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地瓜
薛凉干脆把心一横,“你休要扯虎皮做大旗,这禁军腰牌也不是随便能用的,当心回头被参个滥用职权之罪!”
他们定国公府常年与权贵往来,京中几位有名有姓的达官显贵的贴身侍卫都认个烂熟,可眼前这个侍卫却从未见过,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既然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先把这两个人料理了,然后立刻打发人家去告知祖父。到时候只要死无对证,是非黑白还不是任由他们涂抹?只凭这些刁民又能兴起什么风浪来!
他就不信隆源帝会为区区一个七品吏目落定国公府的面子。
先有豪奴欺人太甚,又有衙役公然偏袒,百姓们顿时炸了锅,推搡着闹将起来。
嘉真长公主的侍卫和谢蕴的部下对视一眼,都在顷刻间做了决定:务必保得小洪太医平安无事!
正值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一道清丽的女音越众而来,“放肆!”
人群先是一静,又有几个侍卫排开众人列成两队,“嘉真长公主在此,闲人退避!”
嘉真长公主?!
现场有片刻死寂,继而像油锅里泼了凉水一样轰然炸裂,四面八方传来的窃窃私语声交汇在一起,像春日的闷雷滚滚而来。
“嘉真长公主,就是那位长公主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大禄朝还有几位长公主?”
“就是那位为了家国大义,毅然和亲塞外的长公主?”
“是呀,她为了保护当地百姓,可是连驸马都送了呢……”
不同于定国公府令人畏惧,嘉真长公主却叫百姓们真心敬爱,此时一听她的名号,当即收敛声息,哗啦啦跪了一地。
薛凉此时真是人如其名,整个人都凉透了,喃喃道:“不可能,嘉真长公主怎么可能在这儿?”
可迎面走来的女子柔美大方高贵清丽,通身的气派根本不是等闲人装得出来的。退一万步说,这世上又有谁有这样包天的狗胆敢冒充?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
洪文愣了下,也跟着行礼,却被嘉真长公主亲自扶住,又小声问:“你不是去玩了吗?”
嘉真长公主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回,发现除了衣服有点乱之外并无外伤,这才松了口气,“总觉得留你一人在此不妥,所以先回来。”
好在自己赶来了。
洪文习惯性摸了摸鼻子,觉得被个姑娘搭救有点不好意思,可内心深处却又极尽欢喜。
嘉真长公主对他笑了笑,转身看着薛凉时脸色陡然一变,“若非如此,本宫又怎能看得这样一出好戏?”
薛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身边的侍卫厉声喝道:“大胆,见了长公主竟敢不行礼问安!”
薛凉脑子里嗡的一声,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冷汗涔涔道:“不知长公主在此,我,草民……”
嘉真长公主微微抬着下巴俯视他,眸中冷意森然,“定国公府果然好大威风,连出门上个香都敢随便糟践百姓了!一干衙役也都成了你家私兵呢。”
薛凉只听说过长公主温柔贤淑的名声,总觉得也不过是个软弱的丫头片子,却不想对方气势全开如此惊人,直叫人不敢逼视,“公主息怒,公主言重了,这些人实在是……”
他刚要继续编排洪文,突然浑身一震,忙掀起眼皮去看方才护着洪文的侍卫,见他一色穿着打扮都与嘉真长公主的随从们别无二致,顿时如遭雷击。
那,那竟然是长公主的侍卫!
洪文背后站着的人,是长公主?!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薛凉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身上刷地起了层白毛汗。
怎么办,自己可能真的闯大祸了。
薛凉尚且吓得不成样子,更别提旁人,吕捕头早在嘉真长公主出声那一刻就浑身瘫软跌坐在地。
此时他哪里还敢存什么攀龙附凤的心?脑海中只反复回荡着一句话:
吾命休矣!
眼见嘉真长公主的裙角到了眼前,吕捕头抖若筛糠,以头凿地,“公主恕罪!”
嘉真长公主围着他转了半个圈儿,冷笑道:“这位大人好大的威风,本宫也算开了眼界,往后你休要再提什么报效朝廷,效忠定国公府才是正经。”
她踩着绣鞋的脚步极轻,可吕捕头却觉得仿佛每一下都踩在自己身上,几乎支撑不住。
他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听了这诛心之语不断磕头,“卑职知错,公主饶命!卑职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啊!”
嘉真长公主的眼睛在薛凉和他身上溜了一圈,“你认错倒快,既如此,本宫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不是要拿人么?就把罪魁祸首抓去衙门,自己也脱了官袍摘了乌纱听候发落!”
薛凉脱口而出,“公主,我祖父沙场征战……”
话音未落,嘉真长公主就对着侍卫一个眼神儿,立刻有人上去将他五花大绑,又堵了嘴拖走。
好蠢才,赫赫扬扬的定国公府竟沦落至此,一个死还不够,这是要拉着全家陪葬呢!
“父皇和皇兄尚且爱民如子,难道定国公府反而是个例外?满朝文武谁不有功,断然没有居功自傲磋磨百姓的道理。”嘉真长公主嗤笑道。
百姓们轰然叫好,极力赞叹皇帝和公主的美德。
嘉真长公主三下五除二将罪魁祸首发落了,打发刚才跟着洪文的侍卫回宫中传话,“你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报给皇兄,不得有误。”
又对百姓们道:“你们受惊了,且放心,皇兄必然会秉公处置。”
众人皆是感激涕零,先朝着皇宫所在的方向山呼万岁,又叩谢长公主恩情。
嘉真长公主颔首示意,见那受伤的小孩儿一双肿眼泡正盯着自己看,便朝他笑了笑。
那孩子何曾见过如此高贵美丽的女郎?立刻羞红脸,又把脑袋往父亲怀里扎。
洪文见状大笑,“这小子。”
他给那父亲写了个方子,让去药铺抓药调成药膏子给小孩敷脸,这才起身对嘉真长公主道谢,“今日多亏公主。”
薛凉就是个疯子,万一刚才真闹起来,指不定有多少人要受伤呢!
嘉真长公主看那小孩儿缩在父亲怀中还偷偷来瞧自己,也觉得有趣,学着洪文平时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又叫随从抓零钱给他买糖吃。
“你也不像不知道厉害的,”嘉真长公主却忽然收敛笑容,没好气道:“若我不来,你还真就自己往上冲不成?”
洪文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小声道:“那,那也不好放着不管么。”
嘉真长公主哼了声,“白长了个聪明相,现成的狐假虎威都不会……”
洪文低头看脚尖,态度诚恳,“下官知错。”
嘉真长公主瞅了他一会儿,突然抬脚就走,“错不错的,与我何干?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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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庙会上的众人接下来如何,接到消息的隆源帝早已勃然大怒。
“混账,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肆无忌惮,简直不将朕放在眼里!”
洪文外出义诊是他同意了的,薛凉如此行事就是在打他的脸!
“传朕的旨意,”隆源帝黑着脸道,“着台司衙门严审此事!”
台司衙门全称“望燕台三司衙门”,主管京城治安。
万生接了旨意拔腿就走,走到半路又被叫住。
“还有,”隆源帝飞快地踱了几个圈,手扶在门框上重重点了几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薛凉如此有恃无恐,难道往年就都是清白的?定国公府上下就是清白的?务必给朕一查到底!若有必要,吏部可协理,任何人不得横加干涉。
此外,若有定国公府的人递牌子进宫,一律不见!
定国公府教导无方,直系有官职者,即日起在家停职反思!”
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处理定国公府的绝佳机会,岂会白白放过?
也不知今天过后,整个京城会掀起多么骇人的轩然大波……
如此看来,洪文竟是一员福将。
隆源帝顿了顿又道:“太医署吏目洪文受了委屈,朕不能不赏罚分明,传旨,赐黄金百两。”
万生瞳孔一阵剧烈收缩,“是,奴才亲自去传旨。”
隆源帝有多么节俭有目共瞩,多少年来赏赐都不见金银,今天却一出手就是黄金百两,可见内心何等痛快。
洪文啊洪文,那小子可真是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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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文:意中人会踏着七彩祥云来救我……发财了!
第二十四章
斜阳的余晖下, 一托盘整齐排列的金锭正幽幽放着光。
那光分明不甚耀眼,可洪文却愣是看得心跳加速喉头发紧,几乎不敢直视。
世间最美的景色莫过于此!
“真是给我的?”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万生,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平平和安安两个小娃娃也一左一右学着他, “给你的?”
洪文感慨道:“好多钱。”
平平安安照葫芦画瓢, “好多钱……”
万生乐了,“哎呦我的小洪大人呐, 陛下金口玉言, 府库都过了档的, 这还能有假?”
洪文摇了摇头,声音飘忽,“我还是不敢相信。”
隆源帝非但没像以前那样嫌弃自己惹是生非,甚至还给了赏赐。
天呐!
赏金子!
足足一百两!
这场面他在梦里熟, 可现实中?
“做梦似的, ”洪文叹了口气,末了又摇头, “不敢想不敢想……”
他又眼巴巴看向万生, 无比认真地问了第无数次,“真给我?”
万生还没怎么着呢,何青亭已经看不下去,熟练地往他屁股上来了一脚, 没好气道:“不信就退回去。”
求赏赐难, 谢绝可简单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