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为什么?”许时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为了立你为后!”
文氏睁大了眼睛:“什么?”
“当日不娶你,那是因为皇位。后来,有了皇后了,他想要回你了。”许时忠脸上的表情慢慢的麻木了起来,“宜安替你说了一句公道话。他说,如此这般,会害的你成为红颜祸水。彼时,太后尚且活着,宜安便说,太后是不会容许你为皇后的。在后宫屈死的女人多了,真要是对你有情义,就该放手……”
文氏泪如雨下,是的!这是宜安会说出的话。
只是,坐在了皇帝位,李昭就不单单是那个跟他肝胆相照,可以托付妻儿的朋友了。他是君王!君王的逆鳞不能碰!
提了当时的太后,这便是触碰了逆鳞,他会觉得,你小看了他,没有从心里敬畏他这个帝王。
宜安啊宜安!我劝你多次,你为何就不听呢。
许时忠也只看着炭火,“……他立你为后,我相信对你是有情义,也是有亏欠的。但这也是试探,试探宜安,也在试探我。宜安要是二话不说,以妻子相让,他便不会再有二话。而我,只要默不作声,看着本是正妻的妹妹让出位置,对皇后之位不做半丝垂涎,那我才算过关!可是……凭什么?宜安跟你,相守相伴十余年,以礼相待……这就不能有一丝情义了?便是个物件,用上十年,也该有感情的,何况是两个人?”
文氏捂着嘴,心如刀绞,“宜安对我不曾有丝毫逾矩的地方……”
“但他不那么想,他觉得是宜安贪恋你的美色,他将你托付给他,他却将你占为己有,反倒是认为宜安夺了他的妻子……一个君王要这么想,宜安他……可还有活路?”
许时忠的话没有丝毫的起伏,“宜安当面顶撞,他没恼。出事的那天,我们都在皇后的宫里,……我不能确定我妹妹是否完全无辜……但便真是她叫人动的手,没有李昭的授意她是不敢的。后来,宜安出事了。我一边将他叫出宫不知轻重的揍他,一边又去把宫里可能牵扯到这件事的人给处决了……宜安死了,他的死我可以慢慢查。可要是叫李昭将宜安的死全推到我妹妹身上……那我和许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宜安的死就彻底的没有以后了!这件事……我处理的有私心,为了这个,平安含恨去了……她到死都以为是我和我妹妹联手害死了她弟弟……我冤!事情走到这一步,是我不得已而为之,我不逼他,他就得逼死我。那你说,我该如何?”
文氏摇头,要事情真是这样,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许时忠又问:“不管为什么回来的……既然回来了……你想怎么样?”
文氏看他:“我不回来,我那个丫头就要回来……”
许时忠皱眉:“金家知道了?”
文氏点头,“我也没脸在金家呆下去了……原本想把岚儿许给老四家的次子,谁知道这事出了弟妹死活不应……可我还在半路上,李诚又接到信,说是……林氏又允了……金家人……厚道……将那孩子托付了,我再无什么可放不下的……”
许时忠默然,良久才道:“老师……还好吗?”
文氏摇头:“不怎么见人了。”
许时忠自嘲,“教出两头狼来,还把亲儿子喂狼了,又怎么会好呢?我也是问了句废话。你只说你想怎么样?想叫我怎么样?”
文氏的手无意识的搓着,“你告诉我实话……他到底如何了?”
“他求仙问道是真的,炼丹也是真的。丹药不至于吃出大问题也是真的……可我妹妹给她炼丹的材料里加了点别的还是真的……他……半身行动不便……又不想叫别人知道,这都是真的……”
文氏愕然:“皇后她……”
“皇后她想叫大皇子登基,李昭一倒下便猜到了始末。他把国事委托给我都是真的。他知道我不会杀他……知道我宁肯要个废了的帝王把持朝政,也不愿意扶持什么大皇子做国舅。所以,从对待大皇子这事上,我跟你立场是不同的。”
文氏慢慢的起身,“我也没想我的儿子做帝王,我只想作为亲生母亲去补偿我的儿子。我要进宫,哪怕是粗使的嬷嬷呢。我要留在我儿子身边,照顾他……”
许时忠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哦?只是想照顾大皇子?这个容易……将大皇子移出宫来……开个皇子府便是了。你在皇子府想如何便如何……”
“好!”文氏点头应下来,“那就把大皇子移出来,我在皇子府照顾我的孩子……”
许时忠认真的看了文氏两眼,还真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但他对她一直心存疑虑。好端端的,李昭为什么非要封她为后?便是试探他和宜安,有的是办法,为何那么急切的操办这件事。
他深深的看了文氏几眼:“你还是进宫去吧!也别说照顾大皇子的话……我直接送你去见他……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我怎么能不满足呢?”说完,就直接起身,“明儿上朝之前,我派人接你。”
文氏朝前走了两步:“你信得过我?”
许时忠摇头:“信不过!但……你留在外面,认出你的人就会猜出一些端倪。我不想宜安的名声受损,仅此而已。”
文氏晚上睡不着,对着炕桌上的烛火。许时忠的话他该信几分?但这不管有几分可信,这里面有个人都逃不掉,那就是皇后许时念。
不管是谁,该对宜安的死负责的,一个都别想跑。
这么想着,盯着烛火的眼睛就有些发困,然后缓缓的闭上,好似有些昏沉。一位是困了想睡,却不想鼻间似是有烟火的味道。
火!火!火!
有人这是要烧死自己吗?是谁?到底是谁?
不!不!不能死!
她睁着着坐起来,屋里果然弥漫着浓烟,火吐着舌头从门外涌了进来……
“不要!”岚姐儿蹭的一下坐起来,神情茫然。
璇姐儿被吓了一跳,裹着被子看她:“岚表姐怎么了?做恶梦了?”
文岚儿‘嗯’了一声,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脸上都是汗。再低头看身上,连里衣都打湿了!
璇姐儿迷糊的问:“梦见什么了?”
文岚儿艰难的摇头:“也没什么……就是梦见火……好大的火……”
璇姐儿踢开一点被子叫透气,“难怪梦见火,这炕烧的也太热了。”
文岚儿含混的应了一声,但还是给璇姐儿把被子捂上,“睡吧,我看时辰还早。倒是我吵到你了!”
“没有!是夜太长了。”璇姐儿翻身,已经没有一点困意,远远的,似乎还能听到有人清扫院子的声音,“结巴叔都起来了。”
文岚儿把心里的那点不自在放下,陪她躺下,“不下雪了,外面怪冷的。多躺一会子。”
“今儿我三哥他们要去镇上去瞧瞧,表姐要不要去?”璇姐儿是想跟着去的,“也不知道好玩不好玩。”
“只一条街道,二里路,能有什么好玩的?”文岚儿便道,“不外是卖些冻梨冻柿子,你爱吃,叫你哥哥给你带着便是了。”
璇姐儿一早起来便去找她三哥,“岚表姐说叫你给我带冻梨冻柿子。”
珅哥儿脸微微泛红:“你告诉我说你想吃,难道我不给你买?”怎么这么促狭?
“我告诉你我想吃,你一准念叨我,不许我吃凉的。”璇姐儿做鬼脸,往正屋跑,“三哥可记着点,多买些。咱家人口多!”
林雨桐在里面听见了,就笑:“火炕睡的人上火,泡黄连苦哈哈的没人喝,倒是吃个冻梨觉得舒服。”
正说着话呢,金一钱来请,说是大老爷来了,正在老太太那里,请四爷过去。
金济来了?
来了就来了叫四爷干啥?
林雨桐一边给四爷穿衣服,一边问金一钱,“大老爷可是为了过年的事来的?”
金一钱摇头,“在里面说话,小的并没有听清楚。”
林雨桐再没问,四爷一边往出走一边叮嘱林雨桐,“喜欢吃你这几日也少吃点,莫贪嘴!”
来例假了,不能贪嘴。
屋里有听懂的有没听懂的,听懂的都红了脸,还得假装没听懂。
那边四爷一路跟金一钱说过年的安排,那边就到了老太太那边。
金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往年都是这个惯例!太爷的孝敬钱,这是必给的。炭敬冰敬,四时八节两寿,这都不能马虎……从州府到下面的县衙,莫不是如此……我是要往州府去的,就看这边是老四去还是老三去……”
四爷皱眉:“谁都不去!”说着话,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第187章 清平岁月(17)三合一
看着大踏步走进来的四爷, 老太太眼角眉梢就带出了笑意, 不等四爷见礼,她就指了指身边的意椅子,“坐!过来坐。”
四爷顺势也就坐过去了, 然后看向金济:“大伯, 您要是听侄儿一声劝, 就很不必跑这一趟。一笔写不出两个金字,真要是有人为难,我们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若是有人看着父亲的脸面, 您去不去的, 都是无妨的。何必兴师动众的去跑这一趟呢。”
金济就笑了笑, “老四,这此一时彼一时,母亲自小交给我的道理就是能弯得下腰。为了一家子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有时候,男人在外面弯腰,这是必不可少的。你还是公子哥, 没从现在这状况里醒过神来。”
四爷就认真的看金济,也不知道这话他敢不敢当着金匡说说起来。
老叫这位这么闹腾, 其实怪烦的。谁叫礼法上,他跟其他族人不一样呢。这种亲近的关系, 很多时候你想抛开都抛不开。
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点头:“大伯说的也有些道理。”他扭脸看老太太,问说, “当日大伯过继过来是为何?”
是为了把侯府跟族人绑的更紧。这些族人其实就是指当年在山上的那股子势力。
老太太有点明白这个孙子的意思了,她稍微沉吟一瞬,跟着就叹气,“也是我老糊涂了……总是舍不得,可舍不得如何能行呢?”
金济一时没能明白这祖孙俩的意思,试探的叫了一声:“母亲?”
老太太摆手:“儿啊,用你刚才的话说,那就彼一时此一时。当日把你过继过来,那是为了族人好的。可这好要是不在了,这家族的根基还得保全,儿啊,你是族长,从族长的角度去想,你说该怎么办?”
金济心头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可思议的看老太太,喊了一声:“母亲!”
老太太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瞧着比他还悲戚:“当日老侯爷为何不带我走,这些事,别人不晓得,你是晓得的。”
金济蓦然,老侯爷在他眼里那是神一样的存在,那样一个人给他当父亲,他荣耀着呢。可老侯爷当年是怎么说的,他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自来这些开国之人,有几个能得长久,终是要十之去八|九,方能稳定局势,收揽皇权,压下这些骄兵悍将。
虽然当时他是不怎么明白这些意思的,但后来,慢慢的也就琢磨明白了。
就跟当年金家的产业一样,那些个管事,当时答应了给他们许多的股份,可等产业真的起来了,总得找个由头把这些管事给清理了,要不然,一点一点的做大,哪里还有东家的事。
其实这天下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所以,老侯爷作为开国的功勋,他觉得将来许是要不好。老太太没有去,老侯爷也没有非带着去。对外的说辞都是一样的,只说嫌弃那边有个赐下来的妻子,她这个原配就不必去叫坐在龙椅上那位尴尬难为了。
但其实,那个时候,老侯爷就隐隐的怕出事。
这才过去多少年,老侯爷都作古了,可这说出事还真是出事了。
老太太便道:“宦海沉浮,原本是正常的。可这要出事,都捆绑在一起,是否太过愚蠢。”
金济‘噗通’一声跪下,“母亲这是要羞煞儿子。好处来了,儿子便跟着母亲。这坏处来了,儿子便抛下母亲,您这是要活活逼死儿子吗?”
老太太便声泪俱下,“这么些年,除了这个祖山是太zu赐下来的,绝对不能给你,我这个母亲有什么是不能给你的?因为这个山,你觉得我这个母亲偏心,可你怎么不想想,这东西放在你手里,这是祸不是福。京城是什么模样你都不知道,京城的权贵是怎么一回事,那朝堂风风雨雨,哪天不杀人?你也是在这山上长的,这山上有什么没什么你不清楚吗?真要是藏着好东西,又怎么会拿这个赐人?这不过是赏给勋贵人家的勋贵产业……若是给了你……”
其实老太太也不知道给了大房会怎么样。想来礼法上的大儿子,那便就是大儿子。
给了大儿子其实也没错。
可金家还真就有错,四爷接过老太太的话,“在族里,都知道老太太是祖父的原配发妻,但在大理寺那里,可真不知道有祖母这个人,就更没有大伯了。”
如今的大理寺分管勋贵。凡是勋贵人家,都在备案的,谁家生了几个儿女,但凡是添了人口,都得去报备一声。就跟宗人府管着皇家的事是一样的,这种事情,没有备案就是不承认的。
金济大惊,压根就不知道这事。
就听四爷道:“功勋田若被侵占,九族皆株连,没有例外。”
金济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赶紧对老太太道:“儿子万万不敢有这个念头。儿子被母亲抚养,受母亲教导,怎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头。儿子是……是舍不得母亲……在难处抛弃母亲,舍弃兄弟子侄,您叫儿子以后如何有面目见人?”
这些话情真意切,要真这么做了,不管如何,背后都少不得有人说。
可老太太既然开了口,大房心里的谋划又一直没断过,她便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倒不如干脆利索一些,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把这些事情给掰扯清楚了。
于是便闭了闭眼睛,“我又何尝舍得。可我儿还是族长,得为一族考虑。一支获罪,难不成要全族跟着受累?”
四爷就道:“其实大伯很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几位堂兄都是自小习武,可为何大伯愣是不叫他们出去谋个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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