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传(后宫甄嬛传同人) 第12章

作者:青菜不爱萝卜 标签: BG同人

  我抿紧了嘴唇,心中滋味复杂难辨。甄嬛……最终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吩咐道:“皇上才离宫就出了此等大事,回宫之后免不了一番风雨。小顺子你吩咐下去,勒令岚意楼的人不得随意离宫,谨言慎行。菀贵嫔小月的事,再不准提一个字!”

  是夜,夜风送来虫子的鸣声,热闹的让人烦躁。我抚摸着小腹,恬嫔、甄嬛,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六宫之中只剩我一个孕妇了,只剩我一个……我止不住的心里泛上凉意,指甲扣得掌心沁出血珠。黑暗中周源低沉的声音传来:“后宫中能压得住这些鬼魅魍魉而又愿意看见皇嗣平安出身的,只有太后了。”

  苦涩慢慢爬上我的嘴角,好容易费尽心思清理掉岚意楼的不安稳分子,如今却要我亲自去求来别人的眼线。手掌下微微凸起的肚皮烫的炙手,那是我孩儿的体温。“再过两日吧,等皇上回来,我总要和他打过招呼,才好去求太后。”

  或许是暑气入体,或许是心中恐惧,短短三日,我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玄凌接到清河王传递的消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回宫。棠梨宫里,玄凌褫夺皙华夫人封号,降为妃,去协理六宫之权,非诏不得再见。

  甄嬛似乎与玄凌起了嘴角,玄凌也不怜惜她丧子之痛,回宫当夜竟来了我的岚意楼。我知道玄凌此刻心理生理皆是疲乏之态,需要的我小意温柔。我亲手奉上一盏热水:“皇上喝点水解渴,因着快要歇了,嫔妾特意嘱咐她们不要煮茶。”

  玄凌接了,只拿在手中,微低着头,暗哑道:“是上苍在惩罚朕吗?!”我一愣,旋即明白他是指他连丧两子之事。我抿了抿唇,大胆走上前,依偎坐于他怀中,拉过他的手放置在我的小腹之上,在他耳边温柔道:“皇上,您摸摸,孩儿是不是长大一些了?”

  玄凌果然摸了摸我的小腹道:“嗯,是长大一些了。”我回过身,环住他的头颅拉向我的怀中:“大皇子敏而好学,温仪帝姬娴静温柔,嫔妾与皇上的孩儿正一天天长大,将来必是像他哥哥姐姐一样优秀。皇上青壮之年正如日中天,为何心灰?”

  顿了顿又道:“皇上是天子,是上天的儿子,哪有做父母的舍得惩罚自己的儿子?嫔妾虽一直养在内宅,不知朝廷上的大事。然而乾元十二年嫔妾上京应选之时,也算是亲眼目睹了皇上治下的民生。百姓们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怡然自乐。嫔妾进宫后,又时常看见皇上深夜之中还在处理朝事。嫔妾虽然不知皇上在朝野中的威望,然而嫔妾却知道,百年之后,皇上也是后人效仿的一代明君。”

  玄凌紧紧拥住我,叹息道:“朕不是灰心,容儿,朕只是伤心。”我回抱住他:“嫔妾知道。”

  良久,玄凌松开我,面上已经恢复平素威严的神色,皱眉道:“慕容妃惩罚菀贵嫔,你犟什么?非要顶着烈日中暑了才好?”我低头认错:“嫔妾原来也是坐着的,只是菀姐姐面色实在不好,她也怀着皇上的子嗣,嫔妾如何能坐得住?”偷眼打量他,见他面色稍稍好转,嘟哝道:“惠姐姐还陪着菀姐姐跪了半个时辰呢。”

  玄凌顿时黑了脸,斥道:“你能跟惠容华比?你胎儿不稳,还在喝安胎药,你自己不知道?!”我老实垂头道:“是嫔妾错了,嫔妾再也不敢了。”玄凌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道:“容儿情义中人,朕岂不知道?只是你念着姐妹之情的时候,好歹顾着些自己。”我挪了挪,又挪了挪,靠近玄凌怀里:“嫔妾知道了,这样的事,嫔妾保证没有下回。”

  抬手抚平玄凌微皱的眉头,带了丝心疼道:“皇上日夜兼程的赶路,回宫后一刻也不得闲,又处理了大半日的事情,嫔妾已经嘱咐了他们准备热水,皇上沐浴后就歇了吧?”玄凌点头,由小顺子引着向浴室去了。

  玄凌回来时,我正捧着《地藏菩萨本愿经》绣最后一段字。玄凌蹙眉道:“女红最是费眼,你做什么又在绣这经书?”我连忙将丝帛放回针线篓,起身伺候他更衣,道:“自上次皇上提过太后凤体微恙,嫔妾便着手绣这经书,谨以表示嫔妾的一点孝心。”

  玄凌随手抄起细品,道:“竟是以双面绣绣的,容儿费心了。”我微红了脸颊,羞赧道:“是嫔妾不会写字,才想到绣书的。”玄凌惊讶道:“你不会写字?”我示意他手抬得高些:“嫔妾在家时,父亲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教我些许认得几个字,就不再多教了。这经书还是嫔妾母亲供在嫔妾祖母灵前,嫔妾才背得熟的。其他的经书,嫔妾却是一无所知了。”

  玄凌点头道:“不知道的好,容儿风华正茂,省的经书读的多了,变得清淡了,岂不苦了朕?”我脸上一红,嗔道:“皇上尽调侃嫔妾。”又正色道:“太后是皇上生母,又是清河王养母,经验丰富,嫔妾正要好好的向太后取经呢。”玄凌点头:“很是。”

  得了玄凌的许可,翌日向皇后请安之后,我便带着周源和菊清去拜见太后。我到之时,眉庄刚服侍了太后服药。太后道:“今日怎么到哀家这里来了?你身子好些了?”我自然知道太后问的不是我本人而是我腹中的胎儿,行了跪拜大礼,才回答道:“回太后的话,方太医说嫔妾胎像稳健,可以多走走四处散散心,对孩儿更有益处。”

  从菊清手里取过《地藏菩萨本愿经》,双手高举过头顶,“太后凤体不适,皇上十分担心,曾与嫔妾面前念叨,是以嫔妾绣了经书以为太后祈愿。”竹息展开验过,才奉与太后。太后仔细阅读,眉目舒展道:“你有心了。赐座。”“谢太后!”我在菊清搀扶下坐了小半个身子在小杌子上。

  眉庄亲自端了一杯白水给我,我站起身双手接了,与她相视一笑。太后打量了我们一眼,道:“哀家似乎听说,你的心疾是为眉庄求情才落下的?”我连忙起身回道:“太后误会了,嫔妾的心疾是嫔妾未有仔细保养才落得病根。”

  太后道:“你坐下,不必紧张,哀家不过与你说说闲话。”我应声坐下,太后又道:“到底是你为眉庄求情,被皇上伤着了。”我不敢起身,谨慎道:“嫔妾当日为惠姐姐求情,一是因为嫔妾相信惠姐姐的人品,断断不会做出那样欺君罔上的大罪;二则是嫔妾微末之时,是由惠姐姐提携,嫔妾不敢忘恩。但是嫔妾忤逆皇上也是事实,嫔妾应该受罚。”

  太后点了点头,“倒是个明白的。”眉庄一旁帮声道:“陵容最重情义,嫔妾幽禁之时,也是她时不时的求敬妃为嫔妾稍点东西。嫔妾能安然渡过时疫,多亏了菀贵嫔和陵容。”太后慈祥的看着她道:“你的福气大着呢,小小一个时疫算不得什么。”我跟在一旁附和。

  和眉庄一道奉承了太后一会子,我终于将话题转到我今番的目的上:“嫔妾年轻,从来没有经历过。身边又没有经验丰富的姑姑,菊清宝莺几个都还是大姑娘。周源倒是年长,但他是个内侍,与这方面也没有关注。嫔妾求太后怜惜,赐给嫔妾一个经验丰富的麽麽,好时时警醒着嫔妾。”

  眉庄也在一边帮腔道:“陵容年轻不经事,她母家又远,不能进宫陪伴。方太医倒是经历得多,但他是外男,不好在后宫久留。太后最是体贴我们这些年纪轻的妃嫔,跟在太后身边的老人们深得太后真传,太后就大发慈悲派个人给陵容撑住场面吧,省的她莽莽撞撞的犯了大错。”

  太后想到先前恬嫔和菀贵嫔的小月,又想到陵容的身体素来羸弱,遂指派了一个正五品温人给我。品秩稍低于我,能尊重与我,却又是我岚意楼内宫女中品级最高者。太后出手果然不凡,只这一个人,就直直的□我的人手的核心。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是美好滴,道路是曲折滴,怎可以让陵容一路一帆风顺呢?嘿嘿

第二十九章  回到岚意楼,太后赐的姑姑向我行跪拜大礼。我连忙双手扶她,内心微微松了口气,看她此举,是个知事谨慎的,起码日后明面儿上不难相处。口中试探道:“姑姑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儿,万莫向我行如此大礼。”那姑姑恭敬的垂首立着,谦卑的道:“太后既将奴婢赐给小主,奴婢便是小主的人。奴婢向小主行认主大礼,是奴婢的本分。”

  我满意的颔首,不是个骄狂的,仗着太后就不将我放在眼里。微笑道:“还未请教姑姑姓名?”那姑姑道:“奴婢娘家姓汪,太后赐名竹锦。”我微讶的看向她:“竹字辈真真儿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儿了。恕我眼拙,姑姑看着才四十出头?”

  汪竹锦道:“这中间有个缘故,奴婢的娘原是太后还未进宫前贴身侍候的,年纪大了,蒙太后恩典,放出去配了小子。可惜奴婢的娘福薄,生下奴婢三两年就撒手去了。奴婢爹又娶了后母,太后担心奴婢被苛待,早早的将奴婢接进府里调.教。后来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年龄到了,放出去了几个。老夫人见奴婢还算尽心,就送了奴婢进宫伺候太后。太后怜惜奴婢,又有奴婢娘的缘故,故赐奴婢名竹锦。”

  听她说的这样仔细,知这是她的表态,是愿与我和平相处的意思。我心里愈发满意,指着宝莺菊清小顺子等得力的人手向她介绍道:“这几个都是自我进宫就跟着我的。我的月例,得的赏赐、药材,岚意楼宫人的月钱等都是由宝莺掌理。这些事情琐碎又要紧,我平时很不使唤她做别的事情。

  我的贴身事物,首饰、衣物、脂粉等物事由菊清掌理,她行事稳重又有几分机灵,我素日常带了她宫中行走。

  岚意楼的内侍,庭院里的事情都是这个小顺子掌理。他很有几把力气,姑姑以后若有重活,尽管使唤他,不用客气。”小顺子憨憨的向竹锦行礼。

  “岚意楼的总务是由周源管理,不过他已老迈,许多事都是由小顺子来做。姑姑最年长,我这宫里的宫女们以后都由姑姑掌理,但凡有偷奸耍滑的,姑姑尽管罚!”

  -竹锦连忙福身行礼道:“不敢,小主调.教的人都是伶俐的。”我嘴上说的好听,偏偏当着众人的面,将他们的职责一一详尽述说,分明是告诉她,这些人我已经安排好了,不需她插手。置于掌理宫女人事,不过是高高供着她罢了。

  我们彼此都明白,我向太后求了她来,不过是想托庇于太后,能平安产子。太后也只是为了孙孙,派她过来守护。明面上她是我的人,实际上她还是太后的人。她行事谨慎,不愿仗着太后对皇上的宠妃指手画脚,我就投桃报李,给她尊敬体面。

  竹锦平日少言少语,对岚意楼行事不置一词。对我的胎却尽心尽力,凡是我要入口的都细细验了,凡是我要用的,都再三仔细准备妥当了。虽然是个外人,我颇觉束手束脚,但对她也生不出意见来。

  甄嬛因丧子整日愁眉不展,对玄凌不重重处置慕容妃心怀怨愤。玄凌便渐渐很少往她那里去了,到我这里来的时间,却日渐增多。我知道他着紧的不过是我的肚子,我本对他无甚情愫,完全不在意。倒是经常主动拉了他的手覆在我肚子上,与他一起分享宝宝成长的幸福。

  恬嫔、甄嬛皆小月,使得太后皇上对我这一胎分外重视。又有慕容妃被罚一事,后宫一时间十分安静。竹锦日日小心,却没有在我这里发现什么不妥。我知道她们只是暂时偃缩一段时日,距我临盆还有五月光景,时间充裕,她们也不介意安分一段时间以放松太后皇上紧绷的弦。但到底给了我一段可以喘气的时间。

  自慕容妃还是皙华夫人的时候,将我拉出岚意楼,我再也不能用静养的名义赖在自己宫里,否则向妃子请安却不向中宫请安,一个大不敬之罪就要斩落我头上了。

  六月中,老天爷似乎是要将今春省下的雨水还回来似的,断断续续的倾倒了半个多月的雨。好容易这日是个大晴天,从皇后宫里请安回来,我顾不得日晒,在长杨宫花园里观花赏景。

  连续被暴雨骚扰了半个月的情绪,看着雨后的青草鲜花,心情渐渐明媚起来。流连花丛之中,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觉间将随从的竹锦菊清抛到身后。

  “见过安芳仪。”我一怔神,却是马才人向我请安。我微笑道:“马才人也来散心?”一面说着一面上前一步,打算伸手去扶她。才感觉脚心抵住一个坚硬的东西,腿已经向前滑去。我重心不稳,重重向下栽倒,这一瞬间,我听见后方菊清惊恐的尖叫,瞧见眼前越来越近的湿漉的石子路,脑海直直矗立着三个大字:“中计了!”

  我载倒在地,肚子碰到的却不是硬邦邦的地面。菊清魂飞魄散的扶起我,上下打量,见我肚子还硬挺挺的鼓着,才有理智的尖叫:“快请方太医!”一面喊着,却把我推到竹锦怀中,自己向太医院方向跑了。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却仍能冷静的道:“快扶马才人起来。”又去看我方才踩着的东西,却是一块青苔上的鹅卵石。那鹅卵石光滑溜圆,显见不是这路上经历风吹雨打的脏乱的铺路石子。“竹锦你在这里守着,不许人动这里一分一毫。”

  向马人才道:“才人怎么样?还能站起来么?”马才人揉着腹部,勉强道:“嫔妾还能行走。”我道:“劳烦才人送我回岚意楼,我这里已经没有人伺候了。”马才人知道自己遇上这样的事,根本不能轻易走了。此刻不由暗暗庆幸刚才她身体比脑子快,给安芳仪当了回软垫,否则,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嫔妾领命。”

  小顺子他们已经得了消息,呼啦啦一群人慌乱的向我跑来。我才从马才人宫女的怀中移到宝莺的怀里。我向小顺子道:“你和小钱子去接替竹锦,守在那里不准人接近。翠儿,你跑的快些,去向皇后娘娘说明事情,求皇后娘娘派人来查。”

  马才人在一边插言道:“让我身边的翡翠一起去吧,翠儿没有亲眼目睹,恐皇后娘娘问起来不能立刻说的明白。”我知她现在想极力洗清自己,遂点了点头。马才人舒了一口气,吩咐翡翠和翠儿一道去了。

  回到岚意楼才一刻钟,菊清已经拉扯着方海来了。方海把过脉道:“没有大碍,安小主并没有被磕着。只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待微臣开副安神的药,喝上两剂就好了。”竹锦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周源也是一脸放松。

  我心里略安,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马才人,道:“幸亏马才人接了我一道,我的肚子恰好压在她小腹上,我才能没事。方太医给马才人把把脉,莫被我压坏了。”方海诊脉后道:“马才人也无事。”

  正在此时,玄凌携了皇后一同进来。原来是翠儿翡翠赶到昭明殿时,玄凌刚下了朝正与皇后说话。翠儿禀明事由,翡翠口舌便宜,将事情说的十分凶险。唬的玄凌与皇后立刻赶来。皇后向我下药,我害得皇后不能领养大皇子,奸隙早生。因她是中宫,此等大事我不得不报与她,然而玄凌能跟来,与我是再好不过了。

  竹锦将事情细细的分说了一回,我流泪道:“嫔妾是面朝下直挺挺的倒下的,那石子路那样坚硬,若不是马才人舍身救嫔妾,嫔妾,嫔妾……”泣不成声,玄凌勃然变色。竹锦突然道:“奴婢仔细看了,那鹅卵石是被人刻意放在青苔上的。那整条路,除了小主摔倒之处,再没有别处有青苔。”

  皇后脸色阴沉,抢在玄凌之前喝道:“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谋害皇嗣!江福海!关了长杨宫宫门,给本宫仔细排查!这等下作之事绝不能饶!”我脸色微变,长杨宫只有我、杜良娣和马才人三个位份不高的小主。杜良娣不管世事,一味隐居,马才人更是舍身救我,皇后只在长杨宫查,分明是只想找个替死鬼罢了。

  我泪眼朦胧的抬起脸,道:“长杨宫里没有水池,怎会有鹅卵石?求皇后也派人查探那鹅卵石的来历。”玄凌皱眉看了皇后一眼,道:“江福海既然要查长杨宫,李长,你去查那鹅卵石。”皇后眼中有凄然神色一闪而过,我内心微哂,你既要谋害皇上的子嗣,又要皇上信任尊敬与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些事情一时三刻也不能排查清楚,皇后略停留了一阵,免我明日请安,被宫女们拥簇着回了昭明殿。玄凌却留下来陪了我一天。晚上菊清伺候我洗浴时,轻声道:“竹锦姑姑不再岚意楼里。”我闭着眼睛道:“这样的大事,她的确需要向太后禀报。你们装作不知道就是了。”

  不知皇上皇后查到了谁,最后只推出一个洒扫的内侍顶了罪。我心里暗恨,恨自己手上人手不够,竟不能查出幕后黑手。流水般的赏赐搬进了我的宫里,我郁郁不乐,突然理解了甄嬛的怨愤,失子之痛,只被夫君以赏赐安抚,却不见他有半点实质举动,哪个女子能不怨恨?

  趁着日头还不炎热,我吩咐人搬了躺椅在石榴树底下纳凉。自怀了身孕,我愈发喜欢这颗石榴树,石榴石榴象征着多子多孙。我和周源一处说话,菊清在一边为我打扇。竹锦远远望着我只两个心腹伺候,旁的如小顺子他们都远远避开,就知我们有要紧事情说,知趣的不来打搅。

  我眯着眼,懒懒晒着太阳:“跌了个跟头,才将我疼醒过来。我此刻行止与原先恬嫔有何不同?都是巴着皇上。”菊清道:“恬嫔胆大妄为,常从其他娘娘小主的宫里截人,十分嚣张。小主自有孕就分外低调,如今也是皇上念着皇子才常来看望。小主怎么把自己与恬嫔相提并论?”

  我扶着腹部不接话,突然问周源:“公公觉得马才人如何?”周源道:“马才人初进宫时颇有几分跋扈,如今看来,倒是收敛了些。为人直爽,掂得住事情轻重缓急。是个心底善良的。”我透过茂密的枝叶看向湛蓝的天空:“皇上身边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副面孔,我瞧着,马才人颜色娇嫩。公公以为,马才人可值得我为她费些心思?”

  周源想了一刻钟才道:“马才人父亲是毋州从六品的州同,门第也并不十分高。马家也并不是什么著姓大族,在京中更没有人脉。马才人无甚城府,又念旧情。若是她愿意向小主臣服,小主则多了一个得力的臂膀。”

  我轻笑一声,清脆悦耳,然而说出口的话却赤/裸裸的现实:“甄嬛与皇上置气,皇上十分冷落她。我知她心性,轻易不能从丧子之痛中回转过来。慕容妃非诏不得再见,昔日两大宠妃皆销声匿迹。眉庄清淡,只专心侍奉太后,而我又有孕在身。皇上身边得他心意的人,几乎没有。正是一个上好的时机。你着人透露消息给她,说我傍晚在松涛亭等她。一切就看她的机缘了。”

  我才到松涛亭,马才人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我知她性格直爽,未必喜欢婉转迂回的人,寒暄之后就开门见山的道:“妹妹进宫之初颇得皇上欢心,然而到了今日等闲三两个月竟见不到皇上一次,妹妹可知是什么原因?”

  马才人脸上闪过尴尬、羞恼等神色,却平静的问道:“芳仪知道?”我心里又满意了一分,能忍一时意气,城府不深倒与我是一件好事了。我道:“华妃娘娘艳丽逼人、菀贵嫔聪慧机敏,惠容华知书达理,便是我也是小家碧玉。妹妹所缺的正是一份自己的特色。”

  马才人至此已经知道我并不是嘲讽与她,不禁认真问道:“特色?”我点头:“皇上后宫之中皆是挑选的天下优秀的女子,若论容貌,那个不是令人眼前一新?然而寂寂老矣如先前悫妃,默默无闻如陆昭仪,深居避世如杜良娣。种种没落皆有相似,不过是帝王记不住她们罢了。”

  马才人苦笑道:“姐姐说的容易,我活了十八年,这‘特色’如何轻易能得?”我听她的称呼已经从芳仪变成姐姐,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妹妹今年才十八,娇艳如花的年岁,难道愿意与陆昭仪之流一样,独自枯老宫中么?”马才人脸上愈发苦涩。我内心微微叹息,十八岁的小女孩,业已被深宫磨砺的暮气沉沉。然而我却也是一样,被雕琢的心机沉沉。

  我收了感叹,一字一顿的道:“我愿意助妹妹一臂之力。”马才人豁然抬首不可置信的看向我,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问道:“芳仪为何选中我?”双眼紧紧盯住我每一分神色。我坦然微笑:“乾元十二年冬,妹妹曾与长扬宫宫门处嘲讽与我。”马才人面色一白,我恍似没有瞧见,自顾道:“今年春,妹妹在同一地点向我让道,并处置了贴身大宫女。

  妹妹能屈能伸,固然让我看重。然而我最看重的是你立刻将那宫女送出宫,你的果断、心善令我记忆犹新。前次也是你救了我一回,我也是有报答的意思。”马才人面上犹疑之色尽显,我继续道:“我本是县丞之女,出身寒微。虽与菀贵嫔惠容华交好,但她们是打小的情分与我不同。我如今怀着孩子,精力大不如前,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帮我分担一些。再者,这一胎无论是男是女,我有没有福分亲自抚养他,我都要为他做一些事情。你可明白?”

  马才人点头,知道我这是为了孩子打算建立自己的势力。若是能亲自抚养他,可以有能力保护他。若是不能亲自抚养,也能让孩子养母忌惮一些,不能苛待了他。我轻轻叹息:“宫中岁月悠久,皇恩飘忽不可依靠,我身后又无家族可以支撑。犹如无根的浮萍,风雨可欺。我只能自己拼搏。”马才人动容,其实她的境况与我又有何不同?更不如我暂时还有皇恩在身,有孩儿陪伴。

  我看她只抿唇不语,知这件事来得突兀,站起身扶住菊清的手道:“妹妹可以慢慢思考,想明白了就来告我一声儿。无论你愿不愿意,你救了我一回的恩义都在。”马才人轻轻点头。她肯认真的思考一回,我今天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三日后的清晨,马才人早早的到了我的岚意楼。我才起身,菊清为我梳妆。见到马才人我心里惴惴,知道结果就要见分晓,仍是笑着让喜儿奉茶。马才人摒了翡翠下去,我也示意菊清她们退下。马才人上前一步向我跪下,脸上一片坚毅:“嫔妾愿意听凭芳仪姐姐差遣,以姐姐马首是瞻!”

  我大喜,笑容再也压抑不住的展开,弯腰双手扶起她:“好妹妹,姐姐必不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的时候,我看到最后一句话,大寒,好似薄幸郎得到人家姑娘清白时的甜言蜜语。-_-|||

感谢雷蕾同学的霸王票,谢谢!汗~我今天才留意到。

第三十章  “皇上,嫔妾听说菀姐姐病了?”我递了一片西瓜给玄凌,问道。玄凌皱了眉:“生病了自有太医照料,你无需担忧。”我举袖掩嘴,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看皇上说的,嫔妾哪里担忧了?怕是您说的是您自己吧?”玄凌将西瓜丢到几上,微凝了脸色:“她不过是得的心病!”

  我见他颜色不好,不敢继续调侃,轻声细语的道:“菀姐姐盼了许久,才得了一个孩儿。千般小心,万般注意,谁也想不到会发生那样的人祸。她是头一胎,伤心不绝也是难免的。皇上也宽慰着些她,这样沉溺于心伤,不仅那个还孩儿走的不安稳,她自己熬坏了身子,岂不是更难怀了?”

  玄凌握了握我的手,轻叹道:“嬛嬛素来聪明,却不及你想的明白。”我垂眉敛目的道:“嫔妾哪里是明白?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嫔妾如今肚子越发大了,又发生了鹅卵石的事,这几日每每想起,后怕的厉害,真真儿是一步路都不敢多走。每日除了请安,就是瑟缩在自己宫里。遣了几次菊清代我看去望姐姐,又担心底下宫女们不能把话劝慰得明白。菀姐姐一直心慕皇上,皇上再去看看她吧。或许她见了皇上心里高兴,能从丧子之痛里清醒过来?”

  玄凌老大不高兴,道:“她丧子伤心?朕难道就不伤心了?!那也是朕的孩子!怎不见她体谅朕?!你单单知道她丧子伤心,却不知她是为了朕不肯杀了世兰泄恨怨望与朕!”我樱唇微张,一脸不可置信。瞬又转换了神色,端了茶杯递与他。玄凌将我脸色转变尽收眼底,接过茶杯沉默不语。

  我似乎被殿内寂静的气氛渲染的不安,稍稍挪动了下身体,尽量柔婉的道:“皇上与慕容妃也是多年的情分,慕容妃做错了事情,皇上罚她无诏不再见,已经是极严重的惩罚了。菀姐姐最剔透不过的,只是一时被伤心迷了心窍,没想回转过来罢了。皇上千万摸与姐姐置气,瞧在她曾尽心侍奉的份上。”

  玄凌带了些疲惫伤痛喃喃的道:“丧子之悲,朕又何尝不恨?只是事涉前朝,慕容家……”忽的顿住。后宫不得干政,我只做没听到,若无其事的道:“皇上多到棠梨宫坐坐,菀姐姐还年轻,陪伴皇上的日子长着呢,未必不能再怀。”

  玄凌站起身道:“朕瞧着你也累了,你歇着吧。朕去别处走走。”我起身相送。

  功高震主,慕容家又不见收敛,也难怪皇上忌惮他们。然而玄凌一面在后宫与慕容妃琴瑟和谐,调制欢宜香给她避孕,一面在前朝对慕容家百般嘉赏宽容。我夜深人静时细细思量,总是一身的冷汗,玄凌这是打算捧杀慕容家啊。更让我心惊的是他竟然这般能忍。

  小钱子打听消息回来禀道:“皇上在上林苑转了一圈,就回了仪元殿。”私探皇上行踪乃是大罪,我道:“可有人注意到你?”小钱子眉眼间满是自信:“奴才只是经过上林苑,大大方方的走路,可不是那些形迹鬼祟的。”我挑了一下眉:“谁形迹鬼祟了?”小钱子道:“陆昭仪身边的小路子在上林苑溜达了一上午呢。”

  我不在意的笑笑,其他宫嫔的事还没有我置喙的。小钱子觑我脸色很好,似乎没有为皇上离开郁郁不乐。试探的问道:“皇上来了,阖宫上下荣耀,小主为什么总劝皇上去菀贵嫔那里?”我扫了他一眼,小钱子恭敬的低头。“你素爱打听些小道消息,因与我颇有些子用处,我也不很管你。只是你需知道,有些消息就是你心痒难耐也不得打听。”

  小钱子立刻跪趴于地,磕头到:“奴才知错,请小主责罚。”我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点头道:“你这是犯在我面前,若是其他人,打死都不论的!你打听消息之前,也得掂量着你自己的脑袋可承担的起!”

  小钱子头磕的砰砰直响,敲打的差不多了,我宽慰道:“你素来机灵讨喜,我也十分喜爱。只是你日后行事再向今日这般不知轻重,我也保不了你!得了,你也别磕头了,记住教训就行。这次就罚你两个月的月钱。”小钱子道:“奴才多谢小主开恩。”我挥了挥手:“去吧。”

  屋外,小钱子厌头搭脑的被小顺子训:“你是什么牌面上的人,也敢去打探小主的心思?妄测上意,打死都不算过……”我微微一笑,小顺子看着也蛮重视小钱子,底下人团结,我心里也受用。

  至于推皇上去看甄嬛,我抿了抿嘴,甄嬛现在日日以泪洗面,又对皇上心存怨望,皇上每多与她相处一次,心里就越厌烦一点。虽然对不起甄嬛,但她既然消沉了就多消沉一阵吧。等马才人在玄凌眼中占了个角落,我再在玄凌面前为她说几句。以她的容貌,只要肯对玄凌笑,玄凌自然会念她的好。

  想罢,我唤小顺子进来:“你递个消息给周源,让他晚上回来见我。不必避着马才人。”马才人宫里的领事内监病了,她身边又没有年长的姑姑,我便借周源与她管理宫人。小顺子领命。

  傍晚,我刚用过饭,周源过来向我请安。我屏退了宝莺几个,只留下菊清:“马才人的舞练得怎样?”周源低眉道:“马才人身材婀娜,舞技熟稔,跳起来分外好看。”因我只见过甄嬛舞惊鸿舞,便道:“与菀贵嫔比如何?”周源道:“若只论惊鸿舞,各有千秋。”我满意的点头:“其他的呢?”周源道:“其余只有一二支舞跳得出色,马才人还需再练。”

  我道:“引皇上注目,尽够了。其他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她言行举止如何了?”周源道:“马才人本就直爽,如今说话与脸上表情已经一致了。”我道:“很好。皇上身边多是曲意奉承的。菀贵嫔巧言机辩,慕容妃纵是得宠也不是想什么说什么。马才人是地道的北方女儿,浓眉大眼,脸盘儿端正,看着就是个直辣的。再说话直一些,才显得‘真’。”

  周源问道:“小主已经打算将马才人引荐给皇上了吗?”我点头:“虽然时间短了些,但眼下正是好时机。慕容妃非诏不得再见,但她父兄皆是战场上的能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再立下战功,惠及慕容妃东风再起。菀贵嫔眼下伤心,但毕竟一个已经落掉的孩子没有皇恩重要。等她意识到这一点,自然轻易能起。再者我身边离了你,总觉的少了什么,浑身不得劲。马才人的掌事内监也不能病的太久,病久了倒会与我们病出仇来。”

  周源点头。我道:“你今夜去马才人那里,让她做好准备,早则这两日,迟则四五日。早点把事情办了,你也能早些回来休息。也省得小顺子见天儿的往睿和堂跑。”

  乾元十四年七月二十八日,昨日才下了一阵暴雨,今儿天气晴朗,气温也凉爽。孩儿已经近六个月了。方海嘱咐我多走走,将来生孩子时也容易些。玄凌便时不时的来陪我散步,我知道他是连丧两子的情况下,十分想保住这个孩儿。

  我跟玄凌抱怨道:“日日在这岚意楼里画圈圈,嫔妾眼都晕了。今儿皇上陪嫔妾在外面走一走吧。”玄凌沉吟道:“也好,只是朕不陪着,你自己一个可不许出去。”我喜得连连点头:“嫔妾知道轻重。”一面使个眼色给小顺子,小顺子悄悄退下,不一刻小钱子往睿和堂去了。

  我身边跟着小顺子菊清,玄凌身边跟着李长小李子和两位姑姑。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长杨宫花园行去。玄凌握着我的手,一面走一面向我解说那些名株。我含笑听着,时不时问上一两句,引得他谈兴大发。忽然眼角撇过小钱子的身影,我渐渐将体重一点一点的交给玄凌,终于,玄凌停下道:“累了?”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李长立刻上前道:“奴才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松涛亭,亭边是一片松林。有小溪绕林而过,想来十分凉爽。”玄凌道:“带路。”

  到了松涛亭,马才人已经在里面了。她看见我们似乎吃了一惊,连忙迎出亭外向玄凌行大礼道:“嫔妾参见皇上。”玄凌一挥手:“起吧。”马才人道谢,向我福了福身,我回了一礼道:“才人也在这里散心?”

  马才人道:“今日凉爽,嫔妾便出来走走。因嫔妾喜欢这松林,就过来看看。不想遇到皇上和姐姐。”菊清呈上点心茶水,我饮了一口,笑道:“妹妹竟喜欢松树?”马才人连连摇手道:“姐姐莫笑话妹妹,妹妹也不懂它的什么傲骨。妹妹只是喜欢这松树实用。松针可引火,松皮可做扇,松脂能燃灯,松子能食用,松木能做梁。而且这树不娇气,石缝里,悬崖下,峭壁上,皆能生长。”

  玄凌抚掌笑道:“你这么一说,朕才发现这松树竟浑身是宝。”马才人微微脸红:“嫔妾这爱好登不得大雅之堂,让皇上和姐姐见笑了。”玄凌不以为意道:“马卿务实,有什么好见笑的?”我亦在一边附和道:“爱好而已,去岁我去敬妃宫里,竟看见她养了老大一只乌龟呢。”玄凌骇笑:“乌龟?”我点头,又道:“惠姐姐喜爱菊花,杜良娣偏好竹子,你们正好凑成岁寒三友。”

  马才人道:“惠容华高洁,嫔妾怎么能和惠容华相比?做她丫头还不如。”我笑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怎么就比不得?你若说比不得菀贵嫔还真些,菀贵嫔琴棋舞都是极好的。”一面说一面拿眼觑玄凌。玄凌笑容微敛,以为我又在他面前为甄嬛说话。

  马才人却道:“姐姐这话我可不赞同。菀贵嫔满腹诗书才华不下才子,嫔妾是知道的。但是琴棋舞嘛,论琴艺菀贵嫔不如惠容华,论棋艺则不如皇后。”我插言道:“论舞呢?去岁温仪帝姬生辰宴上,菀姐姐一曲惊鸿舞不知看呆了多少人。”马才人下颔微抬,收腹挺胸,傲然道:“论舞,嫔妾自信不输于菀贵嫔。”玄凌来了兴致:“你倒是大言不惭。”马才人不服道:“嫔妾即刻起舞,皇上看了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