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马长彦,你好狠的心啊!
原来打一开始,你就半分希望都没有给我留下!
我把一切都赌在你身上,结果却一输再输,现在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有个孩子傍身,你竟将这条路也堵上了。
好,真是好!
不过你既然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柳氏眼底倏然闪过一抹狠色,整理形容之后,咬紧牙根,起身走了出去。
到了当天晚上,刘文昌照旧往柳氏房里过夜,没过多久,房里的灯便熄了。
男女痴缠过去,刘文昌倦然睡下,柳氏却没有睡,她躺在床上想自己没有可能来到人间的孩子,想自己嫁给刘文昌之后的委曲求全和种种隐忍,想的泪湿枕畔,肝肠寸断。
如此过了良久,她伸手到床头去,摸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目光凶戾,掀开被子,对准男人下半身刺了下去!
刘文昌在剧痛之中惊醒,正对上柳氏那双刻毒的眼眸,大惊失色,还未等痛呼出声,柳氏便一把拉上被子,恶狠狠的将他嘴巴牢牢堵住。
毕竟只是个弱女子,眼见那伤处血流如注,刘文昌面露杀机,柳氏不是不怕的,察觉被子底下刘文昌不再挣扎,才颤抖着将手松开。
她试探着伸手去摸刘文昌鼻息。
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柳氏大口大口的喘息,缓和着心头压力,如此过去良久,忽的心神微动,愤怒起来。
你在想什么呢?
害怕吗?
你本来不就打算豁出一切去报复他的吗?
这个男人害的你没了生育能力,断了你后半生的指望,你用同样的方式来回敬他,有错吗?
你没有错!
他是没了孽根,成了太监,但他还有儿子,后半生还有指望,你没有!
都是命,都是来这人世间活一遭,你都打算把命豁出去了,这时候还在迟疑些什么?!
柳氏低头去看,便见刘文昌身下被褥已经被鲜血染红,她眼底凶光一闪,一不做二不休,穿好衣裳,将那把匕首收起,挑了几本书装模作样的捧在手上,往马华良所在的院子里去了。
……
消息传回京城,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
朱元璋吃着早饭,从锦衣卫处得到了这个不知应该如何形容的消息。
他放下筷子,皱眉道:“柳氏死了?”
“是,”锦衣卫道:“她推说奉刘爷之令送书过去,趁刘公子不备用匕首刺杀,刘公子中了一刀,但是毕竟少年体健,拔刀还击将她杀了,但没过多久,自己也因为失血过多死去。”
朱元璋揉了揉额头,又问:“老大呢?”
锦衣卫顿了顿,方才道:“刘爷的命保住了,但是,咳,接不上了。”
朱元璋:“……”
朱元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半天过去,才干巴巴道:“老大,他还好吧?”
锦衣卫:“表面上看起来很痛苦。”
朱元璋:“实际上呢?”
锦衣卫:“……”
锦衣卫迟疑了会儿,说:“实际上应该更痛苦。”
朱元璋:“……”
“唉,”空间里刘彻遗憾的咂了咂嘴:“真是对不起老邻居啊,他们家的香火又断了。”
朱元璋:“……”
第60章 真假千金29
离开京城之后的日子里,柳氏给了刘文昌最大的安慰。
她年轻美貌,柔婉体贴,无微不至的关切叫刘文昌觉得自己似乎仍旧是呼风唤雨、高高在上的吴王世子,与谭氏年轻时相近的容貌叫他觉得自己似乎仍旧在与爱妻相处,期间不曾有过任何龃龉背叛。
可是现在,那个虚幻的梦破碎了。
给予他最多温情的柳氏给予他沉重一击,他没了儿子,也不可能再传宗接代,细细去想,在这世间竟也只有马明月这一条血脉了。
可那女儿早就被他伤透了心,不愿再认这个父亲,由老父做主,过继到了老二家去。
儿女俱无,妻子离心,至高无上的权力成了水中幻影,而他却真真切切的成了孤家寡人。
也实在是讽刺。
一夜之间,刘文昌的头发白了大半。
而谭氏始终闭门不出,一眼都不曾去看过他,只是在房里念佛,仿佛已经与这世界隔绝。
就这么过吧。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已是洪武四年春。
正值当今天子生父忌辰,皇太子夫妻奉命往马家祖地去祭祀祖先,人虽未至,县令以及相关官员却已经闻风而动,意图在这位继任者面前露个脸儿,若是能叫他记住名姓,那就再好不过了。
马家的家庙、祠堂一直都有专人打理,四时祭祀不绝、瓜果不停,现下忽然间涌进一群人来,安排祭典礼、防卫诸事,旁边刘家府邸里边的人难免会被惊动。
刘文昌今年还不到四十,脸上却已经显露老态,眼下纹路深深,眯着眼朝那边看了许久,转身回房,将自己关到了书房里。
谭氏这时候正在房里接待两位特殊的来客。
她这两年老的厉害,底子本就坏了,又接连用虎狼之药延续生机,满头青丝成白雪,脸也瘦削,好在她五官轮廓生的好看,即便年华老去,也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影子来。
几年不见,唐宝珠昔日娇艳白皙的面庞上也添了几分风霜,手也不似昔年娇嫩,只是她毕竟底子好,寻常百姓人家里,仍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当年事发之后,马家不再收容她,那姓氏自然也得收回,至于姓李还是姓孟,又或者是姓唐,都由她自己决定。
唐宝珠选择了从母姓。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怨恨过唐氏,但是时间久了,也想开了。
别人——尤其是马明月都有理由憎恨她,唯独自己没有。
唐氏自私自利,忘恩负义,但对她来说,实在不能说不是个好母亲。
她不想跟李家姓,也不想跟孟家姓,最后还是为自己冠上了生母的姓氏。
当年跟李家换亲的人家姓黄,是个寻常农户,穷是真的,但好在心还不算坏,李家人都死光了,他们不用嫁女儿去换亲,还得了个漂亮儿媳妇,着实是赚了便宜。
唐宝珠不能说话,是个哑巴,但她长得好看,见过世面,识文断字,在寻常农户人家里,已经算是非常罕见了。
至于所谓的出身、乃至于涉及到皇家内部血缘倾轧的那些事情,也叫他们在惶恐不安之余,对唐宝珠添了几分敬而远之。
就像分别那天朱元璋说的那些话一样,马家将这些年给予她的东西全数收回,但这些年她得到的难道全都是有形的、可以收回的东西?
唐宝珠不算是蠢,也略有些小聪明,她不能说话,也干不了农活,便在村里帮人写写信,教几个孩子写字,附近人家知道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还有几个富户请她去教导家中女儿规矩。
虽说唐宝珠自己会的也只是皮毛,但是对于这样乡村小镇里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见识了。
她日子过得不算太好,但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谭氏到底还是挂念着她的,此后辗转与唐宝珠取得了联系,知道她现下在那户农家落脚,还曾经强撑着病体前去探望。
谭氏虽然德不配位,做不好世子妃乃至于皇太子妃,但她毕竟也曾经高高在上过,饶是现下没了诰命与宗亲身份,寻常县令府台也仍旧不敢怠慢,落到小镇乡村里,那便是神仙妃子一样的人物了,此后周围人再提起那个从大户人家出来、却没了舌头的姑娘,便格外多添了些敬畏。
这也是谭氏不辞辛苦,远道而去的本意。
唐明珠也明白她的意思,流着眼泪给她磕头,母女俩短暂相聚几日,又与自己定了亲的夫婿一道送谭氏离开。
马华良死后,谭氏身子坏的厉害,出这一趟远门已经是强行为之,之后再没有离开过刘家府宅,反倒是唐宝珠年少体健,每年都会跟未婚夫婿一道往刘家去探望她。
黄家人只是穷,又不傻,别管这儿媳妇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能抱大腿就抱大腿,能打秋风就赶紧打秋风,谭氏跟刘文昌再怎么落拓,拔根寒毛也比他们腰粗,放着这么一门亲不攀上去,难道是嫌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太过舒服?
饭都吃不上了,谁还有闲心管那些有的没的。
这事儿朱元璋知道,只是懒得管,都随他们去吧。
谭氏从前念经纯粹是被老爷子逼的,现在一切看淡,反倒真心实意的想多念念了,只是她精力不济,哭的太多,眼睛也不太好,便叫仆婢帮她念,她坐在边上听。
唐宝珠在黄家呆了几年,性子也被磨平了,笑着听谭氏说了会儿话,又握着身边男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叫她看。
谭氏楞了一下,很快会意过来:“要成亲了?”
唐宝珠微微笑了一下,点点头。
“也好。”谭氏不受控制的流出了眼泪,觉得这时候哭不好,又赶忙擦了:“好好过。”
又看她夫婿:“好好待我女孩儿,知道吗?不然我饶不了你!”
男人比唐宝珠大几岁,不是很好看,但是很老实憨厚,赶忙点头答应。
鞭炮礼乐之声从远处传来,然后逐渐近了,唐宝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的看向谭氏。
谭氏眸光微黯,没有说话,身边婢女则低声道:“今个儿是那边老太爷的忌辰,皇太子夫妻奉命来此祭拜先祖。”
唐宝珠眼睫往下一垂,神情无喜无悲。
过了会儿,就听礼乐声逐渐近了,仿佛是紧扣着人的耳朵,非得叫听得清清楚楚才好。
她们听见外边有婢女在议论:“皇太子夫妻已经到了吗?”
“快了,说是再有半个时辰就过来了。”
“听说皇太孙和东宫里的几位郡主也来了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礼部的几个官员在外边说,我听见的,说他们是骑马来的,比皇太子夫妻来得早,再有个一刻钟就能到……”
谭氏听到此处,目光微微停滞住了,唐宝珠一直注视着她神色,见状不禁微微一笑,到她身边去搀扶住她手臂,扶着她往外边去。
谭氏错愕一瞬,不自在道:“宝珠……”
唐宝珠笑着摇了摇头,神情释然,半扶半推的送着她往前走。
外边皇家祖宅早就被人层层把守,闲杂人等一律遣散,刘家却因为身份特殊,不在被遣散的行列之中。
近乡情更怯,谭氏原本是不怕的,只是等了一会儿,腹腔内的那颗心脏却逐渐跳的快了,思绪也止不住的开始扶摇不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