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菲汐
他离开钟离一族那日,便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
他对父亲,至今有怨。
那个人烧了母亲的遗作,烧了他的梦想,自以为高高在上,就泯灭别人的人生。
母亲自从嫁给他之后,作为九州第一绣娘,却再也没有碰过针线。
可悲吗?
他觉得可悲。因为他,母亲就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一切,只因他不喜欢。
母亲从未在他面前多言一句,小时候他也不懂,直到长大成人,这才知道,有多痛苦。
她只是忍了下来,什么都不说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只能记得母亲常坐在窗台前,一个人默默发呆,一坐便是大半日。
只有见到自己,才会笑起来。
以他的喜好决定别人如何活,他和母亲都是受害者。对于这种人,他没有理由原谅他。
但却又做不到对西漠的处境,无动于衷。
西漠刚遭遇了大旱,百姓需要休养生息,王库穷的连俸禄都发不出来……
西漠王一边要上朝,一边还得上矿。
他根本忙不过来。
却又不想随便立一个世子。而今西漠只是穷的过不下去,让钟离秋监国,说不准就直接亡了……
一边是父子之怨,一边是西漠百姓。
叶南归早已经不是钟离家的人,又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为西漠操心。
于是便更闷了。
念头不通达,只能借酒浇愁。
“我早已经不是钟离一族的人,西漠如何,皆与我无关。”叶南归摇摇头。
风轻歌挑眉看他,“你瞅瞅这酒,再听听你说的话,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傻吗?这也能信?”
若与他无关,能喝闷酒至今?
“这是我的答案。”叶南归望着窗外茫茫白雪,眸色郁郁,“也只能有这个答案。”
若他回西漠,岂不是表示他原谅了西漠王?
他觉得绣娘身份卑贱,就不准母亲再碰女红。让她再也不能做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变成他的妾室,他的附庸。
他将自己逐出家门,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若真的父子情深,担心他这个儿子,早可以找了……
而今有求于他,才找上门,不过是利益相关,与父子之情无关。
这个人还是以前的西漠王,他信中所言,这些年未能照顾他,对不起他……
却从未真正意识到他真正做错了什么。
一个连认错都没有做到的人,他凭什么原谅?
只是他心底仁善,无法忽略西漠的处境。而今坐视不理,都于心不安。
叶南归的声音很平静,沉静地陈述一个结果,但风轻歌却听出了一丝酸涩和难过。
“既然是无关之事,就不要放在心上。”风轻歌端起酒盏,和他碰了一下:
“京城这边的人手,差不多收完了。接下来要去其他地方收人,我看你这一天天闲着没事,不如替我费费心,看看咱们接下来去哪。”
忙起来就没空想了。
风轻歌不会安慰人,也不会讲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用一个笨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有时候遇到这种根本没法解决的心结,那就不要管它了。
越想解开,就缠的越紧越难受。
“这么快?京城附近的山匪都收完了?”叶南归微微惊讶。
风轻歌傲然一笑,“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那些歪瓜裂枣能是姑奶奶的对手?”
两人便开始商议接下来去哪抢人的重大计划。
叶南归也不知不觉将西漠之事抛之脑后。
正聊的兴起,刀疤刘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道,“老大,叶公子,山下来了一个人,说是叶公子的父亲,要见叶公子!”
这话一出,叶南归和风轻歌都愣住了。
“他爹?不可能吧,西漠千里之遥……不过这世上应该也没哪个不怕死的敢冒充你爹?”
叶南归也没想到,西漠王竟然来京城了……
番王不可随意离开封地,西漠王敢出现在京城,必定是找了什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入京……
在外人看来,顺便找一下不成器的儿子,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叶南归有种直觉,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见不见?你要是不见,我派人将他打一顿扔出去。”风轻歌见他沉默,立即杀气腾腾道。
叶南归无奈扯了扯唇角,“倒也不至于。”
过了许久,又道,“见吧。”
西漠王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直接拒绝,说不准他会攻打风家寨……
第1026章 叶南归我罩的
半夜,风家寨半山腰的迎客峰。
大雪下了三日,山上积雪很深,来人一身风雪,行至门口,取下斗篷,落雪簌簌。
屋中炉火烧的亮堂。叶南归坐在主位,静静地看着他走进来。
西漠王。
父子俩已有十来年未见。
他看起来比以前老了许多,两鬓已生白发,脸上多了岁月留下的刻痕,只有那副严肃的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气势。
叶南归没喊他,也没起身相迎,就这么看着他走进来。
只当他是个陌生人。
西漠王也看向他。叶南归和小时候差别很大,以往他只看过画像,而今看到真人……
三分像他,五分像他生母。
他们父子俩以前的关系,从他发现叶南归竟然对制衣有浓郁的兴趣后,就僵硬了。
那时叶南归蒙学,读书极好,在画艺一道展现了非凡的天赋。
西漠王引以为傲。
结果有一日,发现叶南归画了一幅霓裳图。
那时他才五岁,却画的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西漠王以为是夫人所作,儿子临摹……
十分震怒,大发雷霆。
“你竟教儿子这种东西?丢尽我王族子弟的颜面!”
叶氏十分震惊地看着霓裳图,这当然不是她教的。自从做了西漠王的夫人,她自己都不再碰针线活,只是不想给他丢脸……
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有如此天赋。她是其中行家,一眼便看出,这一副霓裳图天马行空,大胆想象,不拘旧例,自成一派。若精心培养,将来成就必定在她之上。
她没反驳,低声赔罪,替儿子把罪名背了。
叶南归澄清,“这不是母亲教的,是我自己画的,送给……”
话还没说完,就被西漠王一巴掌打翻在地。
“混账!你记住了,你是王族子弟,从今以后,再也不准画这种东西!”
叶南归气急要辩驳,叶氏连忙捂住他的嘴,含泪道歉,“都是妾身教子无方,王上息怒,妾身一定好好管教,绝对不会让他再画……”
这是父子俩第一次冲突。叶氏哭着给他热敷鸡蛋,消脸上的淤肿。他愤愤不平,还要和父王理论……
叶氏哭着拦住他:
“你父王是为了你好,他怕你被人瞧不起。有我这样的生母,已经让你在宗室你抬不起头了,琰儿你不能学我啊……”
“母亲何出此言,儿子从未觉得……”
“为娘求你了,你好好读书,莫要再画了!”叶氏苦苦哀求。
他不忍母亲伤心,只得应下。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她,那副霓裳图,是送给她的。
是想送给娘亲的衣裳。
叶南归不知道的是,次日王后将叶氏叫过去一番斥责,罚跪半天,以毁教王嗣为由,要送她去王陵思过。
西漠王下朝后听闻消息,才把她救了下来。
“又给王上添麻烦了。”叶氏低垂着头,福身行礼。
西漠王伸手搀了她一把,道,“琰儿聪颖,我对他寄以厚望,袖儿莫要轻纵他胡闹,将来,他要做我西漠的栋梁之才,你可能明白?”
“妾身明白。妾身一定不会辜负王上的期望!”
叶氏从小被卖进宫当宫女,学了刺绣,便分入尚衣局,大字不识几个,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她只知,过去不能给王上丢人,现在不能给儿子丢人。
于是从她嫁入王府,直至她死,都没再碰过针线。
母亲故去后,叶南归整理旧物,发现了她藏在箱底的几张图纸。那是她出嫁之前的旧作,她已经很多年未提笔了……
都是男图,从留下的尺码来看,是画给西漠王的。
还有一个他小时候玩过的拨浪鼓,和一本绣谱。
那是早年她成为天下第一绣娘之时,尚衣局为她所著之书,记载着她擅长和发明的所有女红相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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