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开封府坐牢 第20章

作者:鱼七彩 标签: 甜文 美食 BG同人

  崔枝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了,又问崔桃还想知道什么。

  “那我是否提前安排好了车马,在苍岩山下面接应我?”

  崔枝不确定道:“可能有吧,你当时没告诉我。”

  “那你问了么?”崔桃紧盯着崔枝的眼睛。

  崔枝怔了下,在跟崔桃四目相对的过程中,微微摇了下头。她欲再解释一下,却见崔桃笑起来,感慨当时的她真是个执拗的糊涂虫。

  崔枝便跟着笑了笑。

  崔桃又问崔枝:“在那之前,你去过几次苍岩山?”

  “基本上每年都去,我们姊妹一年到头也就那么点儿出门的机会了,哪能不去呢。”

  崔桃一开始从吕公孺口中听到叙述的时候,就料定崔九娘知情。因为她带着大量金银出门,特别是随身携带,是不可能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除非有人故意帮她隐瞒。

  刚刚崔枝一见到她,就坦白她知情的情况,崔桃还以为是自己之前误会她了。但经过刚才一番聊天,崔桃还是发现有三处疑点:

  一、她查过安平地界的地图,苍岩山位处郊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名女子若带着不少钱财首饰想从那里离开,必要有马车接应才行。

  崔枝去过苍岩山很多次,必然该了解苍岩山的位置情况。既说为了姐妹,帮忙出谋划策,竟然一点都不考虑到马车接应的问题,甚至连问都不曾问过,实属奇怪。

  二、她一个弱女子说要去闯江湖便闯江湖了?江湖在哪儿可知道?若没个人助力,帮忙指引一下,她眼前只是一片茫然,何来什么志向去闯江湖?崔家是名门,闺中女儿不可能随便接触到江湖人,除非有内部人引荐。这个离家理由存疑,有待进一步彻查清楚。

  三、吕公弼有怪癖。瞧吕公弼如今对她一副‘你就是负心女活该死’的态度,太过理直气壮,显然不像是他有错不占理的样子。当然,也不排除他就是自私的情况。但这一条真假与否,一会儿就可以试试了。

  崔桃心中思虑得飞快,但面上半点不显,不忘笑着点头应和崔枝,又语重心长地嘱咐崔枝,还是以她为前车之鉴,谨慎考虑婚事的问题。

  “做姑子可没你想的那样自在,一如我当初闯江湖,大概觉得会多么恣意不羁吧。可你瞧瞧我现在的样子,有什么好?”

  崔枝立刻点头应和,“七姐说得有理,我会好生想想。”

  崔桃随之又加了疑点四。这崔枝想出家做尼姑的决心三年前就有,若真如她所言受原生家庭影响比较深,岂能别人随便劝一句她就能听得?可瞧她刚才应得干脆,一点反感或异常的表情都没有。八成她想做尼姑的说法只是个幌子而已,至于这其中的缘故,也归于待查。

  “对了,我瞧七姐如今这般,倒不太像是坐牢的囚犯。可是吕相公跟开封府打了招呼,令他们优待于你?”

  崔枝跟吕公孺并不太熟,毕竟男女有别,吕公孺也没跟她说太多,所以她只能直接跟崔桃打听了。

  崔桃摇了摇头,只是单纯否认,并未特别说明。她还不太想让崔枝现在知道她有多少能耐。

  “前些日子三叔从汴京回家,好一顿撒火,说你在开封府坐牢上瘾了,竟不肯随他回来,骂你丢尽了崔家的脸,还说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后来还是三婶怒了,让三叔要么拿刀杀了她,要么跟她和离,否则不许再提,三叔才就此作罢了。”

  听崔枝提及自己的母亲,崔桃愧歉地垂下眼眸,“当初是我任性,对不起他们。”

  不管当初出于什么原因,她都让家里人伤心了。

  时隔三年,最难熬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在没弄清事实真相前,在没能以无罪之身离开开封府之前,崔桃不便回到崔家。因为这样做,不仅会让关心她的人蒙羞,再次受到刺激;同时她自身也很难保,族里的长老们一立规矩讲家法,她无从应对,因为私刑远比公刑可怕得多,父杀子不犯法。

  所以崔桃没选择去见母亲,只是让吕公孺捎了一句让她安心的话给她。只愿母亲会理解她,可以挺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崔桃还欲再问崔枝几句,‘当’的一声,门突然被踹开了。

  一阵风扫进来,掺杂着淡淡的兰香。

  吕公弼着一袭青衣,直冲进屋,冷飕飕的目光立刻扫过崔桃和崔枝。

  崔枝吓得站起身,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只是礼貌地喊了声:“宝臣表兄。”

  崔桃则拿起桌上的荷叶糕送嘴里咬一口,刚刚跟崔枝聊天的时候,她便闻到这荷叶糕散着清甜的香味儿有点忍不住。

  吕公弼目光长久地停滞在崔桃身上,还有她那张吃个不停的嘴上。

  屋里的气压很明显因吕公弼而压低,崔枝有点怕,忙去揪崔桃的衣袖,让她别吃了。再吃,只怕她二表兄会放冷箭把她们俩都弄死。

  崔桃岿然不动,犹如举着一颗宝石一般,呵护着手里的荷叶糕,

  “糯米、蜜枣、莲子、芡实、山药、核桃、白扁豆、葡萄干,蒸熟后用糖和玫瑰酱拌匀,再均匀分几份儿,用焯过水的新鲜荷叶里包好,上锅蒸,只需须臾的工夫,玫瑰酱香和荷叶清香便会随着糖的融化,美妙融合地在一起,如此便有了这等清甜美味的荷叶糕。”

  “崔桃品评完,便把手里托着的那块荷叶糕整个送进嘴里,吃得一脸高兴。

  吕公弼气得无以复加,直接喊了崔桃的大名。

  “有美味在此,为何不去吃它,偏要跟我这个‘在你眼里就是下贱囚犯该死’的人生气?”崔桃猛然抬眸,对上吕公弼的眼睛。

  吕公弼嗤笑,眼里仿佛有万年不化的寒冰,“跟你生气?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你诓稚卿为你跑腿,假借我母亲的名义把崔九娘请来见面,哪一桩不跟我吕家有关?真想不到你做了囚犯,竟也难安分守己。”

  “那是,本性如此。毕竟当初为了不跟如此才貌双全的二表兄成亲,我都敢离家出走。这会儿坐牢了,都破罐子破摔了,还怕什么?”崔桃脸皮厚地应承。

  吕公弼双眸迸射的冷光狠狠地扎在崔桃的身上,他随即重吸一口气,把双手背在了身后。

  如果崔桃没猜错的话,此刻他的手应该正紧握着拳,恨不得想打死她。

  身侧的崔枝身子已经开始哆嗦了。吕公弼这般气势冷厉的人,于一般人来说,的确扛不住。但不巧了,她不是一般人。

  这哥们就是使出‘持久冻力,冷酷到底’级别的制冷技术,对崔桃而言也是屁用没有。

  崔桃不惧威胁的淡定反应,令盛怒之下的吕公弼,竟颇有几分无力之感。特别是她刚才说话的话,像魔咒一样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片刻工夫,吕公弼的唇色竟有几分变白了。

  这时韩琦、吕公孺等人都因听到动静,急忙赶了过来。

  吕公孺一见自家二哥来了,怕得赶紧悄悄撤退,想就此跑了。

  “给我站住!”

  吕公孺立刻绷直身子,不敢乱动了,然后讪笑着对吕公弼解释,他只是在配合开封府办案。

  “作为大宋的臣子,府衙要求我配合办案,我自然该配合的,对不对韩推官?”吕公孺立刻倒戈立场,把责任往韩琦身上推。

  韩琦‘嗯’的应承一声,不想吕公孺因此难做。

  吕公弼犀利的目光便移到韩琦身上,韩琦温笑如故,成了屋子里第二个不惧于吕公弼气势的人。

  这厢吕公弼对韩琦的问责之言还未出口,那厢崔桃突然发话了。

  “我已经不知道我当年到底因为什么缘故离家,但事实如果真如九娘所言那般,我跟你说声抱歉。虽然你我并未定亲,我从没耽误过你什么。”

  崔桃这一番假大度的话,不仅把崔枝给卖了,让人好奇她到底说过什么;还顺便讥讽了吕公弼的愤怒行为有点反应过激。

  屋内霎时间全安静了,大家都在细品崔桃的话。

  韩琦笑意直接加深,目光落在崔枝身上。

  吕公弼早就盯着崔枝看了。

  崔枝焦急地跺脚,打眼色给崔桃,埋怨她怎么把她给卖了。

  “原话是我说的,她不过是转述给我听,跟她没关系。以前我可能不懂事又或胆小,话没说明白就走了,现在便把话跟二表兄说明白。大家清清楚楚,免得再有误会,再有怨念,非盼着对方死。”

  崔桃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用特别受伤和失望的眼神看一眼吕公弼,便端起桌上的荷叶糕走到韩琦跟前,表示他们可以离开了。

  几人出了八仙楼,谁都没骑马,各自牵着各自马在御街上走着。

  起初谁都没说话,后来走在后头的王钊和李远就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好在还有崔九娘惦记她,家里总算有个可以的亲戚。”李远挺为崔桃忿不平,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音量没控制住,稍大了些。

  前头的韩琦听到了,崔桃自然也听到了。

  “可是如此?”韩琦问崔桃。

  崔桃便把她之前跟崔枝单独说过的那些话都转述给韩琦,问韩琦觉得如何。她很想知道是否是自己主观臆断了,以韩琦这样的旁观者角度来看,不知崔枝是否还有问题。

  韩琦薄唇微微抿起:“你倒是可怜。”

  “我可怜,你笑什么?”答案在意料之中,崔桃却不满韩琦的态度。

  “这么可怜,还不忘捧着吃食出来,可见你自有知足的地方,这就很好了。”韩琦收回看向崔桃的目光,目视着前方,“何必求全,求全伤人伤己。”

  崔桃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没有什么事是完美的,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缺憾。一味地求全,去追求完美,不仅会让自己疲惫不堪,也可能会让别人觉得很累。

  “行吧,我有好吃的就行了。”崔桃拿起一块荷叶糕塞嘴里,接着又塞了一块,鼓起的两腮像极了吃东西的松鼠。

  韩琦见她此般,又轻笑一声。

  日落余晖映照在几人身上,把每个人和每匹马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很长。

  ……

  八仙楼,三号雅间内。

  吕公弼负手站在崔枝面前,吕公孺则远远地靠着窗边站着,静默瞧着俩人,不敢吭一声。

  “她当年说了我什么?”

  “没、没什么。”崔枝忙道。

  吕公弼却并无放过崔枝的意思,死盯着她。

  崔枝动了动眼珠儿,磕磕巴巴道:“她、她说过……你有怪癖……很吓人,三叔却坚持要结成亲事,她很害怕,才要离家出走,去闯荡江湖。”

  吕公弼本在盛怒之中,拳头紧握在身后,怒火随时都可能会决堤爆发。但当她听到崔枝这番话后,怒气颓然消减,眼神瞬间多了几分狐疑。

  “她说我有怪癖?”

  崔枝瞄一眼吕公弼,连连点头,“对,怪癖,很可怕那种。”

  吕公孺闻言后噗嗤笑了一声,当即被吕公弼狠狠瞪了一眼,他马上恢复闭嘴严肃状,站直身子。

  吕公弼打发随行而来的丫鬟婆子先将崔枝送回府,随即在桌边坐下来,他对着崔桃刚才坐过的位置出神,眉头紧蹙,难以展平。

  “我有何怪癖?”吕公弼忽然侧首问吕公孺。

  吕公孺不禁又笑起来,“我也好奇呢,二哥有什么怪癖?”

  半个时辰后,吕公弼归家,被母亲马氏叫到了跟前。

  “这些画像你瞧瞧,可有相中的小娘子,便告诉娘,娘给你张罗。”马氏慈祥地笑道。

  “母亲,我不想娶妻。”吕公弼对马氏行一礼,便要告退。

  “给我站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干什么去了!”马氏突然冷下脸来,“当年你心悦她,娘是不是为你尽心张罗了?她不规矩,是她离家出走,是她不珍惜你,不顾亲戚情面,生生打了我们的脸。如今她更是自甘堕落,成了囚犯。你们身份悬殊,断然不可能,你知不知道?”

  吕公弼道:“她当年因听说我有可怕的怪癖,才会离家,不愿与我定亲。”

  马氏皱眉:“这话何意?你有什么怪癖?”

  “儿子便是没怪癖,才会觉得当年的事其中有怪。”吕公弼语气坚定。

  马氏明白过来,“却有何用?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如今也并非因为当年的‘怪’才入狱。你可以把她当表妹,把她当落魄的亲戚照顾一下,但不可以再把她当别的,好生听娘的话,忘了她,娶个适合你的妻子。”

  “儿子去跪祠堂。”吕公弼再行一礼,便默然告退。

  马氏气得直粗喘气,她这个二儿子真逼不来,不等到你因怒罚他,他便先更狠地对待他自己,叫人又心疼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偏她丈夫虽为宰相却是个慈父,更不会去逼迫孩子,闹到最后全家就她一人在白操心、瞎使劲儿。

  ……

  抵达开封府的时候,崔桃手捧着的桂花糕刚好空盘了。这吃完了,崔桃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把八仙楼的盘子擅自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