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太医 第119章

作者:少地瓜 标签: 宫廷侯爵 爽文 美食 穿越重生

  可真小,连她的书房都不如,可也算五脏俱全吧。

  她瞧见那架子上挂着的手巾,上去摸了下,又粗又拉手,“这个我认得,是麻布。”

  日常虽不见,可皇亲国戚也难免生老病死,她自然也是见过的。

  “只是这样粗糙,竟也能当手巾?”嘉真长公主惊讶道,拉在脸上不痛么?

  “你这话可真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了,寻常百姓要的是经济实惠,”洪文失笑,“哪里顾得上旁的。”

  嘉真长公主有点不好意思,“那棉布呢?”

  “最便宜的棉布一尺也要三四文钱,可麻布却只要一二文,”洪文道,“若你三餐不继时,会怎么选?”

  人真穷到一定份儿上,率先考虑的是如何用最少的钱满足最多的日常所需,而不是什么“讲究”。

  嘉真长公主叹道:“真是不容易。对了,我听说你前些日子时常带着太子出宫访查民情,他也知道这些?”

  洪文点头,隐隐有些骄傲,“他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平时一个鸡蛋一文钱,夏日天热,鸡不爱动弹,下蛋少,所以有时会涨到三文钱两个,甚至两文钱一个……”

  嘉真长公主大为惊讶,“果然长进了。”

  顿了顿又笑道:“可见是你这个先生教得好。”

  从二楼窗口看下去,对面街上十来家小铺面的情景一览无余,嘉真长公主见斜对面一家包子铺门前站着一对父女,那女孩儿也不过五六岁年纪,咬着手指要往包子铺里走,当爹的却拉着不许。

  她正担心小姑娘会不会哭时,对方却乖乖跟着走了,只不过一步三回头,直勾勾盯着那包子铺里窜出来的热气看。

  嘉真长公主看得难受,正要打发人下去买几个包子送给那对父女时,却见当爹的又快步走回来,要了一个热乎乎的肉包。

  嘉真长公主疑惑道:“两个人,怎的只要一个?”

  洪文也凑过来看,“不如我们打个赌,等会儿那当爹的必然要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嘉真长公主瞪圆了一双杏眼,“难不成你还能掐会算?”

  洪文笑着摇头,“那个倒不会,只我会看。你看那当爹的衣裳上打了两个补丁,可小姑娘一身旧衣服虽然洗得褪色,但仍板板正正,可见这家虽然穷,却不愿意苦孩子。这当爹的必然是见不得女儿忍耐,这才来买个给她解馋。”

  嘉真长公主若有所思,可随即又摇头,“我就赌那小女孩儿会让爹爹吃了自己再吃。”

  那么点儿大的小孩儿就知道忍耐,必然懂事至极,当爹的“计谋”未必可行。

  过了会儿,就见那当爹的把包子递给女儿,又将女儿抱在怀中。

  小女孩儿明显吞了下口水,却还是忍耐着先把包子给爹吃。那男人摇了摇头,看口型果然是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奈何小姑娘不信,仍拼命往他嘴里塞。

  男人无奈,只要小小的咬了一口,小姑娘这才高兴地笑了,大口吃起来。

  看到这一幕,洪文突然觉得心头一片畅快,又是欣慰又是感动,忙对嘉真长公主拱手作揖,“公主赢了。”

  嘉真长公主不免十分得意,忙打发人下去,“你追上去,给他们十两银子过年,就说是奖励他们父慈女孝,以后千万不要移了性情才是。”

  十两银子对她不算什么,可对一个贫寒人家来说,却足以让他们渡过难关。

  两人又趴在窗口看了会儿,窥见许多平时没有发现的人生百态,又叫人买了馄饨、肉包等上来,分给众人吃。

  又过了会儿,桃花满面急色地抱着孩子跑上来,眼泪汪汪道:“洪大夫,咋办啊,没放屁!”

  现在就连春兰也有些慌了手脚。

  洪文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后保障,若连他都无济于事,那可真是走投无路了。

  洪文又按了按那小孩儿的肚子,发现虽然还是硬,但深处却好像微微有些活动了似的,忙用剩下的那半枚鸡蛋替换,“有点动静了,再换了等等看。”

  众人这一等就等到中午,一直等换到第三次时,就听那小孩儿肚子里突然一阵咕噜作响,然后噗一声,放了个大臭屁,然后被自己吓到一样嘤嘤哭了起来。

  若在平时,众人肯定避之不及,但现在却欢喜得发了疯。

  强撑了半天的桃花两腿一软跌坐在地,泪流满面两眼发直,“有救了,有救了是不是?”

  洪文长长吐了口气,顿觉浑身轻松,笑道:“是,有救了!再继续外敷一次,休养一夜,给他吃些奶,别太多,注意大小便,明日我再来复诊。”

  一听这话,桃花立刻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力磕头,砸在木质地板上砰砰作响,“您就是我们娘儿俩的救命恩人呐,若没了他,我也就不活了!下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大姐大姐,折煞我了,快起来!”洪文忙用力去拉,却没想到一个情绪失控的女人哪儿来这么的大力气,竟没拉动。

  嘉真长公主叹道:“你就让她磕几个头,不然一来心下惶恐不安,二来老憋在心里也该憋坏了。”

  等桃花磕了几个头之后,果然洪文再去拉时,她就顺着站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春兰和桃花一直送了好几个街口,因实在担心孩子受不住冷才站住了,又在车后面磕了两个头才罢。

  看着那两大一小逐渐被湮没在风雪中的身影,嘉真长公主慢慢收回视线,“明儿我还来。”

  她不是第一次见洪文给人治病,却是亲眼看他从死亡手中抢回一条命,那种强烈的震撼久久不曾离去,只要自己一闭眼,脑海中就会回荡着桃花崩溃的、绝望的、狂喜的、感激的面孔,最后如一股洪流,统统汇聚成希望。

  她替他骄傲。

  洪文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难为你这一天跟着我瞎闹腾,饭也没能好好吃。”

  嘉真长公主瞅了他一眼,突然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我喜欢这么看着你。”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做这样亲昵的动作,洪文先是一愣,继而全身上下都被巨大的甜蜜裹挟,下意识用面颊蹭了蹭她的额头,“多谢你。”

  我也喜欢你这么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结婚!救人的都是英雄!

第一百零九章

  一旦出嫁, 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陪伴家人,所以嘉真长公主这些日子几乎天天去太后身边说笑,隆源帝也隔三差五就过来。皇后等人对此十分理解,也减少了来打扰的次数, 尽可能给他们留出更多单独相处的时间, 娘儿三个很是其乐融融。

  今天刚一回宫,嘉真长公主连外头的大衣裳都没换就去了太后宫中。

  太后立刻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先是一番例行嘘寒问暖, 又问她今天玩了什么, 可高兴不高兴。

  嘉真长公主就把桃花的事情说了,“就怕驸马救得了病,救不了命,若她自己不争气, 日后只怕生不如死。”

  虽然只见了一次, 也只说了没几句话,但她素来看人极准, 几乎可以断言桃花是个软弱没主见的。

  除非她们自己下定决心, 否则这样的女人就像绕树而生的菟丝花,习惯逆来顺受,一旦离开了大树,哪怕是棵毒树, 也就要惶恐得立时死去了。

  太后才要说话, 却见隆源帝从外头进来,一边脱外面落了雪花的大氅一边道:“若说她男人纳妾,倒也罢了,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母亲和妹妹齐齐望过来, 眼中明晃晃透着不待见。

  嘉真长公主冷笑一声,“皇兄当真高见,既如此,还是别处去吧,省得我这样粗鄙之人辱没了。”

  太后搂着她摩挲两下,闻言也撵鸡似的朝隆源帝摆摆手,没好气道:“哀家没死呢,很不必你日日来请安,去后宫找你那一群小老婆去吧!”

  大凡正经女子,谁不愿意给人做正头夫人,跟知心人一生一世?若非当年为了家族,她哪里会进宫!

  隆源帝暗道不妙,尴尬一笑,“世俗如此,朕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们不爱听,朕不说就是。”

  嘉真长公主翻了个白眼,侧身搂着太后嚷道:“母后,您听听!女儿才要大婚,他就说这样的话。”

  太后就顺手往隆源帝身上打了两下,“嘴上没个把门的,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混账话!快走吧,哀家看着你就烦!”

  隆源帝哪儿敢走?若这会儿真没眼色的走了,那才是捅了马蜂窝,怕是哄都哄不好。

  隆源帝费了好大劲才把母亲和妹妹哄好了,这才谨慎道:“这种事外人勉强不来,若她自己立不住,急死太监也无用。”

  嘉真长公主叹道:“我就担心这个。”

  太后摇头,“担心的少了……”

  她人生阅历丰富,看待事物远比女儿更深刻刁钻,当即想到若那小孩儿真被救活了,又被桃花带回家去,那就是活着的长孙,必然要受重视。若他心性坚定还好,但凡有点动摇,只怕日后就要跟祖父母和父亲站在一处,反过来对付桃花了。

  等到了那个时候,桃花年老色衰体力耗尽,那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嘉真长公主顺着太后的话想了一回,突然狠狠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了。

  第二天上早朝,洪文全程浑身发毛,因为隆源帝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实在太危险,明晃晃透着谴责。

  好啊好啊,就是这小东西,整日勾搭着皇妹不跟朕亲近,如今连太后也爱屋及乌护着你……

  所以刚一下朝,洪文就顶着那一干老大人们一如既往揶揄的眼神溜了。

  留下作甚,等着被踹屁股吗?

  稍后在太子东宫,慢一步回来的太子问洪文昨天去玩什么了,怎么父皇的神色那样古怪,听完事情始末后非常气愤。

  “若是真的,那男人未免也太过薄情,亲生的儿子死生不知竟就着急纳妾!来日若孤的姐妹被如此对待,孤一定亲自带人打上门去!”

  看他气得脸都红了,俨然动了真火,洪文不由失笑,安慰几句后又跟昨晚嘉真长公主如出一辙地叹道:“婆家人有这样的想法也不难理解,左右儿媳妇都是外人,换一个也没什么。关键还得她自己立起来,不然早晚要坏事。”

  有很多事并非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只会叫人蹬鼻子上脸。

  今天他们连亲生骨肉都能放弃,来日再放弃儿媳妇,又有什么稀罕的?

  太子听罢,半晌无言,“都是穷闹的。”

  洪文正拿着他昨儿写的《民间见闻》看,听了这话却摇头,“也未必,穷有穷的难处,富也有富的坏处。若是那一等一的和睦人家,哪怕砸锅卖铁也不会忘了自己是个人,断然不会做出丧良心的事;若人心不齐、各怀鬼胎的,纵有金山银山又如何?多个人多张嘴还生怕是来跟自己争家产的呢!”

  太子听得出神,不自觉想起史书上记载的那些王权贵胄们争权夺利以致于兄弟相残血流成河的故事,不由长叹一声。

  “人心难料啊!”

  他一定不要变成那样的人,也要这么教导子孙后代。

  太子本想跟着出去看那小孩儿,然而一国储君肩头担子太重了,下午白先生还要给他讲书,只好作罢,又央求洪文回来后说给自己听。

  洪文应了,陪太子用过午膳后便与嘉真长公主一并出宫,直奔春兰的油饼铺子。

  春兰他们早已经等着了,屋里屋外擦得比昨儿更干净,桌子上还像模像样摆了两干两湿四样果品点心,又泡了一壶热茶,俨然是民间正经接待贵客的礼数。

  铺子重新开张,春兰忙得不得了,也就是现在过了饭点才略松口气,又对洪文和嘉真长公主歉然道:“民妇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粗糙东西,您……”

  她想让着贵客吃,却又怕人家瞧不上,话说到半截就不好意思继续。

  洪文见多了这样淳朴的百姓,笑着安慰几句,就要给那小孩儿看病。

  倒是嘉真长公主对所谓的民间美食极其感兴趣,竟拿了一块酥皮小圆饼咬了口,发现里头是白糖馅儿。

  老实说,跟宫中的点心没法比,面粉粗糙、白糖也不够纯,外头的酥皮已经不大酥脆,可就算是这样,寻常百姓之家也不是日日都吃得起的。

  她回忆着这些日子看过的物价,最后惊愕地发现,只这么四样点心,或许就够一个普通人家咬牙过两三天了。

  她有心给点银子支援,可春兰的表情那样真挚,却又让她做不出这样近乎侮辱的事情来。

  一抬头,就发现洪文一直温柔地看着自己,嘉真长公主有点不好意思,抿嘴儿笑了下,“挺好吃。”

  春兰和桃花猛地松了口气,眼中竟流露出一点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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