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10
早做防备……
这可真的太早了……
早到皇上的尸体都凉透了。
“解阁老,依您看燕王当下究竟是何用意?”有官员叹气道:“纵然抛开其它不谈,后事总还是要办的,岂能一直在此处耽搁?”
一直眉心不展的解首辅闻言自椅中起身。
“本官去见一见燕王——”
众官员闻言面面相觑,心绪各异。
而正当此时,忽有一名内监快步走了进来。
内监行礼罢,道:“……方才燕王殿下使人前来传话,让小人转告诸位大人,他与许将军先行一步,余下诸事只需由诸位大人商议定夺即可。”
“……?”
人走了?
大臣们忽然觉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还没到手呢,就开始当起甩手掌柜来了?
且……余下诸事交由他们来商议定夺,又是何意?
这所谓“诸事”之中,所指又是哪些?还是说……全部?
竟是什么都不打算管的意思?
万万没想到会等到这么一个结果的大臣们,皆是心情复杂。
对方这般表态,可以说是给足了他们尊重和体面——
可在这之后呢?
而在此之前,他们甚至想过燕王或会阻挠大行皇帝身后之事的可能……若是那样,少不得还要再起争执风波。
可当下对方显然无意插手此事,至少表面如此。
一阵议论罢,众人看向了解首辅,等他来拿主意。
“扶灵回京——”解首辅正色道。
……
此时,燕王与镇国公已然离开了翎山行宫。
一行数百人先行,大军随其后。
雨后初霁,青山更添新绿。
许明意骑马跟在自家祖父和燕王之后,鼻间似能嗅到青草破土而出的清新气息。
吴恙与她并肩同行,见她面色愉悦,他的眉眼便也不自觉变得轻松起来。
离了翎山,镇国公高坐于马背之上,望向视线开阔的官道,笑声爽朗,高声道:“回家去了!”
听得这道声音,许明意露出笑意,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吴恙,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二人相视而笑。
回京的路上,他们走得并不算急。
夜间也从不赶路,该歇息便歇息,该投宿便投宿,该下馆子便去下馆子。
到底是紧邻着京师的地段,相较于别处,大致还算安稳。
当然,他们身后便是五万大军,所经之处断也无人敢生事。
待到了城门前,那守城的官员更是亲自开了城门来迎——燕王看在眼中,心中有所计较在。
许明意也抬眼看向那大开的城门,与分于两侧无声行礼的官吏士兵。
他们一路走得很慢,翎山皇陵之变,定已传入京中。
但先前庆明帝动身离京之际,京中各处是有周密部署在的,而京畿之内的防守,大多不是纪修的人。
这些人此时如此痛快地打开了城门相迎,不可能是所谓识时务在的擅作主张——
想来,在他们回京的途中,已有太子和内阁官员的授意先一步被送入了京中。
初春的晨光之下,一行乌甲骑兵在前开路,绣有大大“燕”字的军旗于晨风中招展飘动着穿过城门。
数百人马缓缓踏过长安街。
街上行人冷清,店铺多是紧闭不开,却仍有不少百姓藏于半明半暗的街角巷口之处,悄悄投来忐忑不安的视线。
燕王进京了……
许将军也回来了!
看来皇帝驾崩的传言必然是真的了!
他们此时尚且不知,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番变化。皇帝没了,太子还在,相争之下可还会有风波起?是否还会有战事?
而这些注定要用时间和之后所见来回答。
燕王坚持绕了一段路,将人送到了庆云坊外。
“家中一片狼藉,今日就不邀王爷上门歇息了。”镇国公于马上笑着拱手。
燕王颔首,笑道:“改日再来登门同将军讨茶喝。”
言毕,抬手行了一礼,适才调转马头。
吴恙也同镇国公行礼告辞,又对许明意道:“我先随王爷回去——”
悄悄听着的燕王微一皱眉。
什么叫“先”随他回去?
说得怎么好似随他走个过场之后,还得转头再回来一样?
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家家门在哪儿呢?
许明意同他笑着道:“回去罢,待家中收拾妥当,再邀你和王爷来小坐。”
燕王眉头一抬——听明白了吗,人姑娘忙着呢,这是拒绝不请自来的意思了,被嫌弃了吧?
吴恙本没觉得如何被嫌弃来着,但调转过马,一转脸便莫名觉得有人在幸灾乐祸。
少年不由心生疑惑。
这是亲爹吗?
燕王却心情颇好,打马带着被嫌弃的儿子离开了此处,边笑着道:“走,带你回家瞧瞧去!”
同镇国公府一样,京中燕王府大门外,也被贴了封条。
赫风上前将那封条撕下,举刀三两下砍下门锁。
伴随着悠长的“吱呀——”声响,王府的朱红大门被缓缓推开。
吴恙跟在燕王身侧,一步步走了进去。
少年一路走,一路看着府中四下景象。
若说印象记忆,他自然是没有的。
在此之前,他从未来过此处。
不,也是来过的——十九年前,他便是从此处离开的。
父子二人走过前院,穿过尚余岁月痕迹的长廊,最终在一座院子前停下脚步。
院门未有上锁,原本是上着的,或因抄家的缘故此时院门大开着,院中积攒着一整个冬日的落叶,经过一场又一场的雨水,发出腐朽的湿潮之气。
“这是你母亲生前所居,其内陈设,原本我一直是叫人保留着的……”来至堂中,看着被搬得空荡荡的四下,燕王说道。
“父亲若还想保留,事后再使人恢复原状便是。”
燕王下意识地点头。
东西被抄走,还能拿得回来。
这里的一瓶一柜,该如何摆放,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转过身去面向堂外,伸出了手指向一处,正要说些什么时,面色却突然怔住。
这小子……
方才喊他什么?
燕王怔了一会儿,面上忽然堆满笑意,看着身侧少年,有些没头没尾、却结结实实地应了声:“欸!”
应声之际,已有纹路的眼角是笑着的,也是红着的。
被这样一双老怀欣慰的眼睛瞧着,刚改口的吴恙有些不大自在,看向他方才手指的方向,轻咳一声,问:“父亲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燕王转回头,看向院中一角,笑着道:“那株梅树是你母亲当年所植,瞧,长得多好……”
吴恙便看过去。
父子二人并肩望向同一处,梅树于风中轻摇着它的一树新叶,树下生有密密青草高低蓬勃,静谧而安宁。
……
许明意随祖父下马刚回到家中,便带人直奔了许昀的居院。
院中石桌还在。
士兵听从吩咐,将石桌挪开,又掀起覆着一层落叶的青砖。
密道的入口被打开,一缕阳光顺着入口洒进去,密道中顿时响起一阵窸窣声响,旋即却迅速变得寂静无声。
直到云六亲自下了密道,其内众人适才放下防备,“哐哐当当”地丢下手中拿来防身的武器,继而响起欣喜兴奋的声音。
很快,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从密道中钻出,出现在了许明意的视线中。
为何说陌生呢……
在密道中藏了大半年余,是个人多少都会生出些变化来,尤其是肤色。
但此时那些面孔之上,无不是欣喜若狂的神色。
从老仆,到婆子,再到小厮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