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嬷嬷苦笑道:“您这便是气话了。”
说完,又劝道:“也难怪姑娘拗不过来这个弯儿,跟宴将军两心相许的人是她,只是因为一个误会,阴差阳错生生隔开,却叫郁夫人那边捡了漏儿,您叫姑娘怎么想得开?”
韦夫人听她如此言说,愈发后悔当日不曾向丈夫直言,以至于现下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当下怒气渐消,懊恼不已。
……
黎江雪独自坐在床上,神情偏执,难掩阴鸷。
做妾怎么了?
皇家的妾侍,可比寻常命妇尊贵多了!
至于所谓嫡庶妻妾,还不就只是表哥一句话的事?
黎江月的确诡计多端,也会钻空子,但有一点她永远也比不过自己,那就是表哥永远都不会像爱自己一样爱她!
只是爹娘那边,却一定不会答应这么荒唐的提议。
她该想个办法,逼迫他们松口才是。
……
等到了晚上,黎东山自官署归家,便道是要行家宴,黎家儿女们都到了前厅,只有黎江雪因着身体不适,未曾出席。
黎东山脸色遍是笑容,难掩得意,向郁夫人道:“接到陛下赐婚旨意了?”
郁夫人笑生两靥,语气轻快:“不止呢,皇后殿下还特意赐下了一只玉镯,说是她怀皇太子殿下时候佩戴的。”
黎东山开怀大笑:“这都是弘光替江月挣来的脸面,过几日见了,可得谢他!”
黎江月羞答答的应了声:“是。”
黎东山便同妻妾说起二人大婚的事情来:“弘光刚刚大胜归来,又得陛下看重,这婚事一定要大办才好,到时候广邀宾客,好生热闹一番,还有嫁妆……”
他看向妻子,郑重说:“宴家如何,夫人也是知道的,聘礼怕是拿不出多少,然则弘光给了江月这样的体面,便是最好的聘礼了,嫁妆上一定不能小气,比照江雪的份例来,不足的就从公中账目抽钱,厚厚的给她补上,女孩儿嫁妆是她自己的,多带一点过去,说话也硬气。”
郁夫人忙拉着女儿向韦夫人称谢,韦夫人神情僵硬,笑的勉强。
黎东山看出妻子心中似有不豫,难免皱眉,视线一转,瞥见长女一惯坐的位置空空如也,再一想这良缘原该是她的,心头倒添了几分歉疚,用过饭后便往妻子院中去了。
“江雪如何,身子还是不好吗?我着人带她出去散散心,玩几圈?”
韦夫人满心烦躁,唯有摇头:“江雪一心挂在弘光身上,不想阴差阳错,她的情郎却成了妹妹的,却叫她如何想开?吃了几个月的药,却总是不见好,人也恹恹的,精气神儿都散了……”
想起母女二人今日的那一场争执,她红了眼圈儿,转过身去拭泪。
她向来刚强,极少显露软态,如此一来,倒叫黎东山平添几分怜惜不忍:“也是我的疏忽,当日同弘光说起此事,竟不曾提及名姓……”
说完,又忍不住埋怨一句:“你也是,怎么瞒的这么严实,一句都不肯多说呢。”
韦夫人泪流满面,语气凄楚:“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黎江雪是黎东山第一个女儿,又是正室嫡出,难免格外偏爱,这时候听妻子提及女儿近来惨状,当真难过。
他站起身来,往女儿院里走:“我去瞧瞧江雪。”
韦夫人有心叫他亲眼目睹女儿现下情状,别整天觉得全天下就郁夫人娘俩可怜,便不曾拦,只跟在后边,低声道:“老爷别惊动人,隔着门帘瞧一眼便是了,那孩子心里边难受得不行,日日以泪洗面,两下里见了,也只会更难过。”
黎东山听得心头一沉,到了黎江雪院中,却听静悄悄一片。
仆婢低声回话:“小姐哭了半天,有些疲乏,将我们打发出来,说是要睡一会儿。”
黎东山点点头,放轻脚步往里间去,掀开帘子一瞧,却见内里光影昏暗,床前帐子垂着,看不真切。
时间也不早了,女儿既睡下,他不欲搅扰,正待转身离开,忽的察觉不对,不知有什么东西顺着床帐流了下来,将踏脚上摆着的凤头履染得变了颜色。
黎东山大惊失色,一掀帘子慌忙进去,便见床帐放着,女儿孤身躺在塌上,身上衣衫穿戴的整齐,手腕上皮肉外翻,鲜血濡湿了半边被子,淅淅沥沥的滴到了踏脚上。
毕竟是真心宠爱的女儿,黎东山喊话时声音都在哆嗦:“快,快去找大夫!”
韦夫人眼见女儿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心脏仿佛在这瞬间被利刃刺穿,撕心裂肺的发出一声惨叫,倒地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之时,她便见丈夫正守在跟前,韦夫人什么都顾不上了,猛地前倾身体,一叠声道:“江雪呢?她在哪儿,怎么样了?!”
黎东山脸上也没有多少血色,握着妻子的手,勉强笑了一下,说:“别怕,大夫说能救过来的。”
他心有余悸道:“亏得发现得早,大夫说若是再晚一点,人就没命了。”
韦夫人松一口气,重重跌到床上,几瞬之后,又起身说:“我去看看她。”
黎东山脸色沉沉:“我与你一起过去。”
黎江雪闭着眼眸躺在床上,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因着缠绵病榻几个月的缘故,脸颊都凹陷下去了。
黎东山近来忙于公务,很少见长女,见状心疼的掉了眼泪,韦夫人见女儿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也是潸然泪下。
二人夫妻多年,却少有这般和睦相处的时候,坐在床边守了半夜,终于见女儿眼睫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韦夫人哭着骂道:“你这孽障,真是要我心疼死才行吗?!”
黎东山也是哽咽:“傻孩子,有什么不能慢慢说,非得寻短见呢?要不是救得及时,你救活不过来了,知道吗?!”
黎江雪目光呆呆的看着他们,大滴大滴的眼泪直往下掉:“我要嫁给表哥,我本来就该嫁给表哥……要不是娘一直拖延,不肯开口,要不是爹你糊涂,不曾问个清楚,我早就是表哥的妻子了,你们把我的婚事毁了,还问我为什么寻死?”
黎东山与韦夫人听她这般言说,当真是心如刀绞。
黎东山向来宠她,此时却也为难:“江雪,是爹对不住你,可是陛下都已经下旨了……”
他把自己的难处掰碎了说给女儿听,黎江雪却是置之不理,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韦夫人此前发狠,说是宁肯叫女儿去做姑子也不同意叫她去做妾,只是现下见她为了宴弘光连命都不要了,到底不能继续狠下心去。
究根结底,若非她当日一意拖延,也不会如此,若是丈夫能仔细问问,也不会到今日这境地。
孩子是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她心心念念的夫婿也是被亲爹娘段送掉的,难道还真能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她死?
韦夫人心灰意冷,叹一口气,拉着丈夫到一边去说话。
黎东山呆愣良久,勃然大怒:“你疯了?我黎家嫡女,怎么能——”
“那怎么办,叫江雪去死?”
韦夫人也是直到今日,方才发现眼泪竟还有这等妙用,不再跟丈夫硬碰硬,而是边哭边劝:“若非你我疏忽,江雪怎会如此?咱们把她的婚事搅黄了,难道还能再狠心逼死她?”
黎东山以手扶额,愁容满面。
韦夫人在他旁边,无声饮泣。
……
“什么?岳父大人要把两个女儿都嫁给我?”
刘彻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之后,连连摇头:“不可,不可!如此一来,我岂不成了朝三暮四的小人?”
他正色道:“若是传将出去,怕会叫人以为是我处心积虑勾引表妹,宴家向来门风清正,我也自诩为正人君子,岂肯做这种事?岳父大人快些收起这大胆的想法!”
皇帝们:“噫——”
刘彻神色自若:“怎么了,有事吗?”
朱元璋啧啧道:“彘儿啊,你可真是山羊放着绵羊屁。”
嬴政道:“什么意思?”
李世民笑出声来:“既骚气又洋气!”
第68章 直男癌的胜利8
黎东山自己难道就想把两个女儿嫁给同一人吗?
那可是江东名门、黎家的女儿啊!
以宴弘光现下声势,娶江月方才可以说是门当户对,而江雪作为黎家嫡女、韦家外孙女,这等显赫出身,做王妃也是使得的,现下却因为先前些许旧情,不惜与妹妹共侍一夫,黎东山心里边的憋屈大了去了!
“怎么,”他心下不快,难免迁怒:“难道我黎家的女儿竟配不上你吗?”
刘彻心说黎江月也就罢了,长得好看还懂事,娶回去也就娶了,可黎江雪算怎么回事?
娶回去帮我添乱?
她什么尿性,你这个当爹的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不过真要是把她也娶回去,倒有一桩好处,韦家势强,能借机结好韦夫人,也是好事。
至于爱……
什么爱不爱的,那东西不成吃不能喝,搁手里还容易砸脚,怎么跟真金白银和权柄相提并论?
刘彻心中左右权衡,当下为难道:“岳父大人厚爱,小婿本不该推辞,只是此次出征之前小婿便与岳家交换庚帖,六礼已经过了五个,此时只等最后迎亲,便可娶江月过门,陛下恩旨赐婚,圣旨上写得也是江月名姓,现下您说要将两个女儿都嫁给我……江雪该是什么名分?传将出去,却不知外人会如何言说。”
黎东山也知此事太过难为情,真要是办成,黎家可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合婚庚帖上写得名字是宴弘光和黎江月,赐婚旨意上写得也是这二人,江雪若真是嫁过去,那也只能为妾侍,饶是翻出了周天子时媵妾之事,地位仅次于正妻,也不能掩盖黎家嫡女为人妾侍一事的本质。
倘若这时候主持黎家诸事的是黎老爷子,那黎江雪死定了,他是宁肯叫这个不知羞耻的孙女真死,也不可能叫黎家嫡女给自己妹夫做妾的,可黎老爷子死了,这会儿做主的是黎东山。
他头脑不似父亲那般清楚,更无远见,偏宠长女,又忌惮韦家,饶是知道这么做肯定会引起争议,也捏着鼻子、忍着恶心,打算成全长女的一片真心。
再则,黎东山心里边也有些愧疚,若是当日与宴弘光敲定婚事的时候能多问一句,不要阴差阳错的把两个女儿搞混,或许事情就不会是这个样子、长女也不会绝望自杀。
思量再三,黎东山还是决定成全长女的痴情,无奈叹一口气,道:“庚帖和赐婚圣旨上都是江月的名字,那正妻必然得是江月,这无从更改,但是江雪阴差阳错失了姻缘,也是无辜,你万万不可轻慢于她,江月之外,不可叫别人越过她去……”
他愁眉紧锁:“我同夫人商议过了,本朝以左为尊,届时江月为左夫人,江雪为右夫人。”
刘彻踌躇不语,良久之后,摇头道:“江雪乃是黎家嫡女,如此一来,未免太过委屈,再则,江月那儿怕也难过,建康高门芝兰之才甚多,岳父大人何不为江雪细细甄选一个好的,待她甚至康复,再徐徐图之?”
黎东山没好气道:“你当我不想吗?”
刘彻假做一怔。
黎东山满脸无奈,苦闷的叹一口气,道:“实话告诉你吧,江雪昨晚在房中割腕自杀,亏得被我及时发现,否则……”
“啊!”刘彻面露惊色:“她怎么这样糊涂?!”
“贤婿啊,我同你说句实话,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黎东山神情难掩痛苦,一位父亲的无助与伤怀溢于言表:“江雪是我头一个女儿,现下如此,又是因我之故,我难道能亲眼看着她死吗?”
刘彻理解的点了点头。
黎东山道:“你来之前,我便将这话告知于她,你若是不应,我又该怎么同她分说?”
话既说到此处,刘彻再去推拒,便是有意拿乔了,当下不再推脱,点头应下,又道:“只是江月那儿,恐怕还要岳父大人前去相劝。”
黎东山想起爱妾郁氏和自己乖巧懂事的三女儿江月,不禁再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