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夜微冷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痴痴看着镜子中两个人,闭上了眼。
忽然,李昭笑着问:“你怎么不心疼心疼孤的身子,任由孤放浪?”
“那不一样。”
我不自觉仰起头:“她是贤妻良母,我是浪蕊浮花。”
说罢这话,我拉着他的手,朝绣床走去。
……
这晚,云雀进来送了两次水。
……
事后,我枕在李昭的臂弯,手揽住他的腰,慢慢地平复狂乱的心跳。
这算什么?给素卿的一份贺礼?
想到此,我不禁笑出声。
李昭将被子往上拉了下,盖住我的肩膀,问:“乐什么呢。”
“你猜?”
我又笑出了声。
“左不过笑话素卿罢了。”
李昭吻了下我的头顶,笑道:“你这丫头,让你别叫出声,你这回倒听话,谁知却哭了,为什么呢?”
我脸一红,凑到他耳边,吹气如兰:“哭,是因为更高兴了了。”
“你呀你。”
李昭无奈地摇摇头,柔声道:“妍华,帮我揉揉背吧。”
“嗯。”
我起身,从梳妆台上找出瓶茉莉油,跪在他身侧,让他翻过身,正面朝下,然后用油搓热手,用力帮他按肩膀。
“这个力度行么?”
“行。”
李昭闭起眼,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蓦地,他叹了口气,问:“妍华,朕有个问题不解,想听听你的说法。”
我一怔,他自称朕。
这意思是……他接下来说话的立场,不是情人,而是一国之君,小心小心,千万别干政,更别胡乱发表意见。
“您说。”
我不慌不乱地又倒了点茉莉油,给他按肩膀。
“怎么说呢?有些人也算是忠义之辈吧,但朕却不得不杀,这是不是意味着朕是昏君?朕……是不是该放了他们。”
李昭问。
我细思了片刻。
按照之前我在密档上读的,李昭仁厚,这么多年几乎没有杀过人,而且他素来有决断,从未优柔寡断过。他虽问要不要放过这些“忠臣”,但应该有了主意,必杀无疑,问我,只不过想要个顺着他的安慰罢了,该怎么说呢?
“妾有个故事,想跟陛下讲。”
“你说。”
我慢慢地敲他的背,道:“妾这些年流落在外,虽说有梅濂的收容敬爱,但终究夫妻离心,加上婆母刁难,二房欺辱,妾实在过得不顺心,好在妾一手养大了盈袖,也算稍稍解了漫漫长夜的寂寥。”
李昭点点头,叹道:“朕知道,你虽说只比她大十一岁,可却把她当成了女儿。”
“对。”
我接着道:“每个人都有底线,妾的底线就是女儿,当年二房把肮脏心思打在了女儿身上,就恕妾不能容她了。”
我想起了当初陈砚松对我说过的那番话,莞尔一笑,看着李昭英俊的侧脸,道:“陛下虽仁厚,可也是有底线的。”
李昭眉梢微挑:“哦?朕也有底线?”
我俯身,吻了下他的背,笑道:“妾是个俗人,想着陛下的底线应该是让天下平稳安泰,老百姓们有饭吃、有衣穿,其余的,陛下想来睁一只闭一只眼,就算了。”
李昭笑笑,没说话。
他翻转过身子,拍了下旁边的位置,让我进被窝睡,这过程,他始终没睁眼,搂住我,柔声道:“睡吧妍华,不早了。”
……
我想,我的回答他应该很满意。
第二天醒后,日头已经升得老高,绣床上只有我一人,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我浑身酸软,懒懒地掀开床帘,发现小矮凳上放着碗药。
药依旧很苦,没关系,迟早我不会喝它。
这夜过后的一连数日,李昭都不曾来过,战事正紧,他应该很忙。
我从大福子口中听到了一个消息,如今朝廷分为主战和主和两派,双方争论不休,主战派不必说,定要讨伐三王,还海晏河清,而主和派则认为打仗劳民伤财,朝廷一方面应迁都金陵,另一方面尽快派使臣魏王到那儿求和。
争论了数日,太子爷雷霆震怒,认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谁人主和,谁就是祸乱朝纲的贼首。
太子爷的动作非常干脆利索,启用户部尚书姚瑞和羽林右卫指挥使左良傅,将礼部尚书、兵部侍郎等数位臣子捉拿下狱,按罪杀头、抄家、流放、发卖……
当年发生在我家身上的事,而今,又发生在更多高门大族身上,而且更严重、可怕。
长安难安,这场战事注定充满了血腥,而李昭,也注定了是一个要做一番事业的帝王。
第27章 入心 以后再也不用给您端避子汤了……
倏忽之间, 两个月过去,已经到了炎炎夏日。
怎么说呢?
这两个月,李昭共来了十五次, 和之前一样, 都是深夜神不知鬼不觉来,次日天不亮悄悄离去, 走的时候总不忘给我留一碗避子汤。
我虽然很不愿意喝这东西,但没表现出来, 像个小女人似的, 跟他撒娇:“宫里的娘娘们虽好, 殿下也别忘了外头苦苦等您的妍华呀, 一定要多来几次。”
听见这话,李昭摇头笑笑, 捏着我的下巴,笑骂:“早知道,就不该招惹你这朵浮花。”
其实, 胡马公公私底下给云雀说了,云雀又偷偷告诉了我。
这两个月, 素卿和另外两个妃妾侍寝加起来, 都没有我的零头多。
说实话, 我和李昭相处真的很不错, 起码那方面很和谐。
有时候聊天取笑, 有时候陪他读书, 床笫之欢, 每回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没有嬷嬷、太监在屏风后盯着,也没有宫庭、世俗、道德的严苛束缚, 都很尽兴。
事后,我会先帮他清理干净,用茉莉油帮他按摩放松。
有时候,我会突然胡思乱想,瞎比较我这辈子真正意义上的两个男人。
梅濂,我大概真的爱过他,否则也不会如此失望难过。
我们俩同样很和谐,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起点一样,都有颗渴望出人头地的心,所以我们俩一起辛辛苦苦经营小家,挣钱扩大家业。
除过这点,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
我其实很清楚,梅濂介意我非完璧之身,介意我被不止一个男人糟蹋过,还记得当年他和刘玉儿洞房花烛夜之后,他很得意自己将一个黄花大闺女弄得起不来床,弄得被褥里到处都是血,偷偷把我叫来,面上虽带着尴尬,但语气里却是炫耀,说:“去给玉儿抓些止疼的药。”
他是个功利性很强的人,每做一件事,都是带着目的做的,譬如读经世致用的书。闲暇时他也没有什么高雅的爱好,不是和同僚吃酒,就是谋算着升官挣银子,床上也很野蛮,没错,女人是喜欢比较强的男人,很尽兴,可还是觉得缺少点什么。
李昭呢?
原本,我也会担心他嫌弃我过往。
有一回我坐到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半分真心,半分假意地叹了口气:“真希望妾的第一个男人是殿下。”
他笑得温柔,摩挲着我的背,劝慰我:“妍华,素日里都是你温言宽慰我,今儿我也劝解劝解你,人是往前走的,那些不开心的都过去了,况且英雄莫问出处,你想,那范睢在得志前为人嫉恨,受到冤枉、鞭笞和屎尿淋头之辱,人家最后也不成为强秦的相国嘛。”
有时候,我们俩正做的尽兴,也会说些荤话。
我抚着他发红的侧脸,逗他:“殿下既然出来偷情,何不玩的疯些,咱把云雀那丫头叫进来,三人行……”
李昭更用力,拧了下我的嘴,笑骂:“你的殿下又不是上林苑里发了情的禽兽,什么女人都要。”
……
我想,李昭和梅濂还是很不一样的。
皇家出身和良好教育,给了他贵不可攀的高度和一种柔能克刚的温和;
而胸襟和眼界又给了他属于帝王的手段,和不以高低贵贱论英雄的气度。
近几日,李昭很少来我这里了。
他真的很忙,而且焦头烂额。
听大福子说,魏王的兵马悍不可挡,已经打到了江州,若是江州一破,不到三日就会打到长安城下。
江州刺史谢子乔,也就是荣国公的二儿子被俘,左良傅在战场重伤,折了两千兵马,得亏吴锋忽然出现,将浑身是血的左良傅背出了尸山火海。
如今的江州城就剩一个袁文清死守着,他虽是一介儒生,手无缚鸡之力,可气节胆识却堪比大将,三番四次抵挡住魏王的进攻,据说魏王很是敬佩袁文清的赤胆忠心,派出使节入城招安,被袁文清喝骂了出去。
之后,魏王索性发出悬赏令,谁第一个破江州城、砍了袁文清的脑袋,赏银万两。
袁文清亦有应对,他动员城内所有守兵和丁壮为国而战,拿出一半的粮草给了妇孺老人,让亲信将她们送去更安全的地方,这般大义凛然谁不动容,最后江州城内一个人都没走,妇孺皆兵,誓与袁大人讨伐逆贼,守护河山。
另一方面,袁文清将太.祖皇帝、高帝、先帝的画像悬挂在城墙上,并立一木牌:同室操戈,不入祖庙,天下人可共击之。
这招果然又狠又绝,魏王气得要命,可又不敢毁了先祖画像,只能杀了周遭伺候的几个谋士泄愤,暂退了三里。
……
战场上的惊心动魄,光听听就让人害怕。
左良傅重伤的事,袖儿知道了,又惊又怕,差点动了胎气小产。
我实在担心的不行,想要去照顾她,谁知晚了一步,李昭为了体恤忠臣,让太子妃带着数位太医亲自前往左府小住,以便宽慰袖儿的担忧。
我做不了什么,只能出城去三清真人那里,给战场上的亲人们求道平安符,愿他们能平安归来。
在出城的时候,我听见马车外传来一阵悲切的哭喊声。
我问了云雀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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