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既然有事,那就是坚决不肯留了。
林雨桐给开了方子,两张方子,“单独看都是调理女人病的方子,你用的时候合起来用,对你身上的伤有好处。”又另外给了外伤药和止疼药,都是自己做的丸药:“别逞强,有什么事叫人给我送消息。”
“恩!”冷子秋应着,说起身就起身。
看她要出门了,林雨桐喊她:“过年在这边过吧。”
冷子秋摆手:“看情况吧,这局势一天一变,下了命令,那是说走就得走的。哪有时间过年?”
也是!
冷子秋趁着夜色离开,林雨桐这才关好门上楼,面色有些复杂的看四爷,“冷子秋救了肖驭,杀了jun统的人。”
四爷看林雨桐,知道她的意思:如果冷子秋只是怕林雨桐被肖驭连累的话,完全可以不动声色的杀了肖驭。当时的那种状况,死个把人谁也不会多关注。可她偏偏救了肖驭而杀了军tong 的人。
那这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这已经不是一个可以争取的人,而是一个算是知道根底的自己人。
四爷就说:“过年的时候请一下吧,不是还有那个叫白什么的……一块过来过个年。”
都是没了亲人的可怜人。冷子秋许是同情工党,但没有为了桐桐的安全着想的前提,她是不会也不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的。这样的人就可交。
所以,这有个军tong的人当晚被人杀了的事,第二天四爷就得关注,就怕做的不干净。事实上冷子秋做的还挺利索的,周一本上手查的,“像是帮派下的手。只怕是私人恩怨,他身上的钱财全被人顺手拿了……这家伙身上带着两把qiang,一把明显是被人抢了然后连弹夹都给卸下来了。这另一把倒是开了一qiang,只怕对方没防备……”
按理说每人只能从武|器库领一把qiang的。
周一本将qiang翻看了一下:“两把都是库里的,一把是他自己的,另一把yuanlai也还是库里的qiang,不过这把qiang原主人死了,这qiang就报了失踪,却不想在这小子手里。他怕是想把qiang弄黑市换钱去,结果被人盯上了。对方想黑吃黑,结果没想到这小子身上还藏着一把伤了他,他不得不下死手省的这小子将来报复……一笔烂账,死有余辜!”这种的死法平津的街头,每晚都在上演,一点也不稀奇。
四爷也看了一眼,身上的外伤不少,像是被棍棒打伤的,看了这样的伤,没人会想到这是一个顶级的杀手下的手,“听说昨晚还惊动警局了?”
周一本嗤笑,“就那几块废料?当时在yao子附近,当时枪一响,yao子里出来好几个说是警察,妈的当时裤子都没提上去,腰带还在手里拿着呢,指望着他们抓贼?结果当然是抓不上了,回来就说是杀人的人朝租界跑了……”说着,他就嗤笑,“他娘的每个抓不到的贼他们都说往租界跑了。
租界不在追捕的范围之内,他们也无权进去执法,因此上,这是最好的推脱理由。
哪怕这回真被这几块料说中了,但是无奈没人信呀。
一看这情况,四爷就知道这事就这么了了。他象征性的问周一本:“怎么处理?他家里还有什么人,抚恤怎么给?”
“二十个大洋算了。回头我叫人打个报告,麻烦金主任给批一下。”周一本说着就跟下满的人摆手,叫人把尸体抬下去。这才又凑到四爷跟前:“副站长的任命快下来了吧?什么时候请客?”
四爷摇头:“小声点,不能张扬。这种事情,任命不下来都做不了准的。之前还说站长要走呢,这不是也走不了了吗?跟着老邱都坐蜡了。”
“他那是活该,张狂的过了。”周一本就哼笑一声,左右看看见没人过来,这才又凑四爷更近一点小声道:“老金,有点事我想找你帮忙。”
“客气什么呀?”四爷看他,好整以暇,“你说,我听着。或者这里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
那倒是不用!
周一本左右看看:“听说戴老板要来了……你知道的,站长不可能跟老板说我的好话,而我呢,又不能跟邱香山比。邱香山说他是站长的学生,那是因为站长给他上过几节课……可实打实的,他的老师可不止站长一人。所以,便是站长如今有些恼了他了,但他未必多慌。没有这棵树,他还有那棵树可以傍着。我则不同……所以,谁能在难处拉我一把,我能记谁一辈子的恩!”
这哪里是请他跟戴老板说话好,这分明就是暗示,只要自己肯提携他,他会唯自己马首是瞻。
四爷拍了拍周一本的肩膀:“周队长的话……我记住了。”
周一本一笑,老金这种聪明人,自己的意思,他肯定是听懂了的。
年前了,该去理发了。四爷又一次去见了孙朝发,一则问他将那笔钱运出去要不要帮忙,二则是给他送消息。比如言安潜伏的特务顽石,比如华北的香草,还有肖驭的消息。肖驭人没死,现在在养伤,很安全。如今,能给他的就是这些情报了。
如今的年,是最没有年味的年。林雨桐这边还能有供应的东西,几斤猪肉,两斤豆腐,白菜土豆萝卜三五条鱼,这都是能弄到的东西。不过是牛羊肉不好弄罢了。
本来之前给白雪梅打了电话,叫她过来过年。可眼看到了年跟前了,她却打来电话,说是来不了了:“……今年夫人要见各界妇女代表,我得安排这件事情。你知道的,如今亲工和同情工党的人越来越多,保不齐这些代表里就有那些人。到时候国内外的记者可都在呢,你说这种时候要有人不知的深浅的说了不合适的话,我们这些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过年是不行了,我叫人给你捎了些东西,你好好过年吧。”
然后飞来的飞机,由飞行员亲自给林雨桐送来了,半扇子的羊肉,十几斤牛肉。林雨桐又专门给做了白雪梅喜欢吃的,能放的住的点心叫给捎带过去,又另外准备一份差不多的给王曼丽,道谢的话就不说了,全在这里面了。
想着那么多的肉一时也吃不了,晚上偷摸的给寇冰母子那边送了点,叫四爷偷着给孙朝发他们送了。剩下的就是给金家分了一大半,金家的人多嘛。
见了这么多东西,金家老太太自己都不好意思的,问四爷说:“今年是你一个人过来过年,还是带着人回来过年。”
金明钊到底是知道规矩的,他就道:“战时,过的什么年?他有事要忙的。他们那些个同僚在一起说话,在咱们家只怕人家还嫌弃说话不方便的吧。”
是这么回事。
大年三十,林雨桐包了好几样饺子装了给冷子秋送去军营。她果然在值勤,办公室里呆着呢。身边跟着两个副官,门外总有站岗的。
林雨桐进去将门关上朝外指了指。
冷子秋点头:“咱们干的就是讨人厌的事,也别怪人家提防着咱。”她指了指饭盒,“食堂有饺子,不用专门送来。”说着,将饭盒打开,里面足足有两个人的量。她重新给盖上,“他走了!”
是说肖驭离开了。
跟组织联系上,自然就走了。
林雨桐‘嗯’了一声,“留着你晚上吃的。”
冷子秋不再提肖驭的事,反而问林雨桐:“给老师打电话了吗?大过年的,也该拜年的。”
林雨桐摇头:“省的她听见我的声音又心情不好。”
“她昨儿给我电话了,说可能会陪着老板来平津,你要有心理准备。”冷子秋脸上露出几分嘲讽来,“她还问起你,所以,你得当心点。”
当心什么?
冷子秋看她:“你zha机场干的漂亮,但有人还原过现场,推演过你整个的操作过程。最惊艳的便是那远投的一弹,那么远的距离,你是怎么做到的。在这一点,你在报告里并没有。而跟随你的五个人,异口同声的说是天黑压根就没看到你怎么做到的。只说是的准头好,扔的也远……”
“这怎么了?别人做不到,难道我就做不到吗?”林雨桐轻嗤一声,然后摇头:“无聊!”
“那可不是无聊!”冷子秋摇摇头,却没再往下说了:“老师告诉我,也是叫我告诉你的意思。你想好到时候怎么回复上面才好。”
问题出在赶羊鞭上。
这玩意让人很容易想到了言安。
不过放养的就只言安吗?牵强附会罢了。
胡木兰当个正事来说,就是敲打林雨桐的。
这个年其实过的有些冷清的,站长和邱香山都跑重青去了,站里的事叫四爷代理。四爷白天还得去,只不过是回来的稍微早点。一到春节,这说起来也都是四五年了。除夕、春节、情人节三天连着的,三个人在家算是清闲了三天。
结果第四天,四爷去站里的时候,理发店的门口挂着清洗好的毛巾。若是挂了白色的毛巾,这就证明无事。若是挂了红色的毛巾晾晒,这就证明有事,可选个方便的时间过来。要是两条毛巾都挂着,那就证明事情很紧,请尽快过来一趟。
正好,到站里的时候,楼道里吵吵嚷嚷。原来是徐媛嚷着外面的勤务兵,嫌弃没有弄到洗发水,没办法洗头。又说梳子怎么了云云,要找林雨桐过去。
四爷就掏了两块钱给勤务兵:“这大小姐惹不起就别惹,你去理发店找个人来,帮她拾掇拾掇。知道哪里有好点的理发店吗?”他问了不等对方回答又给了指点:“找个近点的……从站里出去,往东走一里路,门口一个大槐树的就是。”
勤务兵跑着出去了。周一本在里面听了个大概就出来道:“你也是好脾气,谁养她这毛病?”
“老同学了!”四爷朝里指了指,“不看一面看一面呗。”
“你这怜香惜玉的可别叫咱们林站长知道了。”周一本说着,就朝外看,“也没啥事,要不然出去喝一杯?”
“如今谁家馆子开门着呢?”四爷点了点他,“除了那地方我想不出来别的地方。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个厉害,那地方我不敢去。要去你去,别叫人逮住把柄才好。”
周一本笑了笑:“不会!怎么会叫人逮住把柄呢。”
说着,拍了拍四爷就走了。
本来不去那种地方的周一本,最近频繁开始造访那里。这不是生理需求,真要是需要女人,正经女人还找不到吗?所以,周一本这么做必然有目的的。
听说那个跟周太太有事的王华生,是藏身在那里的。老周最近的心思也不在站里,一个劲的往那种地方钻……他不是寻欢作乐,而是谋划着杀|人去的。绿帽子戴在头上,不杀了王华生,他这口气是咽不下去的。
但这事跟自家的事不相干,周一本有的忙,另外两个又不在,他这边的自由度就比较高了。就像是现在,周一本离开站里,孙朝发就被带来,基本就没人想着多盯一眼。
见孙朝发来了,四爷干脆在楼道里问里面的徐媛:“叫理发店的老板给你拾掇拾掇,行不行?”
徐媛在里面‘嗯’了一声:“先叫人给我送点热水来,我要洗洗。”
四爷趁机把门口的勤务兵给打发了:“弄热水去,多弄几桶,女人都麻烦。”说着,又小声道:“别惹这小姑奶奶,戴老板马上就来了,说不得这次人家就跟着戴老板直接走了,那是能跟老板直接对话的人,你犯不上跟她为难。殷勤些,错不了。”
这勤务兵马上应着:“我去找个浴桶去。”
人一走,孙朝发才道:“两件事,一是肖驭归队了。二是能不能想办法查一下顽石的具体信息。哪怕是没有照片,也最好是能多获取一些此人的其他信息。比如性别,年龄,哪一年被派出去的。以前有些什么样的经历,也好把这个范围尽可能的缩小一些。埋着这样一颗lei,谁都睡不安稳。”
四爷点头,“知道了。”他说着,就用普通的音量道:“不要瞎跑,不该看的不要看。更不要跟里面的人说多余的话。”说着,就叫了办公室值勤的一个内勤,“你过来一下,看着……”
晚上回来,林雨桐才知道有任务给四爷,叫他查顽石。
她琢磨了琢磨,就道:“机要处不可能有,这种机密不可能跟那些秘密混放在一起。而且,之前机要室毁了,里面的东西全都烧完了。不可能有!不过这种东西当时上交总部,按理说总部一定有,但吴先斋手里肯定会留下一份来。但他放在哪儿呢?办公室?家里?”
都有这种可能。
所有,趁着他没回来,还真得去这两个地方找找。
四爷摇头:“这两个地方都不该去!去了也没用!吴先斋这个人,你跟他接触的时间短,可能不太清楚,他在大事上,也是相当谨慎的。早前他以为他会高升,这才对下面松了松手。但在之前,他的管控可不是这样的。顽石是他早年埋下的钉子,他若是有对方的情况,在上交给总部之后,会留档。但是不会留在纸面上……这玩意万一泄露了,他一万张嘴说不清楚。他又是真心想叫这颗钉子埋的更深的人之一,所以,也不会留下这种可能给顽石带来危险的证据性东西。要留,也是挤在脑子里。”所以,去吴先斋那里,根本就行不通!
恩!四爷说的有道理。“便是留下什么记载,那可能是以密码的形式留着的。真要是在某一本书上圈几个字,用他自己知道的密码方式才可破译的。那怎么办?拿到也没用,反而会打草惊蛇。”想明白了这个,林雨桐一是也抓瞎,“那还能去哪?”总不能从总部那边下手吧。
“去邱香山家。”邱香山此人,面粗心细,他从吴先斋那里知道这么重要的人物,他能不留心一下此人的信息。但他得来的消息没有吴先斋手里的那么直观,更不会太周全。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没那么要紧,不会收的谁都找不见。
也有道理!
那就邱香山家。
邱香山去了重青,走关系去了。也还没回来。
家里的帮佣都回家去过年去了,家里的钱财必然都被带走疏通路子去了,家里也没什么要看着的。两人半下午就出门了,不敢晚上出门,那是因为斜对面住着的俞敏慧神秘的消失了几天之后,如今又回来了。隔着窗帘子虽然看不到里面,但是光线还是能透出来的。这要是半夜出门,她知道了怕是要跟着的。
于是,两人大包小包的拎着出门,先去了花枝巷金家。算是拜年了!
晚上还特意留在了金家吃的饭,吃完饭两人去看电影,没开汽车,就是黄包车,直奔电影院。
还别说,这一路上,真有人跟着。
进电影的时候林雨桐看了跟踪的人一眼,还过去问:“要给你买票吗?”
这是中tong 的人。
当然不敢跟进去了,这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看天看地,再不看林雨桐。
四爷替这人掸了掸灰尘,然后道:“我会给你们主任打电话,好好夸一夸你的。”
说的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两人进了电影院,果然那两个并没有跟进来。他们选的是方便进出的座位,等电影一开场,两人就出去了,从侧门出去,再走后面,避开人离开。这个电影比较火,好些都是混进来看的,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又有买卖瓜子花生,进进出出上厕所的,所以,进出两个人,一点也不惹眼。
从电影院后门穿巷子去邱家,还是比较近的。
到了门口,林雨桐正摸准备好的家伙开锁呢,却发现,锁被人打开了,门是虚掩着的。
人回来了吗?
再探头朝楼上看,一楼二楼都黑漆漆的……这也不像是家里有人的样子。若是有人,这个点也不可能睡觉。睡觉了更不可能还开着门。
正纳闷呢,听到院子里一声轻响,林雨桐拉了四爷就躲在大门两边的冬青之后了。
半分钟不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然后一个人探出头来朝四下看了看,这个人还真叫人想不到——周一本。
他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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