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卫臻伸手拍了拍胸口,见冬儿嘤咛一声,差点儿醒了,卫臻便冲杏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她拿了软枕垫在了冬儿的脸上,这才讷讷的问了一句:“谁在外头?”
外头一直飘着一阵说话声,声音不大,却又隐隐约约的,听不大清楚。
杏丫道:“是世子来了,还有五公子和九娘子、十娘子也在外头。”
说着,杏丫想了想,又道:“还有大娘子也来了,之前六娘子也来了,见主子没醒,她送了些安神香来便回了,九娘子、十娘子和五公子一直在屋子里闹着,要将主子您弄醒,后来世子与大娘子便来了,大娘子将九娘子她们几个赶了出去,这会儿正在外头纳凉,瞧着没有要走的意思,应该是想着等主子您醒——”
杏丫正说着,忽而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孩童的声音,卫臻不由偏头朝着窗外瞧了一眼,道:“辰哥儿也来了?”
杏丫道:“方才没瞅见小公子,应当是刚刚来的,奴婢去瞅瞅。”
说完,杏丫便跑到窗口,将窗子推开将身子探了出去。
卫臻坐在床榻上,看了看杏丫,又收回了目光,将视线落到了冬儿酣睡的小圆脸上,静静的发着呆。
这个僻静的碧水居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定是发生大事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为何昨夜元帝要召见她,召了却又最终一言未发,最后却又离奇的拿捏了她的婚事。
难道是因为那个二皇子拿走了她的披帛么?
还是,兜兜转转,命运最终又回到了最初的轨迹?
想到昨日大殿上跪满了一地,方修远,苏万里,太子,好像连端阳都在殿上,这些前世都发生过么,卫臻真的有些记不清了,她印象中是没有这些的,可到底有没有,她又有些拿不准了,是不是前世她落水后发生了什么,还是她记错了什么。
想着想着,卫臻便又有些头疼欲裂了。
怎么这辈子她都这么努力了,却终究还是逃脱不了?
她是跟那座皇宫,与他们元家人杠上了不成?
倚躺床榻上的卫臻,浑身无力,只一时没了探究昨夜真相的勇气。
正在这时,忽而闻得映虹的声音在屋子外头响起:“世子?”
“你们主子醒了么?”
没一会人,苏万里慵懒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东宫,太子元翎背着手立在窗口,朝外定定看着,不知站了多久。
他一身白色对襟衫加身,衣上金龙缠绕,袖口裤口都用金色锦布紧紧束起。
窗外院子里,护卫们正在清理箭靶上的紫金箭。
箭靶上的箭头,支支正中靶心,无一偏差。
箭头收集好后,魏莫走了过来,恭敬禀道:“殿下,可还要再练一轮?”
魏莫问起,却见太子立在窗口久久未曾回应。
魏莫不由抬眼看了太子一眼,自昨晚后,太子殿下便一直心神不宁,方才练箭也是全程心不在焉,这会儿——
魏莫正要再问,却见太子忽而背着手转过了身来,看向他道:“父皇可还在养心殿?”.
第286章
魏莫恭恭敬敬回道:“属下方才巡视时, 听伍大将军说陈大人、宁国公等人在殿外候驾,陈大人殿下是知道的,有他在,应当不会这么快散场。”
伍大将军乃禁军总统, 魏莫曾是他手下的兵。
原来, 自下了朝后, 元帝便回了养心殿, 可殿外却候了不少人,并未曾离去。
有操心太子婚事的人,有忌惮西北王之人, 如今, 二皇子也露了面, 想来也惊到了不少人,自是有不少人想君前试探一番。
魏莫话音一落后, 太子只眯着眼定定看了他片刻,半晌,忽而差人更衣,说了句:去养心殿。
却说太子去往养殿心时, 在半道上便遇到了陈大人、宁国公等人, 几人给太子请安后瞧着还不太愿意走,仿佛有满肚子话无处说, 恨不得找太子倾诉,太子直接打断了道:“父皇可在里头?”
太子这一问, 只见陈大人冷哼一声, 道:“陛下去了虞洗宫。”
说着,他一脸不愉道:“老臣刚进养心殿,要禀告的话还没有说完, 虞洗宫的孟嫔娘娘便差人送了果子酿来,陛下吃了一盅竟还觉得不过瘾,这不,直接将老臣们撵了出来,这会儿怕是到了虞洗宫。”
陈大人是个直脾气,数落起元帝来,那也是照说不误。
宁国公咳了一声,冲陈大人使了个眼色,随即替他周旋道:“陈大人心直口快,殿下莫要怪罪。”
想了想,又道:“陈大人实则是心系殿下的婚事,殿下的大事关乎国本,怎可忽视,这不,一下朝后陈大人便拖着老朽等候在此,殿下,您的大事可谓兹事体大,殿下可要上心啊!”
说着,宁国公看了太子一眼,踟蹰片刻,又道:“太子妃位如今悬而未决,东宫后院便如同虚设,都说成家方能立业,如今又处在多事之秋,殿下应当尽快完婚,以稳民心,以固社稷啊!”
说着,还不待太子说话,宁国公眼睛转了转,继续道:“殿下乃储君,这太子妃人选自是得恭良端庄,最好出自簪缨世家,这般才能配得上殿下英姿啊,不过,东宫眼下过于清减,殿下后院就蒲侧妃一人,若有那可心贴心令殿下中意的,殿下何不趁着立妃之喜,一并将后院填满了,全了这双喜临门之喜呢?”
宁国公这话可谓……意味深长,老谋深算。
世人皆知,皇后娘娘喜爱宁国公之女宁芃芃,有意将其立为太子妃,可昨夜之后,形势好似有些变化。
一向洁身自好的太子殿下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约莫有娶纳一个低门庶女的意思?
虽未曾开口明言,究竟是娶是纳,可太子毕竟是当朝储君,无论是娶是纳,谁又能真正拗得过一个未来天子执拗之心?
国公府对于太子妃之位,是势在必得的。
宁国公既然看出了太子的心思,便十分大度的为君解忧。
太子便是要中意谁,要纳谁,宁国公还不至于为此多心计较,太子他日终归是要登宝座之位的,如今不过是往东宫里添上几个女子罢了,他日一朝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需要扩充后宫,届时,贵妃、嫔妃之位将会接踵而至,计较得过来么?
他们宁家只需要将太子妃位及皇后之位牢牢攥在手中即可。
国公府的这般贴心大度却并未曾换得太子欣慰对待,只见太子背着手,一言未发,倒是陈大人听了,忍不住谏言道:“国公爷说的是,依老朽看,国公府府上的宁二娘子端庄贤惠,与殿下看起来极为登对,据说也深受皇后娘娘的喜爱,如此好女,若是他日有机会入主东宫,想来定能够与殿下成为一对绝世佳话的。”
国公爷忙谦虚道:“小女不才,虽乖巧听话,不过,满京好女诸多,小女实不过尔尔,陈大人谬赞了。”
这二人直接当着太子的面一言我一语的暗示了起来。
太子淡着一张脸,既未阻拦,又未接话,直到二人说完后齐齐看向他,太子这才微微背着手,道:“二位大人先忙,孤便不打扰了。”
说罢太子挥袖而去,瞧着那方向,竟是朝着后宫去了,只留下陈大人与国公爷二人面面相觑。
魏莫以为太子是去坤宁宫,却未料,在分岔路口竟改了道,瞧那方位,约莫像是朝着虞洗宫去的。
魏莫大惊,正要劝阻时,索性,远远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殿下,殿下。”
魏莫立马扭头一看,原是皇后跟前得力的大宫女。
魏莫立马朝着太子的背影禀道:“殿下,是沐清姑姑。”
太子本未留步,一直听到这里,终于缓缓停了下来,此时,沐清已经大步追了上来,直朝着太子福了福身子,太子难得朝她微微颔首叫起,道:“姑姑,何事这般匆忙?”
沐清擦了擦汗,这才笑着冲太子道:“也无要紧之事儿,就是今儿个一早内廷司送了些鲜荔枝来,午后娘娘闲来无事亲自熬了些荔枝粥,做成了荔枝甘露,吩咐奴婢给东宫送去了,去了却发现殿下不在,奴婢正要回坤宁宫,这不赶巧碰着了殿下,想着请太子去坤宁宫尝尝娘娘的手艺。”
沐清说着,话语一顿,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没有说话,沐清又道:“也不知是不是昨儿个没歇好的缘故,娘娘今儿个起时脸色有些不大好,午膳也没用多少,若是殿下在的,娘娘一高兴,晚膳定能多用几口的。”
话都说到了这里。
太子偏头朝着虞洗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思索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改道去了坤宁宫。
结果去时,发现坤宁宫甚为热闹,七公主,蒲侧妃在,宁家宁二娘子也在,全都簇在皇后身侧,逗皇后开心说笑。
太子本立在门外本不想进去,不过想到方才沐清的话,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背着手踏入了正殿。
他一进来,皇后七娘子,与蒲侧妃、宁芃芃全部齐齐朝他看了来。
愣了一下后,七公主立马朝他高兴喊了一声:“皇兄。”
蒲侧妃与宁芃芃相继起身了,齐齐朝着太子行了礼,区别在于,宁芃芃只飞快的看了太子一眼,面带羞涩,而蒲侧妃却是光明正大的朝着太子迎了去,只一脸惊喜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太子淡淡看了蒲侧妃一眼,直接越过了她大步朝着皇后走了去,正要向皇后问安,却见此时蒲侧妃跟了上来,停在太子身侧,人一时虚晃一下没站稳,忽而捏着帕子朝他身上一靠,边靠边捂着胸口做干呕状。
太子虽温容和善,却十足爱洁如命,素来不喜人靠近,见状,只抬手用力攥着蒲玲儿的手,神色转冷道:“蒲侧妃,在母后跟前,须注意着德行。”
话音一落,他嗖地一下松开了蒲玲儿。
蒲玲儿险些摔了个踉跄,还是蒲玲儿婢女吟心立马上前扶了一把,一脸紧张道:“主子,您无碍罢,您……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身子,怎么一直犯恶心啊!”
回应吟心的,只有一阵盖过一阵的干呕恶心状,良久,蒲玲儿终于缓和过来,却是一边用帕子捂着嘴,一边握拳捶打着胸口,有气无力道:“无碍,无碍,就是……就是胃里一直犯恶心,恶心得直想吐,也不知怎么了。”
说着,蒲玲儿偷偷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依旧面色寡淡。
倒是皇后听了,神色一怔,好半晌,皇后脸色一变,忽而将手心往案桌上用力一拍,冲蒲玲儿道:“你……你这是……”
话刚出口,又被皇后立马咽了下来,紧接着,皇后只一脸喜色的冲沐清吩咐道:“快,侧妃身子不适,快将江太医宣进宫来替蒲侧妃把把脉。”
皇后这突如其来的一言,着实惊着七公主及宁芃芃了。
七公主年纪尚小,只惊觉母后有些过于小题大做了,倒是宁芃芃惊讶了一阵后,脸色骤然一变。.
第287章
太子起先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皇后亲自起身, 将蒲玲儿拉着坐在了身侧,对她嘘寒问暖,又对她关怀备至, 皇后之前一直有些瞧不上蒲玲儿, 可蒲玲儿到底是她亲自替太子选的,虽瞧不上, 却也一直包容几分, 却也从未见对其如此和善的时刻,直到皇后拉着蒲玲儿的手,精心问道:“除了想吐以外,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之前可有寻太医诊断, 是不是肚子里头——”
后头的话, 皇后许是顾及外人在, 皇后将话语再次压低了几分。
皇后问话时, 只见蒲侧妃满脸通红, 却一直频频朝着太子方向瞄着,面带羞涩。
太子微怔了片刻, 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将眉头一皱。
作为太子,作为一朝储君, 想要地位愈加稳固, 早立太子妃, 早诞下皇子,对他日某得大位,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这个道理, 太子自是深知的。
只太子元翎一直是个守规矩之人,亦是一个骄傲之人。
东宫太子妃未立,他是不会允许庶子先一步出生的,虽皇家子嗣,无论嫡庶,皆百般尊贵,可在元翎这里,长子必须为嫡。
故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那等出格之事。
何况,他从不是个重,欲之人。
要是在往日,事情已然发生了,许是会睁一只闭一只眼,可是在今日,不知缘何,元翎只微微握了握拳头,掌心竟平白染了一层薄汗,他微微松了松拳头,少顷,又用力一握,半晌,只定定看着不断朝他抛媚眼的蒲玲儿,当即微微眯起了眼,冲蒲玲儿道:“孤近来事物繁忙,好几个月未曾踏过后院,侧妃这是发生了什么大喜事,不与孤来说道说道么?”
太子说着,将华袍一掀,往交椅上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