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负责躺赢 第116章

作者:花气薰人欲破禅 标签: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之后的日子朝臣和命妇们最常听到的消息就是太后又‘病了’,因此,太后的薨逝,宫外的反应倒比宫内的人还要平静。

  礼部和内务府也没怎么加班,因一应仪制都是全的:五年前先帝爷在位时,仁宪太后薨逝时丧仪的旧例就摆在那里,照着做就成。

  对礼部来说,就在这五年内,太后薨逝过皇上驾崩过,真是要什么礼仪有什么礼仪。

  如今且说宫中皇后与诸妃嫔虽然震惊,但也很快接受了太后薨逝的事实。

  反倒是皇上,竟然在太后大殓后,将自己关在了养心殿,不吃不喝不肯见人。

  苏培盛是哭着来请皇后娘娘的:当时先帝爷驾崩,皇上虽然悲痛也饮食消减,但真没到关着自己不见人的地步啊。

  苏培盛是贴身跟着皇上的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上自先帝驾崩后这半年里的宵衣旰食。

  好容易这两个月因着怡亲王等人的苦劝,皇上吃的好了点,睡的多了点,太医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保养呢,哪成想太后娘娘又忽然薨逝了——皇上哪里经得住再次不吃不喝的折腾龙体。

  苏培盛一头求过来的时候,皇后正泪雨如下的主持丧仪率内外命妇哭丧。

  内外命妇们也是无语:这半年进宫哭两回了,这大热天的哭丧比冬天哭还难受呢,每日都要热晕过去两个。

  此时见苏培盛来求,皇后便将悲痛从泪眼滂沱调节到泪眼朦胧这个程度,听完了苏培盛的回禀,用帕子擦着眼睛道:“本宫要主持皇额娘的丧仪,这里自是走不开的。年贵妃素知皇上心意,便叫贵妃去劝解皇上吧。”

  正陪着贵妃哭丧的寿嬷嬷觉得自己牙齿都差点咬出血:皇后娘娘真是的!明知太后薨逝,皇上心情极差,便派自家娘娘去顶缸。

  谁不知道,因着贵妃在永和宫小产,所以太后跟贵妃之间十分不睦。

  皇上虽然知道在这件事上,贵妃是受害者,太后是错的那个。但这会子人死如灯灭,太后作为皇上亲娘已经死了,自然前事一笔勾销,只念着好了。自家娘娘这一去,万一让皇上想起太后与贵妃之间的龃龉,迁怒娘娘怎么好。

  皇后这也是堂皇正大的明谋,年贵妃并无异议,只是低头领旨。

  其实不管皇后心里想的是什么才命自己前去,但年氏知道,自己是想去的。她想要在这样的时候陪着皇上,只有她才能劝慰皇上。

  既听了苏培盛说皇上不肯用膳,贵妃也就没第一时间去养心殿,反而回宫备了些皇上素日喜欢的清粥小菜,这才带人到养心殿求见。

  皇上倒是收了贵妃送去的清粥小菜,却仍旧不肯开养心殿的门,只道贵妃体弱,命苏培盛送贵妃回宫,不要在外头晒着空等。

  年贵妃带着一点伤怀回了丧仪。

  齐妃听闻贵妃也没进去门,不由幸灾乐祸火上浇油道:“唉,原以为贵妃去,定是能劝的皇上用膳的。哎呀,谁成想贵妃也不行啊。”

  然后又给皇后提建议:“皇上龙体要紧,皇后娘娘要不再派熹妃去吧,臣妾可是知道,皇上召熹妃用膳的次数也不比贵妃少呢。”

  宋嘉书心道:这不是数学不好,就是睁眼说瞎话。

  皇后最烦齐妃这种不分场合的挑事。

  按着位子,宋嘉书这一次是跪在齐妃右边,与之平齐——上一回先帝丧仪,她还跪在齐妃后头。

  这回位置也方便了,宋嘉书便暂停了一下哭泣,直接侧首对齐妃道:“苏公公方才说了,御膳房都是送不进去膳食的,然现在皇上已收了贵妃娘娘亲手准备的清粥小菜,可见圣心如何。怎么在齐妃嘴里这都还是个‘不行’呢?那我必然更不行。”

  不等齐妃回话,宋嘉书继续恢复了落泪状态,便擦眼睛边道:“咱们都是一心只有皇上,只恨不能分忧罢了。如今妃嫔里唯有齐妃娘娘您资历最深,还请您亲自去吧。”

  皇后见当事人熹妃开口了,就索性顺着她的话继续道:“本宫也知道,你们都是有心的。只是养心殿到底是前朝重地,妃嫔们无诏还是不要一趟趟去了。”略微沉吟一二,又道:“倒是皇子们,可轮番去劝慰皇上。”

  然后饱含警告的看了齐妃一眼,齐妃立马收声:皇后的意思是,自己再多嘴,就把弘时弄去顶缸。

  齐妃再次被皇后捏住七寸,接下来的丧仪都不吭声了。

第81章 醒悟

  且说皇上刚把自己关进养心殿的时候,皇后并没怎么当回事:虽然太后与皇上关系不好,到底是亲生母子,皇上悲伤两日吃不下饭也是有的。

  然而随着时间的拉长,到了第四日,皇上还是不肯出门。不仅不肯见人,且连递进去的饮食都几乎未动,每日只喝点参汤或是用点药膳,就连皇后都有些不安起来。

  明日皇上再不肯出养心殿,她就准备带着诸妃嫔去跪劝。

  好在,在此之前,有人解决了这个问题。

  最终敲开皇上门的,是怡亲王。

  怡亲王进养心殿书房的时候,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的额娘敏妃去世的时候,四哥也是唯一一个接近他安慰他的人。

  其实当时的十三还是讨皇上喜欢的皇子,皇上还特意给敏妃从庶妃追封了正式的妃位。为了顺应圣意,自然有许多兄弟们都想要来安慰他。只是他们全被十三关在了门外——他已经没了额娘,不想再做兄弟们展现自己友爱的工具。

  后来,别的兄弟们也就都散去了。

  到了夜里,十三也哭累了伤心累了,打开门,看到院子里,四哥仍旧坐在石凳上,守着一壶已经凉了的茶,安静的等着他。

  “不吃东西是不行的。”

  怡亲王听到自己的声音,恍惚跟二十多年前,四哥的声音重合起来。

  这回,是自己来安慰失了额娘的四哥了。

  皇上的声音有些喑哑:“是朝上有要紧事吗?”

  大清的丧仪期间,是不能剃发的,皇上丧母,这些日子自然是须发未整,略带凌乱憔悴。虽然看起来脸色实在不好,但皇上的眼睛还是明亮且冷静,是一双帝王的眼睛。

  怡亲王多番求见,皇上便知朝上有大事需自己定夺,此时便冷笑道:“是不是太后骤然离世,那起子心怀不轨之人,又有新鲜的话可说了。”

  太后和新帝母子关系不睦,在宗亲中从不是什么秘密。

  自清明节后,因皇上把十四爷发配景陵之事,太后与皇上间就越加冰冷。朝臣们未必知道,但端午和皇后千秋都曾入宫的八福晋等人,自然是知道的。

  这会子太后去的急,皇上都能想到他们会说些什么。

  怡亲王见皇上问起,就先说正事:“礼部确有人上书,让十四从景陵归京服丧。”

  顿了顿又道:“除了臣弟外,另三位总理大臣中,廉亲王持赞同之意,言道生母过世亲子服丧这是伦理纲常。”

  “隆科多当场驳了回去,只道天家先君臣后母子,十四贝子屡屡对皇上有不敬之举。此次若再因情轻纵,只怕更令其胆大放肆。假若贝子于太后丧仪上再次失礼,岂不更是罪责难免。剩下的马齐只是居中不言。”

  皇上听完,只干脆道:“不许放人。只叫十四从圈禁之例。”

  也就是在被压禁的景山,自己穿孝服守孝。

  怡亲王领旨。

  说完此事,苏培盛就带着小太监们捧上食盒来,其菜色饭食皆是按照怡亲王的吩咐准备的。

  皇上垂目:“十三弟,朕有些吃不下。”

  怡亲王这回也不听话了,见侍膳太监在一旁哆嗦不敢动,就自己接过筷子开始夹菜。

  哪怕在不得宠的岁月里,十三爷也是府里的爷,一堆人跟着服侍,所以这会子自己盛汤布菜的,他干的还磕磕绊绊的。

  皇上看着十三给他布完菜,亲手端过来的一盘子东西,有些无语。

  哪怕是亲口赞扬自己十三弟是‘宇宙全人’的雍正爷,此刻都不免觉得,看了十三布完的菜,自己食欲更差了。

  十三爷自己倒是没有这种自觉,还深觉自己仔细:生怕皇上这两日没吃饭伤了脾胃,他都特意挑了些炖的软烂好克化之物。

  至于摆盘审美什么的,十三爷并没有皇上这么挑剔。

  此刻他请皇上用膳,见皇上仍是兴致缺缺,不过拿着筷子戳米粒罢了,怡亲王就肃容道:“皇上若不用膳,臣弟有些内情实不敢上禀,唯恐伤了龙体。”

  皇上抬头,神色也严肃起来:十三不是那种为了让他吃饭,能编出什么军国大事来的人,也就是十三来确有要紧事等自己裁处,且此事事关重大,需要精力处置,十三恐自己撑不住。

  “你坐。”皇上颔首,示意十三坐下来一并用膳:“这几个月,朕瞧着你也清减了许多。”然后又关心道:“腿上的旧疾无碍吧?切不可劳累过度,如今夏日也不许贪凉用冰。”

  怡亲王一一答了,又道:“皇兄常命太医到府上诊脉看候,自是无碍的。”

  兄弟两人一起用了些饭蔬,苏培盛上前带人撤了桌子,这才小心的退出去。养心殿书房只留了皇上跟怡亲王两人。

  怡亲王身上也肩负着万千杂事,于是也不再拖延,直接向皇上道:“皇兄从登基起,便有意格外栽培人手,监察京城之内宗亲朝臣,可见远见。”

  这些人,与直属紫禁城内的御前侍卫不同,与九门提督隆科多管辖的京中护卫也不同。

  雍正爷想要着手组织的,是类似于前明的锦衣卫一般的暗探。这些探卫只听皇上调令安排,除此外,皇上只将他们的开支军需等事交付了怡亲王,旁人都接触不到这支暗卫队伍。

  怡亲王每每想起,皇上连这种人手都放心自己经手,便深觉感动,常在心内立誓,定不辜负皇兄这番信任。

  此时怡亲王便肃立在皇上跟前道:“因这两日皇兄不肯出养心殿,暗卫得知一事紧急,便只好来报给臣弟。此事干系重大,臣弟不敢擅处。”说完还难免有点紧张。

  那暗卫来报自己的时候,怡亲王都愣了:本王跟你无冤无仇吧,本王还管你们吃穿用度吧,怎么这样的机密大事你见不到皇上就自作主张报给我呢?你这是害我呀,还是故意害我呀?

  此时来回禀的怡亲王,是随时准备请罪的。

  倒是皇上听了此事毫不意外,只是言简意赅道:“原是朕吩咐过的,若朕无暇,有要紧事便报怡亲王处置。”

  听了这话,十三爷只觉得喉间和眼眶都热辣辣的,忍不住眨了眨眼免得哭出来。

  皇上见十三弟都要飙泪,心底也觉又好笑又暖和:十三这个脾气,真是别人对他好一分,他就愿意还人两分。

  怡亲王缓了缓激荡的心神,然后才重新换上了专业的总理事务大臣脸,严肃正色道:“皇兄,太后娘娘薨逝前两日,廉亲王福晋曾带了一封十四的手书进来,通过太后娘娘的心腹宫人,偷偷将其递到了太后娘娘跟前。”

  皇上的脊背也一下子绷紧了:“手书何在?”

  怡亲王谨慎道:“此事是景山的暗卫从十四这两日的言语中偶然探听到的,这才知道十四居然传了封信出来。但手书他们未见,皇兄整理太后娘娘之物,也未曾发现吗?”

  皇上摇了摇头。

  额娘在宫里待了一辈子,书信笔墨的要紧处自然是知道的,必不会留下痕迹,生怕危及十四。

  怡亲王便也不言语了。

  皇上凝神想了片刻。

  这两个月来,自打跟太后说破‘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后,皇上也不似刚登基时,对太后避而不见。

  反而为表孝道,都是风雨无阻晨昏定省的。虽然太后经常性不肯跟他好好说话,要不就是哭。可皇上全当这是磨练心志了,该去拜见太后的次数也不少。

  他以为这样的时间还会持续很久。谁料戛然而止。

  迅疾的让他不能接受。

  他原以为,他们母子还会这样彼此冷漠下去,直到很多年后,太后或许会转圜明白过来,十四或许会被磨平了性子。他们母子三人虽不能其乐融融,但终能有彼此守着礼数相见的一日。

  可从此后,再没有机会了。

  皇上清楚的知道:以十四的脾气,太后骤然薨逝,他都没来得及见到最后一面,他必再也不会原谅自己这个兄长了。

  而自己,原本也不能原谅这些年来的十四弟。

  所以皇上一时有些接受不能,才把自己关在养心殿,细想这些年母子兄弟,俱是一片破碎。

  ——

  此时听十三说起要紧事,皇上才将思绪从这样的伤痛中抽离,开始思索。

  他细想太后薨逝前两日的神色有无异常。

  是了,在太后过世前两夜,自己去请安的时候,太后露出了一种格外哀伤的神色,对自己说:“你们兄弟二人到了这般地步,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错。”

  彼时皇上只以为太后又要搞哀兵政策,便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淡然道:“额娘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