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所谓雪中送炭,便该是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进行,现在不赶紧卖好,难道等人家发达了再往前凑?
她又不傻!
礼物送到刘彻面前,他自是含笑道谢,让人去叫关朴、关晟二兄弟来接收礼物。
关朴、关晟虽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但毕竟也非平民百姓,听闻黎家大小姐专程差人送了一份厚礼过来,便知这是大哥的面子,收下之后,又再三请来人向黎大小姐致谢,等人走了,屋内无人,关朴方才笑着打趣道:“大哥,那位黎小姐是否对你有意?”
刘彻眉毛一挑,道:“何以见得?”
关朴说的极有条理:“关家与黎家向来没有往来,我同弟弟到了此处,又怎么会收到黎家的礼物?若是爱屋及乌,因大哥的缘故而送东西给我们,也该是以黎家的名义送过来,怎么可能叫黎家未出嫁的小姐出面来送?所以我猜这大抵不是黎家送的,而是黎小姐专程送给我和弟弟的,只是黎小姐既不曾见过我们,又与爹娘没有交情,为何会送如此大手笔的礼物?可见还是为了大哥。”
刘彻前几日见了这兄弟俩,便发觉关晟机敏,关朴稳重,兄弟二人皆有大才。
尤其是关朴,或许是生活所迫、带着年幼弟弟上路寻亲,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十来岁的半大少年便有了许多成年人都不具备的成熟和沉稳。
他知道居安思危,知道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素未谋面的大哥身上,知道给自己和弟弟留一条后路。
而与此同时,他又有着令人称赞的诚恳和忠厚,让人能信任他,也敢信任他。
面对这个与长平侯卫青有着相似面庞和类似秉性的异父弟弟,刘彻难免有所移情,不说自己与黎江雪有情,也不说自己与她无意,只模棱两可的说了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关朴原是用那话来与大哥玩笑,听他这样回复,眉头不禁微微蹙起,还待再问,刘彻却笑了一笑,重新展开书房内卷着的南朝地图,让这兄弟二人继续昨天的课业。
关朴见状,便不曾追问,直到这日课业结束,收拾东西出门时,才低声问了句:“大哥不喜欢黎家小姐,但是又不得不暂时敷衍她,是这样吗?”
刘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答非所问道:“我过几日便要出门,短则一月、长则三月,你跟关晟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最好别往外跑,我托付过几个朋友,他们不时会过来瞧瞧你们,若是遇上什么事情,也可以同他们说。”
关朴听得微怔,旋即应声,关晟也道:“大哥放心,我们会乖乖在家等你回来的!”
……
时值深秋,往年北朝总会在这时节犯边,南朝也会在这时候征兵防卫,对于刘彻而言,这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这段时日以来,他在建康很是结交了一批游侠少年,略有声望,此时登高一呼,传以大义功名,呼应之人甚重。
宴弘光之父昔年在军中小有名气,同袍之中总有几个发达之人,这时候得见故旧之子,难免多加几分照应,且韦夫人见女儿一心系在宴弘光身上,大有此生非他不嫁之意,着人前去打探,听闻这少年本领超群,识见过人,颇有成就大器之态,心下也有些撮合之意,暗中也使了些力气,叫刘彻初入军中,便得了千夫长之职。
南朝向来门阀等级森严,世家子弟甚至不乏年未弱冠便统帅全军之人,宴家门第虽低,可破船也有三千钉,又有岭南黎家的家主夫人暗地里站台,这任命未曾遭遇什么阻碍,便顺利通过了。
千夫长麾下有一千六百人,再加上刘彻自行招揽的游侠,便凑成了一支约有两千人的队伍,不算多,但是在士卒足够精悍的前提下,已经是能改变一场小型战役结局的力量了。
刘彻没有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虽然不曾领军往前线作战,却亲自参与了羽林卫筹备、建制,乃至于之后的训练和战事操练,现下带头训练这支两千人的队伍,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因他而加入其中的几百游侠本就钦佩与他,自然不会有异声,其余那一千六百名士卒倒是有些不服,然而见这少年统领与众人同吃同睡,共同操练,甚至于训练任务倍于寻常士兵,勇武非常,也不禁咋舌,心生敬慕。
十月初九,北齐发兵南下。
南朝向来是富足风流之地,弱于刀兵,北朝却多为胡人之后,民风悍勇,战事开始,南朝便节节败退,伤亡惨重,战线从黄河以南一直推进到了淮河以北,直逼建康。
刘彻等的便是这个时机。
李世民一生有一半都在打仗,对于眼前这局势,闭着眼都能想出来十数种解决方法:“彘儿啊,宴弘光天生勇武,你虽有他的伟力,韬略也非常人,但是同这种军事天才比起来,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这是你打响名声的第一战,不需要太过花哨,简单有效即可。”
他说:“北朝现下的确局势占优,然而他们野心太大,将横向战线拉的过长,这就导致东西不能紧密相连,消息传达迟缓,同时,也无力兼顾后方。你只需要率领这支骑兵迅速破开一道口子,将敌军东西两边分开,叫他们彼此不能相顾,再乘胜追击,直取帅帐即可。”
刘彻毕竟不是庸才,听他说完,当即便道:“东西分隔开来,讯息隔断,难免军心不稳,且人的视线是有局限性的,陡然见有人率军来击,很难判断来的究竟是小股部队还是主力部队,届时军心慌乱,士卒自顾不暇,北朝来军必然大乱,再发现帅帐被袭,怕是立时便要退将回去!”
李世民欣然颔首:“正是这个意思。”
刘彻既定了主意,当即便率军出发,身先士卒率领麾下士兵在北朝东西战线中撕开一道口子,乘胜追击、奇袭北朝帅帐所在。
校场比武考校的是个人武力,战场对战依仗的却是士卒之间的配合、战阵的转换乃至于首领的指挥能力,刘彻本就是中上之资,又背靠几名SSR级别名将,当真是想输都难。
高祖刚见北朝那道几乎扯成拉面的东西战线,就说北朝统帅要么是庸碌无能之辈、压根不谙军法,要么就是年轻人没有经验、贪功冒进。
刘彻攻入北朝军帐、俘虏此次北齐负责南征的统帅之后,旋即便验证了高祖猜测,此次出军的北朝统率的确是个年轻人,且是北齐皇帝的长子高峻。
初出茅庐便亲手俘虏了北齐皇子,刘彻甚是激动,一摆手,器宇轩昂的吩咐人将那厮押下去小心看管,又按捺不住心中澎湃,不无炫耀的向几名老伙计道:“朕亲自领军出征,首战便告捷,抓住了北朝的皇子啊!”
夸我、夸我,赶快夸我!
膜拜我吧,不要吝啬的用赞美之言来淹没我吧!
高祖非常冷漠:“朕起于草莽,一刀一枪打了天下,朕说什么了吗?”
李世民嗤笑出声:“初唐战神了解一下?”
朱元璋一摊手,说:“开局一个碗,最后定鼎中原,我骄傲了吗?”
嬴政道:“一个皇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朕前前后后抓了六国的王,王孙公子不计其数,朕炫耀了吗?”
刘彻:“……”
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他强撑着说:“朕北击匈奴,迫使其迁居漠北……”
嬴政冷漠的看着他,说:“知道贾谊吗?读过《过秦论》吗?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刘彻:“……”
委屈的低下了头。
李世民点点头,跟高祖说:“他知道。”
高祖道:“他羞愧了。”
嬴政诧异道:“他居然还要脸?”
朱元璋附和说:“是啊,真是难以置信。”
刘彻:“……”
毁灭吧,这世界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第64章 直男癌的胜利4
统帅被擒,指挥系统陷入崩溃状态,被分割开的北朝士兵很快陷入惶恐,纷纷开始后退,而这中态势一旦开始,想要遏制住便难了。
刘彻令人乘胜追击,再捞一波功勋,眼见南朝士卒压了过来,便下令麾下士卒停下,不必再与众人争功。
有北齐此次南征的统帅在手,属于他们的功勋已经是板上钉钉,任谁都都不走了。
一个初出茅庐的千夫长竟率领麾下士卒擒下了北朝统帅,消息传回建康,朝堂上也是一片沸腾。
南朝文风鼎盛,纸醉金迷,却不长于军武,这些年来为应对北朝南攻疲于奔命,何曾想过己方竟也会有乘胜追击的时候?
大殿之上,皇帝龙颜大悦,亲自问起宴弘光身份,听闻此人乃是忠义之后,父亲亦是死于战场,神情感慨,当即便下令追谥其父宴纲为安阳县公,又破格提升宴弘光为从五品游击将军。
加封其父为安阳县公,乃是有意抬一抬宴家门第,破格提升宴弘光为从五品游击将军,便是看重这少年英才,着意重用了。
刘彻还未返回建康受勋,朝廷的赏赐便先一步到了,除去金银之外,又另外赏赐一座府邸,叫宴弘光在建康安家。
关朴与关晟听闻哥哥建功立业,不日便将返回建康,自是喜不自胜,再听人提及兄长战场上的英姿勃发,难免心生向往,只恨自己年幼,不得手持弓弩,驰骋疆场。
……
自从刘彻出发,黎江雪便陷入了焦急的等待之中,她虽然知道前世宴弘光便是在此次战争中崭露头角,然而此时此刻,却也不由得开始心慌忧虑。
万一今生跟前世不一样了呢?
万一因为自己的插手,宴弘光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变化呢?
黎江雪心下惴惴,正觉不安,忽听外边仆婢前来回话,道是夫人有请。
黎江雪更衣往母亲院中去了,进门之后,便见韦夫人端坐椅上,眉宇间蕴含着几分满意,觑了女儿一眼,轻声道:“算你没看走眼,那个宴弘光,倒真是有几分本领……”
话音落地,她身旁嬷嬷便笑道:“夫人这是说玩笑话呢,宴公子初出茅庐,便大败北齐军队,擒拿其大军统帅,连当今天子都称颂不已,又岂是有几分本事所能形容的?”
韦夫人听到此处,脸上也不觉添了几分笑意,却还是自持身份,不肯多夸几句。
黎江雪却是已然怔住,呆愣许久,方才回神,喜道:“表哥胜了吗?他竟还擒住了北齐统帅?!”
这可是前世也没有发生的事情呀!
可见她的重生的确给他的人生轨迹带来了影响,只是那影响却是好的、正面的!
黎江雪喜不自胜,双眸含情,依依看着母亲,近前去拉她衣袖:“娘,当初你说倘若表哥能建功立业,便成全我们二人,现下他已经做到了,您是不是也该兑现承诺了?”
韦夫人当日肯在背后出力、替女儿的心上人谋了千夫长职位,便是有意成全他们,只是现下见宴弘光如此勇武出众,反倒迟疑起来。
老话说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这个宴弘光的确出挑,只是出挑太过,未必就是件好事。
出头的椽子先烂,有了这回的事情,倘若战事再起,他必得出征,这次他侥幸胜了,下次,下下次呢?
若是输了一次,不禁先前功绩化为乌有,说不定还会丢掉小命,届时自己女儿岂不就成了寡妇?
且宴家的门第未免也太低了些。
再则,现下宴弘光正是声名鹊起的时候,黎家嫁女过去,传扬出去倒成了有意投机新贵,于家声也不利,倒不如再等等看看,若他真是个好的,过段时间热度消了,再将婚事订下。
韦夫人心头思忖万千,知道女儿性情执拗,倒不显露,只说:“此事我自会与你爹提及,试探他的心意,你却不能贸然开口,免得惹他生气,反倒搅和了这桩好事。”
黎江雪也知道父亲因为当年之事一直对情郎心怀芥蒂,并不多想,欢欢喜喜的应了,娇声道:“娘,你待我真好!”
韦夫人抚了抚女儿娇俏面庞,微微笑了起来。
等到了晚上,黎东山回到府里,韦夫人便提起宴弘光之事来,刚说了个头儿,黎东山便满脸不悦,挥袖道:“狗屎运罢了,他能撞上一次,难道还能撞上两次?休要再提此人!”
韦夫人自己虽也觉得这一战有运气的成分在,然而听丈夫这样贬低女儿的心上人,难免心觉不悦:“这运气难道是谁都有的?偏是他擒下北朝皇子,可见是上天眷顾,他本人亦有才干。”
这话不说还好,黎东山听完之后,立即就想起自己当年踌躇满志出征却被北朝打成狗、亏得表哥宴纲相救才能全须全尾回来的事情来。
因为这件事,他被几个庶弟笑话了多少年,不仅深恨宴纲,连带着也极为不喜宴弘光,当年是为着老爷子才肯收留那小子,这会儿老爷子都死了,干脆就眼不见心不烦,连宴弘光的消息都不想听。
可老天偏就是爱同他作对,越是不喜欢什么,就越容易遇见什么,这回宴弘光走了狗屎运大败北朝,满朝堂都是赞誉声,他想堵住耳朵不听都不行。
现下回到家里,妻子仍旧喋喋不休提起此人,黎东山大为恼怒,拍案道:“算他有些微薄才气又如何?有闲心在这儿夸别人儿子,不如好好教导自己儿子!还有江雪,也是十四五岁的大姑娘了,叫她有点闺阁小姐的样子,多跟妹妹学学,江月比她还小呢,出口成章,谁见了都说端庄雅秀……”
黎江雪最不喜欢父亲拿自己跟庶妹比较,韦夫人只会更加不喜,虽说名为姐妹,可黎江月那卑贱庶女怎么能跟自己嫡亲的骨肉比?
也就是丈夫耳根子软,一味偏爱妾侍,将郁氏娘俩捧在手心宠的跟什么似的。
韦夫人脸上寒气更重:“老爷倒真真是看重郁氏,既如此,当年又何必娶我,叫郁氏与你为妻不就是了?!”
现下韦家势大,黎东山见状,心中虽有不满,也只得低头告饶,半搂半哄的说了几句,又道:“我今日见了曹兄,也见了信平,那孩子着实出挑,配咱们江雪倒也使得。曹兄不欲叫他匆匆出仕,且在家中养望,届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说完还给了韦夫人个甜枣吃:“我听说这两个月江雪都没怎么出门?可见是孩子大了,也懂事了。”
曹家乃是江东名门,门第较之黎家更高,且曹家在中枢的力量也更大,这样的门第,宴家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韦夫人心下有了计较,当下不再提宴弘光之事,想着回去试探一下女儿心意,若她待宴弘光之心当真坚如磐石,便再去想办法,若是不然,还是曹家更胜一筹。
……
韦夫人心里算盘打得滴溜溜转,却不想第二日黎东山到了爱妾郁夫人处,竟又听到了宴弘光的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