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项梁道:“我知道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可那刘盈又岂是易与之辈?还是那句老话,我们的目标是复国,是秦人,现下在此与刘盈虚耗,只会便宜了其余人!”
项羽恨恨道:“那依叔父之见,又该如何?”
项伯神情踌躇,难掩为难,几瞬之后,他难堪的合上眼,声音低不可闻:“求和。”
项羽勃然大怒:“让我向他求和——”
“这是为了我们两方共同的利益考虑。”
项梁深思熟虑之后,徐徐道:“我们耗不起,他也一样,否则他早就挥军东进,夺下东海郡,与泗水、九江互为倚助了,之所以陈军东线战场,却引而不发,无非就是等着我们上门罢了。他占了先机,的确得意,要的又只是一个态度,我们给他便是了!”
项羽猛地站起身来,脸色涨红,深以为耻:“居然要我们去向一个低贱的黔首低头吗?!”
“羽儿,”项梁厉声道:“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项伯也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项羽咬着牙坐了回去。
项梁深吸口气,亲自写信向刘盈致歉求和,传令心腹快马加鞭送往泗水郡。
很快,他接到了刘盈的回信。
刘盈在双方势力交界处设宴,邀请项家叔侄前去一叙。
……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的起义,正如同一点火星迸溅到了干燥的柴火之中,各地反秦势力顿起,造反事业进行的如火如荼。
陈平辞别兄长,往临济去投奔魏王,在魏王处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深觉此人并非英主,正想着找时机再换个墙头,可巧在这时候听闻了泗水县沛公之事。
陈平能谋善断,识见非凡,将现下天下各方势力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毅然选定刘盈为主,背起包袱往泗水军去投奔沛公。
正值战火纷纷,男人孤身上路也是很危险的,好在他既有眼力,又有体力,头脑也聪敏,路上奔波数日,终于看见了成功的彼岸。
乡间猎户给他指路:“一直往前走,渡过那条河之后,就是泗水郡了!”
陈平道了声谢,背起包袱继续赶路,将将要走到河边的时候,便见一白发老翁背负行囊赶路。
这时候出行在外的多半的青壮年,几乎没有妇孺,更别说须发皆白的老人了。
陈平多看了一眼,对方虽老,感觉却敏锐,抬眼去看,二人视线正正撞在一起,不知怎么,双方都打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极其浓重的厌恶来。
陈平皱着眉头转开了视线。
范增嫌恶的扭过头去。
二人一前一后,共同来到了渡口边。
谁都没有开口。
一艘渡船划了过来。
桨声伴着水波传入耳中,不多时,船夫到了岸边,娴熟的将船停下,擦了擦额头热汗:“你们上哪儿去?”
陈平:“泗水郡。”
范增:“泗水郡。”
话音落地,四遭齐齐一寂,二人厌恶的看了对方一眼,又默不作声的将视线挪开。
“哦,”船夫没发觉这前世仇敌之间微妙的氛围,挠挠头,指着范增问陈平:“这是你爹?”
范增一声冷笑。
陈平礼貌的笑:“我爹早就死了。”
船夫招呼着两人上了船,二人忍着厌恶坐到了一起,船头又走出来一名船夫,身量剽悍,脸上留有秦国犯人留下的烙印,目光在一老一青两人身上扫过,一望便知不似善类。
范增轻轻咳嗽一声,转目去看陈平,语气和蔼:“小伙子是去泗水郡投亲吗?包袱里背着什么呢,鼓鼓囊囊的。”
陈平:“????”
两个船夫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望了过来。
陈平呵呵笑了两声,随手把包袱丢在船舱里,轻飘飘的几件衣服落地,一点金银玉器磕在地上的响声都没有。
他主动从一名船夫手里接了船桨:“大哥,你歇着,我来划。”
然后陈平主动问:“大爷,你去泗水郡是做什么啊?”
范增:“寻友。”
“是吗,”陈平诧异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有朋友呢!”
范增:“……”
范增:“小伙子你是去干什么的?”
陈平:“求学。”
“是吗,”范增诧异道:“你看起来不像是读过书的样子啊!”
陈平:“哈哈哈大爷你说话真有意思(你这贱人)。”
范增:“呵呵呵小伙子你也很诙谐有趣啊(彼此彼此)。”
第260章 当朱元璋成为刘盈8
陈平与范增一道入城之时,刘盈正倚在床头翻看军报,听闻下属回禀,道是门外有两名谋士来投,他头都没抬,便懒懒道:“我哪有空见什么谋士……”
如此言说之后,到底多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下属道:“年长者名叫范增,年青者名叫陈平。”
刘盈听罢立马从床上弹起来了,披上外袍、蹬上靴子出门去迎,走到一半儿又回过神来,把衣襟弄乱,又将刚上脚的靴子蹬掉,光着脚迎了出去,求贤若渴,虚怀若谷。
“久闻公之大名,如雷贯耳……”
空间里皇帝们:“……”
噫。
老朱你没白跟阿瞒玩儿啊!
有样学样,你给版权费了吗?
虽然这法子纯粹是照抄曹操,但对于远道来投的范增、陈平二人来说,这位年轻霸主的看重与尊敬着实受用,也着实令人动容。
范增年已七旬,先前一直闲居在家,虽然小有名气,但放眼天下之大,便不很能排的上号了。
而陈平出身贫寒,更是受尽了生活苦楚,虽然胸怀大略,却苦于没有施展之处。
二人一道来此,原本是想碰碰运气,也掂量一下这位泗水霸主的才干胆识,初次见面便得此礼遇看重,又岂能不为之感念动容?
刘盈当即吩咐掌灯宴客,致歉之后,又往卧房更衣,整顿衣冠。
他本就是当世雄主,识见非凡,与陈平、范增二谋臣侃侃而谈,议论天下,一夕之间,便令二人信服不已,低头效命。
项氏叔侄内部协商过对待泗水郡的态度,而泗水郡内也对于接下来如何行军有所议论。
张良:“当下之要,在于稳定泗水、九江二郡,既不宜南下与项氏叔侄硬碰硬,又不宜北上与群雄争锋,西边陈郡正由陈胜把持,更是秦的眼中刺、肉中钉,若有万一,首当其冲,夺之得不偿失。”
“不错!”范增赞许的看了过去,颔首道:“沛公欲夺天下,便不宜早早出头,或可东取东海郡,使泗水、九江、东海三郡互为倚助,若事有变,更可遁入海岛之中取生,以图来日。”
对于这两位同僚,陈平原还有些质疑,此时听二人策论都很有几把刷子,不禁面露附和:“沛公在与项氏叔侄的交锋中占了上风,那边更该把握好这个机会,项梁不能继续留在江东了,日后若有万一,泗水郡岂非腹背受敌?或可效法秦国,驱狼吞虎,使项氏叔侄为前锋抵御秦国兵锋,沛公在后,徐徐图之。”
三人畅所欲言,尽抒心语,然而剑锋却不约而同指向同一方向,再度视线交汇时,便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除了陈平和范增。
他们议论的时候,刘盈便只坐在一侧与余将领、官吏一道静听,他甚至于还专门让人请了吕雉和刘郁前来旁听。
张良、陈平、范增,这三人几乎可以算是当世最强谋士了,而谋略这东西又是受环境限制最小的,吕泽、樊哙、萧何、曹参等人还没有被彻底历练出来,顶破天也只有前世的百分之七十,这时候让他们围观一下当代最强大脑的battle,对于日后的成长也是很有作用的。
三位谋士商议结束,刘盈也敲定了主意:“固守泗水、九江二郡,设法谋夺东海郡,截断北方南下的道路,暂时不必与项氏叔侄交恶,诸位可有异议?”
没有人做声。
刘盈欣然颔首,手撑着桌案站起身来,震声道:“那么,我来安排接下来各位要做的事情……”
……
因为双方势力都已经在聚头前达成共识,三天后在双方势力交界处进行会面的时候,气氛相对并不沉闷。
因为先前的战事,项家叔侄隐隐被压了一头,又有求于人,姿态上难免放得更低,早早抵达会面之处,等待刘盈方的到来。
项籍身高八尺,剽悍勇武,提刀绕着行宴之处转了一圈后,心绪微动,再度回到项梁身边,低声道:“刘盈若死,其麾下之人独木难支,若此事可行,当先谋之!”
项梁心知自己侄儿悍勇冠绝当世,闻言心有意动,眼底异光闪烁几下,终于低声道:“稍安勿躁,稍后看我眼色行事。”
项籍领命,在叔父身边坐定,腰刀搁置在手边,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便可以拔刀出鞘,斩下敌首。
他有这样的信心!
如此等待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士卒前来传讯,道是泗水郡郡守刘盈已到帐外,项梁三人正准备出迎,哪知道对方却先一步掀开军帐的帘子走了进来,项梁打眼一瞧,瞳孔猛地紧缩一下。
为首之人显然便是刘盈,容貌虽年轻,体量却极挺拔魁梧,宽肩长臂,眸光凌厉,四目相对,但觉一股凛冽杀气扑面而来。
竟是个不逊色于自己侄儿的壮士,难怪可以以黔首之身赚得如今这番功业!
项梁有转瞬间的胆寒,被那双眼睛看着,甚至有种回到了父亲被杀那天时候的胆战心惊,惶惶难言。
“项郡守,项郡守?”
刘盈叫了两遍,项梁方才回神,只见刘盈手抚腰间刀柄,好笑道:“您方才在想什么?这样出神。”
项梁勉强一笑,招呼对方落座,身体重叠挡住外人视线时,方才重重在项籍臂上捏了一把,眉头紧锁,轻轻摇头。
项羽从方才初见时那种棋逢对手的观感之中挣脱出来,稳定心神,坐到了叔父旁边。
双方就前几日的摩擦说了些官方词样,诸如小小误会,又譬如底下人不懂事之类的说辞,周全了两方的塑料关系之后,项梁终于含蓄的与对方商量起日后行事如何。
刘盈开门见山道:“盈不过一黔首,殊无大志,心中所想,不过固守一地,令儿孙得享富贵罢了,并无意北上,西进咸阳,错非日前熊春与项郡守下属遭人挑拨、主动寻衅,我绝对不会与之刀兵相见。”
项梁眸光幽深,眉头稍展,却听对方继续道:“只是既出了这等事,盈也深恐腹背受敌,必得将东海郡收入囊中,夜间方能安枕。项郡守既为楚国之后,胸怀大志,目望四海,又何必困守一地、拘束自我?何妨与令弟、令侄北上,杀出一番天地!”
项梁听刘盈先前所说,仿佛并无深究之意,心下正暗松口气,再听他将要将东海郡收入囊中,切断己方北上之后南归的后路,霎时间脸色大变。
不等他开口,项羽便拍案而起:“江东乃我叔侄几人腹心之地,若失此处,岂非连退路都没了?!”
“非也非也,”张良在刘盈之后,轻笑着摇头:“沛公宽宏大度,雅量非凡,即便占了东海郡,来日项郡守等人也仍可借道东海,往还江东——若是项郡守信不过沛公,西行之后沿陈郡南下也使得,道路有千万条,又何必拘泥一处?”
陈平亦道:“天下反秦势力皆为一家,陈郡此时正为陈胜所占据,他本就是以项燕将军的名义起事,若项郡守前去借道,他岂有不许之理?”
项梁叔侄几人默然不语,而刘盈则适时的展露肌肉:“东海郡我势在必得,若与之,则两家交好,如若不然,当兵戎相见!我只求安守一地,并无争雄之心,是战是和,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