和白獭髓。旁的倒也罢了,只这白獭髓极是难得。白獭只在富春江出产,生性胆小,见有人捉它就逃进水底石穴中,极难捕捉。只有每年祭鱼的时候,白獭们为争夺配偶时常发生厮杀格斗,有的水獭会在格斗中死去,或碎骨藏于石穴之中,才能取出一点点骨髓。还是趁新鲜的时候,要不然只剩下骨粉了,虽然也有用,但是效力却远不及骨髓了。”①
我道:“听说桃花和珍珠粉能悦泽人面,令人颜色好。琥珀和玉屑能愈合伤口。的确是好东西。”眉庄接道:“还不止呢,鱼骨胶和蜂蜜能使肌肤光滑。而白獭髓最为珍贵,能使疤痕褪色,光复如新。看来皇上对你是十分上心的。”甄嬛羞涩的微笑,眉宇间荡漾着柔和的幸福。
辞别了眉庄回到岚意楼,我懒在榻上。昨日的赏花会,今日的舒痕胶,给了我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捋了捋思绪,我唤来周源,将皇后这几日态度的转变详细说与他听。周源沉思良久道:“若不是小主有孕,皇后怕有意扶持小主。”
我静静的听着。“华妃独宠,皇后就扶持菀小主分宠。如今菀小主自成一势,皇后就想扶持小主。”我不解道:“皇后为何要扶持我?如今宫中甄嬛、华妃、皇后三足鼎立。皇后是中宫,甄嬛与华妃结怨已深,皇后地位稳固。”
周源深深看了我一眼,道:“小主以为皇后地位稳固?”我点头道:“自然。皇后是太后娘家侄女,太后待皇后虽不亲密,但斩不断她们之间的血缘亲情。若有人威胁皇后地位,首先要面临的是太后这一关。皇上事母至孝,一般不会违抗太后意愿。再者,皇后毕竟是纯元皇后的妹妹。”
周源道:“确是如此,只要皇后不犯大过,即使无子,也地位稳固。”我有点疑惑的望着他,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周源继续道:“虽是如此,但后宫之中不是西风压倒东风,便是东风压倒西风。皇后她不愿意做被压到一方。”
我奇怪的道:“皇后地位稳固,怎么会被压倒?”周源道:“华妃强势,皇后也不得不退避一二。”我默然。妃子手中有协理管家之权,皇后作为正妻确实难忍。我不由联想到在松阳时,安家妾室掌家时的艰难。
“菀小主与华妃对上,就目前来说对皇后有益。但以菀小主目前的圣宠,谁也不能保证他日菀小主不是第二个华妃。”周源说完,立在一边,等我思考。我顺着周源的话想着,“我是甄嬛一派,皇后若拉拢了我,等于是在甄嬛咽喉上插了一根针。等到华妃被甄嬛彻底打压下去,皇后再令我发作,即使不能要了甄嬛的性命,也能让她元气大伤。届时皇后一人独大,宫权回握,是名副其实的后宫第一人。”
周源点头。我皱眉道:“我有个疑惑,皇后为什么选择我?她就能肯定我会背叛甄嬛?”周源道:“人心自古不足,正是因为小主与菀小主走得近,菀小主封了正三品的贵嫔,小主才是从四品的芳仪,差别之大,令人难免生出嫉妒。再者,小主与菀小主毕竟只是同盟关系,感情不如惠小主深厚。”
我顿时豁然开朗,我在皇上面前也算是个有宠的,又有一副好嗓子。也算是有点潜力让皇后栽培。可是又有一个疑问,“那么我有孕之后,皇后为什么立刻换了态度?以我的出身,即使我这一胎是个皇子,对皇后也是构不成威胁。”
周源道:“妇人为母则强。小主若是没有孩子,而皇上的恩眷又过于飘忽,如同终身没有依靠。小主若是想在宫里过得好,就不得不全心依赖皇后。皇后对小主才能如臂使指。”我沉思道:“那茵陈?”周源道:“奴才跟方太医打听,心律不齐是不能要孩子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皇后好狠!竟是要毁了我做母亲的能力,毁了我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①,白獭描述来自原著。
陵容对甄嬛的感情经历:初遇时抱大腿的想法--落魄时产生的友情--甄嬛得宠初评价的伤心--设计华妃隐瞒时的失望--避暑行宫眉庄提携时的失落--安比槐出事时的愤怒--禁闭时的清醒--甄衍事情的厌恶,所以陵容闻出了麝香也没有向甄嬛说破。因为是利益同盟,甄嬛有子无否对陵容的影响不是很大。甚至甄嬛无子对陵容来说更好。所以表以为陵容是忘恩啊。甄嬛对陵容的恩情,陵容会还的,但不是现在
第二十五章 到了傍晚,皇上驾临。因着我要静养,玄凌不许人大声通报。静静进来时,我刚发作了心悸,正躺在床上阖眼休憩。听得人声,以为是周源,眼也不睁懒懒的道:“我这里无事,公公也早些休息了吧。”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我心口,我一惊睁开眼睛,原来是玄凌。怔愣了一瞬,才挣扎着要起身行礼。玄凌按住我道:“别动,快躺下。”我赧颜道:“皇上每次驾临,嫔妾都这样躺着,实在是太不知礼数了。”
菊清为玄凌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床边。为我掖了掖被角,道:“你还有着身孕呢,朕免你行礼。”我坐起身,向玄凌拜了一拜,才道:“皇上体恤嫔妾,嫔妾却不能不知礼。”玄凌轻声责怪道:“你就是礼太多。”我微笑不语。
玄凌眼光移到我小腹,问道:“太医怎么说?”我温柔的抚摸着,仿佛手掌下的是我的孩儿,低着头,掩住脸上的神情,“太医说嫔妾身有心疾,心是人之本。说这胎嫔妾怀的艰难。”说到后来言语晦涩不明。
玄凌顿了一顿,安抚我道:“容儿不必过于担忧,方海医术不错,朕也会护着我们的孩儿的。你且安心静养着。”我抬起头,双眼中盛满了坚毅,嘴唇紧抿,“嫔妾不担忧,嫔妾和皇上的孩子定会健健康康的!”
玄凌惊讶,握住我的手,保证似的道:“我们的孩子会健健康康的。”我似乎得了勇气,放松下来,才想到什么似的,急忙问道:“皇上可用过膳了?”
玄凌道:“朕在太后那里已经用过了。”我舒了一口气,道:“太后慈善,嫔妾今日随皇后向太后请安,太后赏了嫔妾一串佛珠手串,嘱咐嫔妾随身佩戴。”说着伸出皓腕,显出上面缠绕的珠串,“听太后说,这是太后随身带了二十几年的老物件,嫔妾受了心有不安。”
玄凌看了一眼道:“确实是母后的心爱之物。即赏了你,你就好好戴着吧。”看我脸上的不安,又道:“这里面还有一个典故。”我疑惑的望向他,“什么典故?”玄凌看着连理枝缠绕的桃红锦被,陷入回忆当中,“朕三岁时,有一次玩水,岸边路滑,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虽然被身边的奴才及时救了起来,但朕年幼,怎禁得寒水浸体?当夜就发起了高热。”
我焦急的握紧了他的手,“皇上无事吧?”又脸上一红,嗫嚅道:“皇上好好儿的在嫔妾跟前,嫔妾糊涂了。”玄凌轻笑着拍了拍我的手,道:“当时十分凶险,连太医都说朕不好了。母后焦急,奉了这串手链在佛堂跪了三天三夜,朕的高热竟奇迹般的退了。”
我抚着胸口,长吁一口气道:“好凶险!太后一片慈母之心,跪了三天三夜可怎么受得住?”玄凌点头道:“朕病愈后,母后就病倒了。母后自此就十分宝贝那串手链,说朕能痊愈,是那串手链带来的福泽。”
我闻言若有所思的数着手串的佛珠,道:“嫔妾虽比不得太后的仁爱,但也当日日礼佛,佑我孩儿。”玄凌不意我如此说,只道:“你还怀着孩子,需注意着,别累到了。”我笑了一笑道:“嫔妾省得。”
看了看天色,夜幕已经拉开。按着宫规,有孕宫嫔不能侍寝,我也不想留他过夜,便道:“嫔妾今日去了存菊堂看望惠姐姐,她宫里菊花长的倒是郁郁青青的繁盛,只是伺候的人少,衬得格外的清冷。”
玄凌皱眉道:“按制容华有八个贴身大宫女伺候,四个内侍。其余粗使宫人若干,怎会人少?”我带上了愤愤不平的神情道:“眉姐姐被奸人所害,幽禁存菊堂。那起子势力的奴才就敢偷奸耍滑,对惠姐姐不敬!慧姐姐日日面对他们,被磨得心灰意冷,也不去管他们。他们便陆陆续续的拖了关系,离了存菊堂。”
玄凌厉声道:“这些背主的奴才着实可恨!”我微湿了眼角,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们贪图富贵,嫔妾也不是不能理解。嫔妾只是为惠姐姐伤心。她那样尊贵的人儿竟然被奴才作践!皇上已经为惠姐姐平反,也要多去看看她才好。总要让她知晓,皇上是再意她的。”
玄凌沉吟着不说话,我轻声唤道:“皇上?”玄凌带了丝不自在道:“朕罚容华幽禁,容华素来自敬,恐怕心里怨恨朕。”我想到白天眉庄的模样,不敢否认眉庄心底无怨,只道:“只可恨的是那奸人,糊弄皇嗣,目无君上!”顿了顿又道:“惠姐姐原是家里千娇万宠着的,冷不禁这样一出,心里有些意见,也是难免。”
觑见玄凌眉头微皱,有不悦之色,心里暗叹,到底是皇上,纵然自己伤了妃嫔的心,也不准妃嫔怨恨。装作没有察觉,继续道:“嫔妾与惠姐姐是一样的人,偶尔嫔妾寻思着,若嫔妾是惠姐姐会如何想?”玄凌侧目看来。
我道:“嫔妾说了,皇上可别怪嫔妾无礼。”玄凌道:“无妨,你且说说看。”我道:“假若嫔妾是惠姐姐,当时与皇上犹如新婚燕尔,两情绻绻。皇上不信嫔妾,罚嫔妾幽禁,嫔妾心里是极伤心的。嫔妾岂不知罪魁祸首是他人?但是嫔妾依然伤心,嫔妾的夫君,嫔妾的天竟不信自己。”玄凌眉头紧皱,眼有不善。
“皇上,惠姐姐这样的情况,若是有女子说不怨,那才是真正的欺君!”玄凌长叹一声,道:“是朕愧对了容华。”我继续道:“嫔妾纵然伤心,却还是希望皇上能来看嫔妾的。”玄凌挑了一下眉,来了些兴趣。“嫔妾说句大不敬的话,夫妻哪有隔夜仇!皇上,眉姐姐怨皇上也好,想见皇上也好,那是作为女子对自己丈夫的纠结心情,皇上,您可明白?”
玄凌并不明白,但是不妨碍他从里面听出一些东西,比如——惠容华对他的怨是女子对自己丈夫的怨。而不是妃嫔对皇上的怨。虽然妃嫔与皇上也是夫妻,但是一个女子能把皇上视作自己的丈夫,才是动了私情。
我见玄凌眉头舒展,趁机道:“皇上多去看看惠姐姐,慧姐姐自然会心回意转。届时一切有如乾元十二年的情形,岂不美好?”玄凌想到乾元十二年眉庄初侍寝的少女风情,不禁心意一动。起身道:“那朕便去看看容华。”
我俯身行礼道:“嫔妾恭送皇上。”玄凌捏了一把我的鼻头,道:“容儿与容华姐妹情深,甚好。”我略微羞涩的一笑,目送他出去。眉庄,我能做的已经为你做了,剩下的取决你自己了。希望你莫要辜负了青春才好。
翌日早起,我吩咐小顺子将岚意楼的人召集。我看着众人跪了满地,也不叫起,慢慢的喝了一盏热茶,冷眼打量着他们。良久方道:“本芳仪怀了身孕,是我自己的大幸,也是岚意楼的大幸,更是你们的大幸!主仆一体,本芳仪荣耀了,你们自然也跟着荣耀。但若是叫本芳仪发现哪个吃里爬外,慎刑司也不是摆着好看的!”茶杯咔一声重重放在几上,众人一抖,叩首齐声道:“奴才(奴婢)不敢。”
“自今日起岚意楼闭锁宫门!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出门理由需一一禀报清楚,由小钱子登记。”小钱子一惊,转瞬大喜,磕头道:“奴才必不辱命!”我点点头道:“本芳仪一切用度,你们的月例,皆由菊清领着喜儿、翠儿去内务府领用。每日庭院中、宫殿里都给本芳仪仔细打扫,若有水渍、油渍、石子、珠子等,直接捆去慎刑司!
本芳仪的吃食用具由宝莺带着喜儿亲自收拾,不得假手于他人。任何人靠近本芳仪的药物、吃食,直接打去慎刑司!本芳仪的寝殿,不得随意靠近!本芳仪的一应事物,谁经手谁负责,一旦出现问题,不管是谁下的手,负责人一应打去慎刑司!”
想了想这些也差不多了,于是缓和了口气道:“待本芳仪平安产下皇嗣,你们月例翻三倍,也可以向本芳仪许个要求,但凡本芳仪能够做到,必然为你们实现!”小顺子领着众人道:“谨遵小主吩咐,不敢有丝毫异心!”我扬了扬手:“菊清!”菊清应声而出,拿出一堆荷包分发。
等人都下去了,小顺子问道:“小主,宝鹃怎么处置?”如今我有身孕,一切都不得不事事小心。不管宝鹃是谁的人,我防备了她那么久,早已没有忠心可言。我道:“不急,还不到时候。你把宝鹃和她带的几个宫女都给我看好了,别叫她们沾了我的吃食和药物。”小顺子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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