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负责躺赢 第115章

作者:花气薰人欲破禅 标签: 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旋即才明白过来,这无非也就是太后跟皇上新一轮的拉锯罢了。

  弘历作为当前被皇上看重的皇子,太后自然想要提前打一点前站。想要放个人给弘历,也未必是要做什么,不过是先预备着罢了。

  做了太后,亲儿子做了皇帝,竟还要活得这么累。

  宋嘉书想,自己以后实不想重倒这位前辈的覆辙。

  至于太后给弘历什么人,宋嘉书更不担心:是赏个宫女或者侍妾,又不是赏弘历一个上司,难道还指望借此遥控弘历吗?依着弘历的脾气,只怕连影响他都做不到。

  在处理身边人的问题上,弘历有一个日日能见到的榜样人物——他亲爹雍正爷为数不多的后宫妃嫔,现在就有三位被搁置在圆明园。

  不喜欢,就让人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就是。

  皇后就见熹妃从惊讶很快又回归了从前的平静:“若是太后娘娘有赏赐,臣妾跟弘历自然谢恩。”

  皇后看得出,熹妃不是客套话,而是真的放过了这件事情,明明事关她的独子,却没再多问一句。

  皇后神色便有些复杂起来。

  宋嘉书见皇后对她防备至此,自己哪怕开门见山,毫不隐瞒,皇后都下意识觉得自己另有企图,便也不好再往下说,提出告退。

  皇后略一沉吟,便允了。

  宋嘉书刚往回退了一步,便听见上首皇后咳嗽起来,咳嗽的还颇深,让人听了只觉得皇后整个胸腔肺腑都在震荡。

  她便止步,见赤雀服侍着皇后喝水用药暂且止了咳嗽才又道:“还请皇后娘娘保重身体,便是娘娘不顾惜自己,也得想着来日太后娘娘跟前,不能失礼见罪不是。”

  太后的脾气,那真是没事还要给大家找点事儿呢。

  皇后要在她跟前这样猛烈的咳嗽起来,肯定会被太后嫌弃:本宫本来就病着,你还来永和宫咳嗽,岂不是盼着本宫去死。

  而且太后本来就病着,身体虚弱,万一真染上咳嗽,皇后岂不是说不清。

  皇后如今一听太后两字,就觉得头皮发麻:皇上被自己额娘搞烦了,可以在养心殿呆着,来永和宫晨昏定省可以站着不说话,与太后两个像是决战紫禁之巅一样,彼此横眉冷对。

  反正他是天子,天下人都要顺从匍匐,太后也在天下人中。可皇后虽是皇后,却在身份上不如太后,更有婆媳的纲常在这里摆着,只能屈从。

  这么个婆婆,真是谁有谁知道。

  ——

  赤雀就见,熹妃告退后,皇后娘娘坐在宝座上,坐了良久。

  她也就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候着。

  直到有小宫女从门口悄悄进来,对她使了个口型,赤雀才上前问道:“皇后娘娘,内务府的管事已有十来个等在外头了……”

  皇后忽然开口打断:“自打进了宫,本宫是不是太燥了些。”

  赤雀不敢答话。

  皇后自己微微一叹:“熹妃是什么人本宫还是知道的,居然将她都逼到特意来钟粹宫跟本宫分说一二皇上的心思,可见是本宫如今的样子,叫她也有些害怕。”

  这话一出,赤雀连忙跪了。

  皇后挽了挽手臂上的玉镯,轻声道:“倒是本宫险些自误了。也该松一松弦了。”

  次日众妃嫔请安的时候,皇后便道:“宫中夏日炎热,各宫里的消暑之物,一日一报内务府合算实在繁琐。不单你们麻烦,本宫这里也累得慌。从此后,便都按月报吧,若是有超出的支用,便从下月份例裁了,或是自家出体己补上便是。”

  众人都有些惊喜,起身谢过皇后宽仁。

  实是皇后这些日子管束后宫严格,入夏后各宫的起冰用冰都要每日报备销账,总让人觉得束手束脚。

  尤其是年贵妃:皇上恩典,七阿哥还未移到阿哥所,仍旧跟着她住。年贵妃哪里舍得唯一的儿子热着一点,于是每日的冰用的都多。

  皇后要求各宫每日一报账,在年贵妃看来,专门就是为了卡她。

  虽则皇上发过话,尽着翊坤宫用冰,且贵妃用超了冰后,每回都会补银子给内务府。

  但内宫人眼睛和心思多么灵,哪里能看不出是皇后和贵妃在别苗头。

  他们且还要在皇后手底下混呢。于是不敢不给翊坤宫冰,但也不敢给贵妃冰给的那么痛快,每三回,就得有一回说今日起得冰用完了,得现去冰窖里取,耽误上些时间。

  皇上倒是对贵妃说过,一应使用但有不足,就打发人去养心殿取。可年氏也不能隔三差五就去皇上那拿冰——叫人议论恃宠而骄不说,还是明示皇后苛待她了,那就真是要跟皇后打擂台了。

  故而这些日子为了用冰份例之事跟内务府打交道,年贵妃也花了不少精神。如今皇后松口,允一月一报账,还许自己出银子补上,年贵妃登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连着宋嘉书和耿氏等人俱是有同感。

  她们倒是不至于用超份例,但谁也不愿意,每日为了用几块冰,吃多少冰碗去跟各处费口舌。且一点隐私感没有,今日多吃一碗,明日满宫里都知道了,还不如在府里过得自在呢。

  如今皇后肯松手,大家都心里念佛。

  请安到了散的时辰,皇后却开口道:“熹妃先留一留。”

  年贵妃此时已经行了一半的礼,略微顿了顿才如常行完告退。

  ——

  夏日里,妃嫔们都是能做小轿的。这种特制的轿子四角都放着冰瓮装着冰块,在阴凉里停上半个时辰,这会子坐上去一点也不热。

  年氏上轿后,甚至还微微拢了拢衣襟,觉得脖颈处有些酸凉。

  寿嬷嬷虽然年纪渐大,但还是坚持夏冬无休跟着年贵妃出入。

  这会子她跟在轿旁,见旁的宫女都远远缀在轿后,就靠近帘子,轻声与贵妃说起话来。

  “娘娘,昨儿您带着阿哥玩,奴婢一时忘了就没回禀——昨日午后,熹妃娘娘顶着那大太阳还独个往钟粹宫去了一趟,连平日里跟她形影不离的裕嫔娘娘都不在。您瞧,今日皇后娘娘就变了些行事不说,还又单独留了熹妃。”

  轿内的年贵妃把扇子拿在手里不动,只应了一声。

  寿嬷嬷脸上就现出焦急来:“娘娘啊,从前在府里,熹妃娘娘位份低,四阿哥也未长成,自然不显。可如今被召去养心殿的除了娘娘您,便是熹妃娘娘了。若是这会子她再得了皇后娘娘的意……那毕竟是嫡母,若是肯人前人后捧着四阿哥,那四阿哥岂不是要越过咱们阿哥去了?”

  “嬷嬷不必说了。”贵妃见她越说越露骨,便出言打断。

  寿嬷嬷脸上急出了明显的纹路:“娘娘,您不能不早做打算啊。眼见得她们的手都伸到咱们阿哥身上了!奴婢就是不肯信,平白的偌大宫闱,怎么那鹦鹉就直奔着咱们七阿哥来了呢!那些日子,懋嫔跟皇后和熹妃可都走的近,几个人商量着要移栽什么树。皇上肯信,但奴婢才不信,肯定是她们私下商议好了要害了咱们阿哥去!”

  “住口!”年贵妃的语气里带上了真怒。

  寿嬷嬷这才惶然住口,但脸上仍旧是愤恨。

  她守着七阿哥长大,这个小阿哥不单是年贵妃的心尖子,更是她的。作为一个乳娘,她陪着自己奶大的小姐进了雍亲王府,一路护着她吃穿用度,看着她做侧福晋,看着她得宠接连有孕,可偏生这孩子总是保不住。

  几年下来,亲眼见着年氏失了三个孩子的寿嬷嬷整个人都不好了,说一句风声鹤唳惊弓之鸟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状态。

  真是晚上睡觉也要睁着眼时时看着福惠。这是主子唯一的儿子了。

  寿嬷嬷还不是年贵妃,心里充盈着对皇上的感情。对年贵妃来说,儿子固然是要紧的,但皇上在她心底的地位,并不比福惠低。何况年贵妃向来眼界颇大聪慧过人,她心里还装着自己的父母兄长,年家的地位甚至朝上的事情。

  所以,年贵妃的心神还有余地回旋,可寿嬷嬷,那一颗心里却是只有年贵妃和福惠阿哥。

  自打福惠被鹦鹉吓病一回,年贵妃也为此受了一场太后的排揎,寿嬷嬷就恨得心里滴血,要不是主仆有别,她都要去景阳宫咬懋嫔两口。

  懋嫔自请去圆明园之事,在寿嬷嬷眼里,也只是做贼心虚,觉得皇上罚的太轻了些。

  甚至从此看皇后和熹妃裕嫔等人,也都觉得是一窝子坏人:她们都嫉妒她主子,要为难贵妃和七阿哥。

  此刻被贵妃喝止,寿嬷嬷只得闭口。

  年贵妃在轿内整了整思绪,难得对奶娘严厉道:“嬷嬷,这件事是皇上亲口定论了的,懋嫔也已然去了圆明园,嬷嬷若再口出怨言,尤其是怨怼皇后娘娘,那便是嬷嬷见不得我活了。”

  寿嬷嬷默默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奴婢再也不敢说了。”但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东六宫住的主子多,下人自然也多,看起来就比西六宫要繁华热闹些。

  寿嬷嬷心道:这些人害了自家的娘娘和阿哥,怎么还能这么快活,真是老天没眼了。娘娘只一番痴心对着皇上,哪里能成啊。

  ——

  如今且说宋嘉书今日见了皇后举动,又被皇后单独留下,便有些明了和欣慰。

  皇后娘娘前些日子,估计也是被现状架住了,硬撑着颇为难受的。

  人有时候钻了牛角尖,并不需要什么警世恒言,只要一句软话一个台阶人就能自己走下来。

  皇后看她的眼神,又恢复了从前,庄重里带着面对妃位应有的客气。

  叫赤雀再上了一盏茶,皇后便道:“昨日匆忙,也未及跟你细说。太后要给弘历赏人这事儿,只怕皇上处也不清楚,你心里得有个数才好。”

  宋嘉书点头:皇上也不清楚,那也就是说,太后是在自己永和宫里挑人了。

  她也就笑道:“臣妾多谢娘娘指点。”

  皇后略微一笑:“本宫也是忙得分身乏术。这两年在孝期内凡事从简也就罢了,待日后,本宫还是要叫你跟耿氏帮衬着的。”

  见熹妃要开口推脱,皇后便抬手止住道:“本宫知道,你昨日说那些话劝慰,并不是为了讨权分甘的。只是本宫想着,哪怕旁的事你们躲懒,到时候自己儿子的婚事,可不能够再躲了去吧。”

  等出了先帝爷的二十七个月,弘历弘昼都要十五岁了,那是真该挑正福晋准备大婚了。

  想到弘历的婚事,宋嘉书也就不再推辞,笑道:“那臣妾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皇后莞尔:熹妃就是这一点自己也喜欢,她的聪明不叫人害怕,带着磊落和明白。因她性子安静沉稳,许多话和事,熹妃就不会说不会做。然但凡她动了,便是一步到位的干净利落。

  她不会半含半露叫人去猜,她只是坦白的告诉你,至于对方信不信,她似乎不那么在意。

  什么事,只有自己的问心无愧的信了,旁人才会信。

  皇后这一笑,倒让宋嘉书找回了一些当时在府里的感觉。那时候福晋常被李四儿气着,那么稳重的人,回来都得拉着她跟耿氏吐槽一二。

  那时候的吐槽,这会子的笑,都不再是福晋或者皇后的模板,而是有些鲜活在里头。

  让人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皇后,还是一个有自己喜怒哀乐的女人。

  人之间的氛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明明也没再说什么,但一笑之间,氛围便会自然温然融洽起来。

  皇后略微眯了眯眼睛,捧着一杯冰水浸过的凉茶道:“本宫这生日啊,每年总在最热的时候,忙的人心燥。等明年的时候,熹妃你也给本宫帮帮忙。”

  事后皇后想起这一日,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乌鸦嘴的潜质。她说完这话没过几天,太后娘娘薨逝了。

  ——

  且说皇后娘娘的生辰是五月十三,而太后薨逝的日子,便是十日后,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

  皇后骤然听了这个噩耗,脑子先是一片空白。在这片空白中,升起一个下意识的念头:行吧,我这辈子的生日是不用想大过了。

  震惊过后才不免惊怔疑惑:前日她还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呢,怎么才隔了一日,今日清晨太后娘娘就薨逝了。

  虽说太后娘娘常捂着心口,说自己病的七死八活,很快要不行了,每日晚上都能梦见先帝爷召唤等话,但据皇后看来,只太后对十四爷的执念,就足以支撑她熬几年的,怎么忽然人就没了呢。

  宋嘉书听到报丧的云板声时,皇上派来的嬷嬷正在跟她介绍给四阿哥挑的一批宫女呢,一听这儿,两人都立马歇了手里的事儿,各就各位,准备换素服哭起来。

  景仁宫内,众人熟练的忙着收东西。

  半年前,皇上驾崩的历练后,宫内各处对大丧的流程已经很娴熟了。

  宋嘉书边穿戴孝服边想:感觉弘历这孩子,妻运不强啊……怎么每次他的妾室之事一提上日程,就有旁的事儿横插一杠。

  在后宫诸人看来,太后的过世有些突兀,提前几乎没有任何预兆,但在宫外人看来,倒是预兆很多。

  众所周知,半年前先帝爷的丧仪上,太后就悲痛的绝食想要追随先帝爷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