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七彩
他们莫名觉得后脊梁发冷是怎么回事?
至天色大黑,崔桃已经无聊的扎了个小草人,用银针在草人各个要害部分扎了好几个来回,看得王钊和李远都觉得自己身上好像也被扎了一般。
“人来了!”李才在外头激动地喊道,随即他将外表狼狈的朱二牛拉进了衙门大堂。
朱二牛头上还挂着几根稻草,本有些害怕,缩着脖子,略有些哆嗦,随即看到了崔桃,一直绷紧的情绪终在这一刻爆发,哇地大哭起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哥吃了包子人就不行了,他跟我说有人要杀我们,叫我快跑,翻墙跑,不要再留在长垣县,尽快去开封府报官。我本来躲在刘二家的草垛里,打算等晚上了再走,听说开封府的人来这查案,我就等天黑赶紧来了。”
朱二牛接着就跟崔桃哭诉他大哥死得好惨。
“为他报仇!让凶手死得比你大哥更惨!让凶手丢尽脸面,在天下人的唾骂声中,死在开封府的狗头铡下,如何?”崔桃气愤地拍一下桌,问朱二牛这样行不行。
朱二牛愣了下,忙点头表示行。
“那就把你所指的所有人和所有情况都供出来!”崔桃道。
朱二牛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便对韩琦老实供述。
他们兄弟起先日子过得清苦,朱大牛身子不好,需要名贵药材才能养身,朱二牛又年幼需要照顾。朱大牛便在周福的怂恿之下,跟着周福干起了‘拐人’的勾当。说是拐人,其实那些女子的父母都知道,会给他们高于市面价格三倍的钱财。
那些穷苦地方的百姓,多是没见过世面,又急需用钱,更有不少指望着卖女儿换钱,给家里的儿子娶媳妇儿。卖一个顶三个的价钱,对她们来说反而是好机会,便也不问太多,就把女儿舍了去。
照周福的话说,他是把穷苦人家的女儿送到富贵人家享福去了,便是去做婢,那日子也比得过中户人家的闺女了。朱大牛起初也信了,一切都配合周福的安排,负责短暂安置这些女子,并按照周福的吩咐,将这些女子送到汴京指定的地方。
朱大牛家的几间房子,的确就是用来安置这些女子所用,那些碗筷被褥也是给她们准备的。一般都是周福将这些女子带回长垣县,有时在时间上来不及立刻出发,把人送去汴京。朱大牛就在自己家里负责安置她们一晚,第二日送她们去。
这些女子也都听话,似乎是一路上都听信了周福的热情解说,以为她们此去就是给富贵人家做丫鬟‘享福’了。不过是做些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计,不用下地干粗活也不用养蚕织布,这种情况对她们来说就是享福。
“周福就是梦婆?”韩琦问。
朱二牛茫然地望向韩琦:“什么梦婆?我没听过这个,我只知道大哥跟周福一起做这个活计,有时候我也帮着大哥一起将这些女子送往汴京的春花楼。”
“焦尸呢?你可知情?”崔桃感觉到朱大牛应该是很多事都瞒着朱二牛了。
“长垣县发现的那些焦尸么?”朱二牛更加茫然。
崔桃换了个问法,她问朱二牛,在焚尸当夜,朱大牛可在家。
朱二牛摇了摇头,“那会儿不在,我跟着大家一起帮忙去灭火回来,才看见我大哥回家了。”
尽管朱二牛对很多事情不知情,但他知道周福与朱大牛一起拐人送往汴京的情况,有他这份儿证供,就足以证实周福下毒杀人的动机。
“那这梦婆到底是谁?”王钊疑惑问。
第43章
“先查封春花楼。”韩琦道。
既然这春花楼也是其中一环, 拔出萝卜带出泥,定会有其他线索一并带出。特别是林三郎那边, 应该能从春花楼那里找到牵涉的证据。
李远当即领命告退,只要能抓到林三郎那些人, 现在要他拼命都可以。
既已经有人证证明,再审周福之时理该变得容易些。谁料即便有朱二牛的指证, 周福却仍然拒不认罪。
明摆着是他下毒, 他却不认, 便是故意在耍无赖。如果案子只涉及周福一人,他不认罪也就罢了, 但如今牵涉巨大, 不仅干系到处理那些嚣张官贵的问题,还关系到那些已经被拐骗的以及以后即将被骗和折磨的女子们的性命。
因为没有现代高科技的刑侦手段去进行所有细微痕迹的追踪检验, 进而高效地去指证相关涉案的犯人,所以刑讯逼供的存在,就有其历史合理性。
周福的证供尤为重要, 必须要让他坦白,当下就正该是用刑的时候。
不光是崔桃,王钊等人也都希望韩琦能够允准对周福用刑。
韩琦看了眼崔桃, 只淡声嘱咐一句:“别把人弄死了。”
“好咧。”崔桃立刻起身,叫李才把周福押到隔壁间。
李才忙请示问:“崔娘子都需要用什么刑具, 我这就去拿——”
“牢里的那些就太没新意了,我这有一个好想法,你去找两个木匠现做一个。若有现成的木板, 大约半个时辰就能做出来。”
崔桃说完就画了一张图,特意标明需要注意的地方,让李才去办。
周福被押到东侧间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押他的两名衙役身上有股子欢快劲儿。他本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他被两名衙役绑在长凳上,听两名衙役高兴地对崔桃说“成了”,才确定真的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周福被绑在只有六寸宽的窄凳上,本就觉得非常不舒服,又见崔桃手拿着扎满银针的草人儿,忽想起崔桃之前在桂丰楼时的表现。她前一刻还嬉皮笑脸讨吃食,转头就突然变脸,那样子这叫人害怕,周福心里莫名地忐忑起来。
他活到这岁数,做了多年‘选人’的营生,所以他见识过的人不在少数。眼前这一位,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周福刚想到这里,眼睛突然被蒙上一块布,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了,那种因未知害怕而带来的恐慌感,让他备受折磨。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是衙门的人,你们怎么能对我这么做!这是严刑逼供,我冤枉!我是冤枉的!我被诬陷了!”周福慌张地大喊,以求通过这种方式,能够制止对方接下来的行为。
崔桃拿着戒尺在周福脸上拍了拍,“慌什么,我还没动手呢。这能叫出来的都不叫疼,不疼怎么算严刑逼供呢?所以为了坐实你对我的指责,我会好好对你严刑逼供的。”
“在我下手之前,你可还有话说?”崔桃懒懒地问,其实这句她非常不想问,她怕周福一旦绷不住都招了,那她就无处可发挥了。
“我冤枉!你们放了我!放了我!放了我!”周福仿佛没有听到崔桃的那句问话,不停地大喊冤枉。
崔桃让衙役把周福的鞋脱下,然后从小人儿上拔下了三根银针……
周福张了张嘴,脖子青筋暴凸,他极力想喊出声来,但声音终究是没有发出来。
豆大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流。
崔桃用戒尺轻轻戳了一下周福的身子,周福吓得立刻浑身颤栗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说不出来,这种憋屈的绝望感让他更加恐惧了。
“很害怕是不是?看不见,喊不出,别着急,你马上还会听不到。要知道你现在所受的这些,不过是被你拐去卖掉的那些女子所遭受痛苦的百之一,甚至千之一。那这点折磨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呢?”
崔桃说着,又下了一根银针,这下周福彻底听不到了。
看不见,喊不出,听不到,但整个人却是完完全全清醒的状态中。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恐惧了。周福不知道下一刻崔桃还会对他做出什么,他在脑子里做出了各种揣测,害怕什么想什么,陷入无限的恐慌之中……
崔桃前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李才马上来告诉她,她要的那个刑具已经做好了。
李才看看左右,又悄悄地对崔桃道:“刚瞧见街上有家铺子在卖冰雪冷元子,便给师父带了三份儿。”
这时节还不算太热,鲜少有卖冰雪冷元子的。正因为不常见,李才觉得崔桃肯定会喜欢,就特意买给她
崔桃一听是三份儿,笑着称赞李才懂她。
三大碗冰雪冷元子,每一颗都圆圆的,颜色淡黄,它们被沁入在冰水里,有碎乌梅肉和红色的枸杞点缀其中,看着就觉得可口诱人。崔桃用匙从冰水里舀一颗送进嘴里,口感冰冰清凉,不需要过多的咀嚼,舌尖碰一下,再用嘴抿一下,这小圆子便像化在嘴中一般,沙沙冰凉,满口沁着甜丝丝的浓郁豆香。
这冰雪冷元子虽然跟一般的甜品一样甜,但比一般的甜品要香很多,甚至可以饱腹,所以吃起来有种踏实感,让人特别容易有好心情。
崔桃也不是吃独食的人,让李才也吃一碗。
李才却连连道不用,“买来就是孝敬师父的。”
“冲你这份儿孝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你。”崔桃也不客气,痛快地把第三碗也吃完了。
时间差不多了,崔桃就回了东侧间,摘下周福眼睛上的黑布。
周福突然见光还有些不适应,本能地闭了下眼睛,才眯着眼睛适应眼前所见,当他看清楚崔桃的脸时,吓得浑身又开始颤栗起来。
崔桃冷冷瞥他一眼,拔下了两根银针,直接插在了小草人的脑袋上,那位置好像是从脑袋的两处眼睛的位置贯穿。
周福看得惧怕不已,身上又是一波颤栗。
“这就怕了?可这才用了几根银针,还有这么多没用上呢。”
周福用过不停地摇头来表示,他不行了,不要了。
崔桃提醒道:“你可以说话。”
“求求你……别这么折磨我了……求你……我不行……别……”周福磕磕巴巴求饶道。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周福还以为崔桃要讥讽他现在狼狈,但听她接下来的话,他又是吓得心惊胆战。
“不活得挺好么,能呼吸,能说话,能求饶,还能看见这世道都是什么鬼样子。那个被你杀死的朱大牛,他可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崔桃用戒尺拍拍周福的脸蛋,唏嘘感慨,“你可真幸福啊!”
“不不不……别……”
“别招供!”崔桃接了周福的话,“千万别招供,我这还有招没使完呢!”
“我招!我招!求姐姐快饶了我吧。”
“谁是你姐姐?”崔桃嫌弃道,“我怎么可能会有你这种丧尽天良的儿子!”
“仙姑,求仙姑饶了我,我招,我都招!”周福马上改口求饶道。
“都招了?”崔桃问。
“都招!”周福乖乖道。
“最好不要如此,我还有个刚做的刑具。”崔桃说罢,叫人将周福放下来,让后就带着周福去院子里欣赏了一下她新做的刑具。
只见方形的厚木底座之上,插着密密麻麻拇指宽的刀刺,这些刀刺之上,摆着一把镂空的凳子,凳子后有一木柱,上有一根绳子吊着。
崔桃告诉周福,犯人由木柱上的绳索吊起,然后绑在凳子上。
“别瞧那像是个凳子,实则四条腿是活的,一坐上去,就会下塌到刺刀之上,身体的重量全靠那根绳子吊着。”崔桃跟周福解释道,“这刑具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观音坐莲。等绳子一断,啪坐下去!那感觉就跟观音要给你送上西天一样爽快了。当然是不大可能立即就死的,臀肉多而耐刺。凭我的医术,及时给你止血上药,反复来个十次八次应该不成问题。”
周福只听崔桃的形容都觉得屁股疼,难以想象那些尖刀真扎上会是什么感觉,他吓得浑身哆嗦,连连跟崔桃表示他绝不会撒谎。
崔桃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这时,韩琦等人也出来了,一起见识了院中的刑具。
王钊直叹太绝了,他在衙门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般狠辣的刑具。
韩琦随即负手回屋。
崔桃就带着周福进了大堂,令他受审。
周福看起来身上无伤,却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从地狱里逃命出来的一般,仍然有些惊恐未定。
众人见之前还敢在韩推官跟前油嘴滑舌、虚与委蛇的周福,如今竟成这副样子,心中不禁有些畅快。看向崔桃的眼神,可不敢再有半点儿怠慢了。真看不出来,瞧着面貌如此清丽甜美的娇柔女子,居然有如此惊人的狠绝手段。
崔桃倒不在意他人看她的眼神如何,拿着白绢帕一根根地擦拭着她的银针,然后一根根收起来。
众衙役:“……”看起来更加可怕了!
“小人的父亲便是个拐子,到小人这便子承父业了。小人与朱大牛自幼相识,因瞧他父母去得早,一个人拖着病弱的身子还要照顾兄弟,不禁同情他,加之小人做这个活儿也确实需要个帮手,便让他跟小人一起来干。
我这人耐性不如他,处事也不如他谨慎,所以有些事儿交由他来做,比我更合适。于是这七八年内,都是我便负责在各地跑走,挑选合适的女子带回来。他则负责在长垣县以及汴京地界,联系买家,”
周福简单介绍了他这些年跟朱大牛一起干活的情况,接下来他便交代了他毒杀朱氏兄弟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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