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但聪慧又怎么样,谁叫许明意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连自己的弟弟都百般为难——
许明时和许明意之间是如何针锋相对、如许明时这般大小的孩子是怎样的心性,她自认比谁拿捏得都要清楚。
这些年来,她就是凭着揣摩人心,看人眼色,才得以在镇国公府过得风生水起。
“你说她如今疑心你要害她,而我同她也确实嫌隙颇多……”许明时低声说着,眼底仍是一派思索之色。
柳宜听得眼睛微亮,心中升起希望,正要再说些什么,忽见男孩子面上的犹豫之色被坚定所代替,口中喃喃如自语:“既如此,我不如将你带到她面前去……也好给她个台阶下。”
“……?”
——是她听错了吗?!
柳宜尚且来不及反应,就听许明时转头吩咐小厮:“阿九,将人带去前院!”
他不是心胸狭隘之人,相反,他从来也没真正地记恨过许明意。
即便有时当真生她的气,可过几日气一消,还是忍不住想对她好……他知道这十分地不争气,可他也控制不住啊!
况且……
割断弓弦那件事,也确实是他干的,而并非许明意冤枉污蔑。
他当时同许明意吵了一架,心中气不过,才拿了她最喜欢的那张弓撒气。
后来听说她心疼的哭了一场,又得知那是她生母留给她的,他心里也后悔愧疚极了。
总而言之,他和许明意之间的矛盾,从来都不能只怪一个人,只是较劲久了,年纪渐大,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先服软。
而这几日许明意的态度转变他看在眼中,隐约觉得她多半就是在趁着病中,装着糊涂对他示好——
她都做到这一步了,他这个做弟弟的,总也得有点儿回应才像样吧!
原本他是给她备了生辰礼的,今日临到跟前又没能送得出去,是怕她万一不喜欢,或是他误会了她所谓的“示好”,回头他再下不了台——毕竟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
眼下不如就将这柳宜半当作生辰礼,来探一探她真正的态度。
万万没料到会是这般收场的柳宜就这样被押去了前院。
面对许家众人,她全然不肯承认与阮氏同谋之事。
只说自己当初给阮氏送去那助眠的药物,只是出自一片好心,半点不知阮氏竟拿此药去害了许明意。
即便被许明意挑出话中漏洞与矛盾举止,也还是不认。
到了最后,或是见狡辩无望,便又哭着搬出了自己战死的父亲,朝着镇国公磕头。
崔氏冷笑连连:“这些年来镇国公府待你已是仁至义尽,你那父亲若当真是个明事理的,于九泉之下得知你这恩将仇报之举,只怕也无颜面替你求情了——”
镇国公却抬手阻止了儿媳往下说。
“你父亲生前在军中虽只是一名寻常士兵,然他既是我许家军,又战死于沙场之上,那便是个英雄!单凭此,我就该饶他后人一命!”
第019章 长大了一点
浑身被冷汗浸湿的柳宜闻言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
虽然计划落了空,失去了原有的一切……但无论如何,总算是将命保住了!
只要还能活下去,日后总还有其他出路!
下一瞬,却又听座上的老人声音有力地道:“然而,欲图害我孙女之人,百死不足平息我心头之恨,便是饶你一命,你亦还需另死上九十九回——”
至多再看在她死去父亲的份儿上,到时叫人死个痛快,就已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在沙场上搏过不知多少次命的人,比谁都要清楚斩草不除根的隐患。
柳宜呼吸大窒,浑身颤动。
“……”
……这究竟是一家怎样的人!
“将人绑了带下去!”镇国公即刻吩咐道。
至于余下之事,交由儿媳妇来问就是。
柳宜面无血色地被拖了出去,因陷在巨大的恐惧中,人也彻底脱了力,一时竟连再次求饶的声音都未能发出。
“此事多亏了昭昭足够警觉。”
面对孙女,许启唯的语气缓和了许多,“时辰也不早了,昭昭就先回去歇息吧。”
“是。”许明意听从地起身。
许启唯又看向孙子:“明时也回去吧。”
许明时应下。
“既然事情已经查明,那我也回去睡觉了。”许昀打着哈欠从椅中起身。
他此时不走,待会儿恐怕又得挨老爷子的骂。
许启唯看都懒得去看不省心的二儿子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脸上俨然写着两个大字——滚吧。
许昀求之不得,行礼退了出去。
许明意随他一同出了前厅。
“我们家昭昭如今变聪明了许多啊。”许昀笑吟吟地道。
女孩子转头朝他看过去,“二叔的意思是我以往很笨了?”
许昀哈哈干笑两声,“岂会,昭昭自然一直都是机灵的,咱们许家除了你父亲,可还没出过笨人呢。”
许明意不以为然。
在她眼中,心地宽仁的父亲并不笨。
当然,同二叔这个五岁便能作诗的奇才相对,那确是‘笨’了许多的。
“只是以往机灵归机灵,却未见如今次这般敏锐罢了。”许昀夸赞着侄女,眼底又有些思索之色。
许明意笑了笑。
聪明敏锐吗?
她倒不觉得。
没人能一夕之间忽然变得聪慧。
见二叔似还在等着她回答,许明意语气认真地道:“可能只是长大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父亲同她说过,人啊,只要用心去活,都会长大的。
十五六岁时,偶尔回想起前两年做过的事情,多会觉得愚不可及,更甚者要难堪到将自己捂到被子里去,皱着眉抱着头问自己——老天啊,她彼时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说出那样的话,那么蠢的人当真是自己吗?当时在长辈眼中,她定是荒唐滑稽极了吧?……那时脑子里装的水,若是放一放,少说也能保大庆十年不干旱吧!
而待到了二十岁,再去想十五六岁,同样也会觉得幼稚非常,不堪回首。
所以,便是加上那‘多活’的六年,她如今至多也只是又长大了一点而已。
眼下又兴许是将以往走过的路再重走一遍,凭着那些付出过代价换来的经验,得以走得更稳一些罢了。
而这条路,是不是当真是完全相同的路,她眼下尚不能确定。
当然,不管是不是,她都要打起精神好好地走下去——这句话刚在心底落音,许明意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许昀似有些恍然。
“是啊,昭昭都十七了,确实是大姑娘了,二叔还总将你当作十来岁的孩子呢。”
他这日子过得过分浑噩,有时连自己今年多大,以及下一季是变暖还是转冷都要想一会儿才能记得起来。
殊不知,眨眼间,昭昭都十七了啊。
“……”一瞬间竟不确定究竟是谁记错了的许明意当真思考了一会儿,才道:“二叔,可我今日方才过的十六岁生辰啊?”
许昀再次恍然。
这样啊。
“横竖只差了一岁而已嘛。”他将宽大衣袖负在身后,毫无长辈架子地笑着道:“有一回二叔记自己的年纪,可足足记差了五岁呢。”
这些家常琐碎的话,却叫许明意听得十分愉悦且安心。
她心情好极,笑着接话道:“由此可见,二叔待我可比待自己还要上心了。”
许昀听得哈哈笑了起来。
又道:“昭昭若有心哄人开心,那便无人会开心不起来。”
许明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前厅——那是因为家人都真切地喜欢着她,在意着她啊。
见得许明时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她便慢下了脚步。
许昀瞧见了,就先走了一步。
姐弟两个吵架是常有的事情,按经验来看,做长辈的劝是劝不住的,还是躲远些,以免闹到老爷子跟前再牵连了他。
见她显然在等自己,许明时依旧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待到了许明意身旁,又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
往日他跟许明意见面,无形之中过的第一招就是:谁先开口说话谁便输。
而这一回,许明意一如这几日一样,输得十分彻底且甘心,此时开口问他:“今日你是如何遇到柳宜的?”
“是她找到了我。”许明时没细说经过,而是皱着眉看她:“你早就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了?为何独独瞒着我一个?”
第020章 家规
这是觉得根本不用告诉他,还是认为他太小只会帮倒忙?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许明意笑着道:“怕你担心,本打算事情解决了之后再告诉你的。”
换作以往,对着面前这个鼓着脸质问她的男孩子,她定然会不甘示弱地说上一句“告诉你有什么用,只会添乱罢了”。
而如今,她只想好好跟弟弟说话,哪怕……实际上她先前也确实是下意识地觉得没必要告诉他这么一个小屁孩儿。
咳,当然,这种偏见是不对的,以后得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