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良 第67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你呀你。”

  李昭摇头笑笑,把玩着东珠玩儿,忽然问:“不后悔?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梅濂将盒子搂得紧紧的,笑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跪在李昭腿边,诚挚道:“莫说珠宝,便是臣,都是陛下的人,臣愿效忠陛下,一生为陛下排忧解难。”

  李昭噗嗤一笑,对身旁立着的胡马笑道:“你瞧这梅郎,说的话也忒肉麻了。”

  虽这般打趣,李昭还是亲手把梅濂扶起。

  门后的我看到这一切,也是感慨万千。

  梅濂能走到如今这步,能力和心狠手黑都是次要的,最要紧的是,他真的很会“体察上意”,这样的人,谁不重用?

  正在此时,我忽然感到一阵内急。

  没法子,到了孕晚期,总是多尿,那会儿喝了鱼汤,而方才又被梅濂这小子膈应到了,真的是越发急了。

  我屏住呼吸,勾勾手指,让云雀附耳过来:“你去,让陛下倒点茶,我要喝。”

  “啊?”

  云雀惊住,慌道:“这不太好吧夫人,在咱们家里,您和陛下吵翻天都没事,这、这可是梅府,有外人在,陛下肯定会生气的。”

  “没事,你去。”

  我推了把云雀。

  这丫头畏畏缩缩地看着我,不敢去,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咬牙出去了。

  她低下头,小步行到李昭身侧,秀眉几乎拧成了个疙瘩,看向胡马求救,胡马不解,眨眨眼,下巴朝我这里努来。

  云雀捂着心口,挤眉弄眼地点点头。

  “怎么了?”

  李昭发现了云雀,微扭头,皱眉问。

  “那个……”

  云雀犹犹豫豫的,最终大着胆子,屈膝行了一礼:“请陛下倒盏茶。”

  这话一出,屋里所有人皆怔住。

  胡马大惊,忙用拂尘捅云雀,示意她赶紧跪下,而梅濂反应极快,朝我这边看了眼,那眼神,仿佛斥责我恃宠而骄,他笑着拎起茶壶,道:“怎敢劳烦陛下,臣来倒。”

  李昭没言语,忽然眉眼皆笑,朝洗漱间的黄花梨木马桶瞅了眼,轻咳了两声,起身,对梅濂笑道:“外头下了好大的雪,青松一夜间白了头,梅郎可有雅兴,陪朕出去走走?”

  梅濂哪里知道这是我和李昭之间的暗语,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笑道:“臣自然是愿意的,那个、那个,”

  梅濂深呼吸了口气,大着胆子,声音微颤:“陛下大人有大量,莫要为一些蠢人蠢事伤了您的好心情。”

  李昭噗嗤一笑,一把拽起梅濂:“废话恁多,赶紧走吧。”

  在出去的时候,李昭唇角含着笑,斜眼朝我这边看了下,笑着将那颗东珠重重按在桌上,然后带着梅濂等人出去了。

  屋里登时恢复了安静,只剩我和云雀两个。

  云雀松了口气,用手背抹了把额上的汗,忙将茶水给我端来,笑道:“得亏陛下宽宏大量,夫人,赶紧趁热喝吧。”

  “喝什么。”

  我手抚着腰,另一手指向洗漱间的红木马桶,催促云雀:“赶紧给我提来,我快憋不住了。”

第57章 仁美 你们国公府花样还真多……

  解完手, 我顺便把衣裳换了,顿时感觉身子松快了不少。

  我立在窗边,一边整理着裙子, 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雪夜漫漫,李昭和梅濂由宫人打着伞, 闲庭信步,两个人面上倒都带着笑, 神情轻松, 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是你把陛下请来的么?”

  我转身, 挺着肚子行到那张红木镶金椅上, 坐下,拈了块燕窝糕, 轻声问正在帮我整理床铺的云雀。

  “下午的时候您被梅大人带走,奴立马让侍卫去宫里禀报陛下。”

  云雀将落下的黑发别在耳后,抿唇一笑:“奴顺便把梅家那个跟踪的家奴捆了, 打了一顿,随手扔到陋巷里。”

  我摇头笑笑。

  拿起李昭用过的白瓷杯, 喝了口茶, 瞅了眼被黑夜浸润的纱窗, 皱眉问:“鲲儿呢?他用了晚饭没, 药换了没。”

  云雀听见这话, 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疾步朝我走来, 蹲到我腿边,轻声道:“夫人若不问,奴倒忘了呢。”

  云雀扭头看了圈, 压低了声音:“下午宫里传出话,说陛下忙着,暂时没法抽身出来,奴就先回了家。眼瞅着天擦黑了,鲲儿不见你回来,反复问奴姑妈上哪儿去了。”

  自打过年后,鲲儿就在我这儿住了下来。

  说实话,一开始我们姑侄俩还生分着,可到底骨子里亲,日子久了,立马熟络了起来,真是个极聪慧孝顺的好孩子,知道我一直自责,经常劝我,说:姑妈回来了,爹爹的病就能好了,莫说三根指头,孩儿便是没了一掌也甘愿的。

  我家里放着许多碑帖,这孩子伤还没好透,就开始默默用两指练字,闲暇时候,就跟太医院院判学药理切脉,询问怎么能根治他父亲的疯病,若是犯病,可有急救之法?素日里可用什么方子保养?

  院判大人着实喜爱鲲儿的勤学俊秀,倒也倾囊相授,帮我八弟拟了好几张秘方,说只要按时服药,不再受刺激,想来慢慢会好。

  随着我们姑侄俩的关系逐渐亲近,鲲儿也察觉出我和李昭不正常。

  有一日,我们俩正用饭。

  这小子突然问:“姑妈,你为何不跟姑父过下去了?”

  我还当他说李昭,气得拍了下桌子,骂道:“喝了几口怂酒,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净欺负人。”

  鲲儿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对我说:“不是陛下,孩儿说的是……是那个姑父。”

  我笑了笑,给孩子夹菜,并没有多说什么。

  谁知这孩子忽然放下碗筷,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既然姑父不好,姑妈为何不早早回长安?咱们家虽说穷,可也绝不会让姑妈饿着啊。”

  那瞬间,我忽然就哭得止不住,珍馐美食在嘴里,如同嚼蜡。

  我发誓,这辈子一定竭尽全力,让我的这个“儿子”过好,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

  想到这些事,我鼻头一酸,手指揉了下眼睛,笑着问:“你怎么说的?”

  “我一开始哄着他,说夫人进宫去了。”

  云雀叹了口气,摩挲着我的腿:“可您最近早出晚归,嘴里时常骂几句梅濂,咱们鲲儿就记心里了,问我,梅濂是不是姑父?姑妈是不是找他去了?云雀姐姐为何这般着急?是不是姑妈遭遇不测了?”

  我心一紧:“然后呢?”

  “奴当然哄他,说哪有的事。”

  云雀噗嗤一笑:“奴真是没用,竟没看住他,让这小子偷偷翻.墙跑了。奴发现时人已经不见了,赶紧追了出去,原以为他要回家去找八爷,没成想他竟去了孙府。”

  云雀两条胳膊轻搭在我腿上,笑道:“真是个聪慧过头的孩子啊,他把您年后给他做的华服脱下,换了自己的粗布棉衣,在地上滚了几圈,怀里抱着几本书,到了孙府,只说给四姑父还书。孙家下人这些年经常见鲲儿借书还书,也没疑心,笑着把鲲儿带了进去。

  哎呦,奴不敢跟着去,躲在孙府外头,心里跟油煎似的,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鲲儿小跑着出来,等他到拐角处,奴一把把他拽过来,扬起手,佯装要揍,吓得这小子连连求饶,笑着说带了几句孙御史的要紧话。”

  我立马坐直了身子:“四姐夫说什么?”

  我虽说极讨厌那姓孙的,可不得不说,他当真说一句顶一句,还是得听的。

  云雀起身,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音:“孙大人听鲲儿说您丈夫是梅濂,也是吓了一大跳,让奴千万劝您别伤了姓梅的脸面,此人绝非池中之物,陛下启用是早晚的事。孙大人还说,梅濂怕您阻拦他往上爬,定百般讨好求饶,此人狼子野心,六亲不认,若您今儿给他使绊子,难不保日后他翻起身,耍手段暗算您和小皇子,莫不如客客气气的,两个人好聚好散,您最好在陛下跟前帮他说上几句好话,让他永远欠咱们一份情,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我沉吟了片刻,暗赞四姐夫果然老谋深算,虽说与梅濂从未谋面,但听说过梅濂在云州的事,也能把他为人掐准个七七八八。

  “还有呢。”云雀从后面揽住我的肩,接着道:“今晚奴跟着陛下来这儿,胡马公公悄悄把奴拉在一旁,说了好一会子话。”

  我登时紧张起来。

  胡马是李昭的贴身大太监,胡马的话,多半就是李昭的意思了。

  “公公说什么了?”

  “他和孙大人说的差不多。”

  云雀悄声道:“公公从暗卫那里知道,梅濂那小子对您动了手。按理,陛下铁定要帮您讨回个公道来,他打您一巴掌,陛下得砍他十刀。”

  我噗嗤一笑。

  砍人我倒不期待了,这狗东西今夜能来,已经让我大吃一惊。

  “然后呢?”我问。

  “可您瞧见了,陛下方才对梅大人好得很哪,可见陛下以后肯定是重用他的。”

  云雀啐了口:“公公说,若梅濂是个聪明人,必定会在陛下来之前,先自己把自己给打了,最好见血,他不会让陛下夹在您和重臣之间两难。”

  听了这话,我心里空落落的。

  我自以为花样百出,用沉默、念信、泡脚、情分来熬他,让他处在惊惧和情动之间,以至于先刺伤自己,然后又猛扇自己耳光忏悔,没成想,竟不是为了我。

  大郎,夫妻已到末路,你还如此算计,半分真心都不给,好样儿的。

  就在此时,我听见外头传来阵男人的欢笑声,是他们回来了。

  我忙拉了云雀,往内间走,走之前不忘踩了脚李昭的虎皮坐垫,顺便把他的燕窝糕端走。

  进去后,我将雕花镂空的小门关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往外瞧。

  嚯,了不得了。

  方才刚见面是情敌尴尬,如今已然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李昭笑着把梅濂拉到书桌前,随意扯了张纸,狼毫笔蘸饱了墨,不晓得在上头写了什么鬼东西,一旁立着的梅濂手举着灯,眉眼皆是谄媚愉悦,忙跪下谢陛下赐字,激动地直用袖子抹泪。

  外头雪好像真的很大,他俩靴子边都积了薄薄一层雪。

  李昭人白,脸颊稍稍冻得发红,梅濂那小子睫毛长,上头凝了细小的水珠。

  他们又谈了几句诗词,这才重新落座。

  李昭顺手去端茶喝,发现茶杯和糕点早没影儿了,他摇头笑笑,斜眼朝我这里瞅了下,说自己饿了,让胡马再弄几碟子燕窝糕来,顺便弄些羊骨汤,今儿大雪寒凉,喝这玩意儿,再好不过。

  没一会儿,宫人就将热腾腾的汤、糕点和腌萝卜等小菜端了上来。

  李昭舀了两碗汤,用手抓了些芫荽末和葱花,放到梅濂碗里,像喝酒那样,端起碗和梅濂碰了下,故意吸溜出很大的声响。

  羊汤的鲜美从四面八方飘进来,我肚子里的馋虫大叫,那臭儿子亦狠踹了我一脚,催着我赶紧冲出去抢一碗来喝。

  我用指头揩掉嘴角边的口水,心里骂了李昭十几遍,明明知道我现在嘴馋,时时刻刻要吃东西,故意勾人。

  我剜了他一眼,这狗东西此时倒没了帝王那种派头,十分的和善可亲,连连给梅濂碗里夹小菜,笑道:“朕和梅郎、文清年纪相仿,可朕觉得,和你更能聊得来些,文清实在是有些迂,每每同朕一起用饭,说好的闲话家常,哪料说着说着,总能扯到江州战后治理上去,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