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皇帝登基,自然该追封先祖,加恩功臣,生父宴纲便不必说了,自得追封皇帝,生母薛氏处却有些麻烦。
毕竟她当年改嫁,死后也与后边丈夫合葬,现下是否还应当追封皇后、与宴纲合葬,朝廷上着实争议了一段时间。
刘彻本就不在乎这些虚名,否则也干不出登基之后叫王太后与前夫生的女儿相认的事,当下大笔一挥加恩薛氏母家,至于迁葬追封一事,便不必惊扰亡者了。
丈夫死的早,薛氏又青春美貌,一个寡妇带着儿子长大,不知会吃多少苦,改嫁有什么错?
又不是丢掉儿子自己跟野男人跑了,生存当前,实在没必要对一个弱女子过多苛责。
后夫对薛氏不坏,待宴弘光这个继子也没说的,无论是宴纲、还是后边组起来的那两夫妻都已经入土,晚辈们再去纠结这些事情,实在是没有必要。
再说,也总有两个弟弟的情面在呢。
刘彻加封两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为王,大封功臣之余,自然也不会忘记后宫。
黎江月与他夫妻数年,兢兢业业,向无疏漏,又诞育有一双儿女,皇后之位自然也当得,卢氏是他长女的生母,膝下另外还有一子,叫做个淑妃吧,至于其余妾侍们的位分,就叫皇后自己看着安排好了。
黎江月向来办事妥当,此时自无疏漏,拟了单子送过去,见刘彻点头之后,忽然间行个礼,道:“妾身冒昧,有一事须得问过陛下才好……”
刘彻道:“什么?”
黎江月顿了顿,方才道:“陛下加封后宫,那未入宫之前便逝去的,是否还要追封?”
她并非不能容人的主母,多年来宴家后宅就没了一个人,那便是黎江雪,这时候所说的也只能是黎江雪。
过了这么几年,刘彻都快忘记黎江雪眼睛鼻子长什么样了,下意识就想说“不用管”,忽然间听见高祖在空间里边大叫“不行!”。
高祖痛心疾首道:“彘儿,你别犯傻啊!史书上肯定会记载黎江雪死在什么地方的,这会儿你登基了又没给她加封,说不定后世人就会揣测她是你的真爱,下令不许任何人提及——你要知道后世人脑回路很奇怪的!”
“噫——”
刘彻只消想到若干年之后后世人揣测黎江雪是自己的白月光、朱砂痣,立马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抖了抖,深以为然道:“当真是老成持重之言!”
说完他面露疑惑,看向黎江月,满脸不解道:“你说的是谁?未进宫之前,后院里谁没了?”
黎江月听得一怔,却以为他是不欲再提起那人,眉头微微一跳,很快便笑道:“是妾身想错了。”
“不,你没想错。”
刘彻见她不上道,心下暗暗着急,只得自己开始演:“仿佛是有那么一个人,前几年没了——嗨呀,只是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我都想不起来她是谁了,好苦恼哦!”
“……”黎江月:“?????”
刘彻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姓什么来着,江月,你还记得吗?”
“……”黎江月心情复杂:“姓黎。”
“哦,好像是这个姓吧,”刘彻随意的摆摆手,漠不关心道:“大好的日子,提死人多晦气,以后别说她了,就当没找个人吧。”
黎江月:“……”
黎江月微笑道:“是,妾身知道了。”
刘彻赶紧去看起居官:“刚才那一段记下来,字号加大加粗!”
黎江月:“……”
起居官:“……”
陛下的脑袋好像是坏掉了呢。
第82章 李二凤穿完颜构1
刘彻对长子给予厚望,而宴元新也的确没叫他失望,文武全才,年纪虽小,却颇有明君之像。
登基称帝之后,刘彻便琢磨着册封太子,反正这孩子也大了,不似小儿那般容易夭折,封了也不怕立不住。
黎江月听闻这消息,不喜反忧,见了他之后,便进言说:“元新还小,难当大任,且陛下膝下有诸子……”
刘彻明白她在怕什么。
元新是嫡子,也是长子,他很快就会长大,而那时候自己还未必老去,天家父子既是亲人,也是对手。
若有意外,便如当初的戾太子……
只是现在毕竟不是当初,而自己也不是从前那个刘彻了。
他叹一口气,少见的显露出几分温情来:“天下父亲在见到儿子出生的时候,心里都是高兴的,盼他有出息,盼他能挑大梁,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最初的那份舐犊之情都是真心实意的。这孩子担得起来,我也愿意叫他承担这一切,你这个做母亲的又何必杞人忧天?”
他曾经错过一次,为此懊悔终生,即便是建了思子宫,杀尽陷害儿子的人,用余生来忏悔,又于事何补?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黎江月深深的注视着他,良久之后微微一笑,轻轻说了声:“好。妾身都听陛下的。”
从前长女长子出世的时候,刘彻踌躇满志,想要撇开祖母和母亲独掌大权,想要北击匈奴,想要做千古一帝、青史留名,故而在新生儿降生的短暂欢喜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将视线转到了别的地方。
那时候他太年轻了——虽说汉朝人眼中二十四五岁早已经是成年人,但以他一生的寿数和那时候的眼界而言,也唯有年轻二字才能形容。
二十四五岁的刘彻虽然做了父亲,但更多的时候仍旧是将视线投向远方,难免也错过了底下儿女的成长,直到自己垂垂老矣之时再去回想,却发现脑海中除去那短暂的几个片段,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重来一世,他不想再犯同一个错误了。
往后的十数年来,关朴、关晟二兄弟提三尺剑,为他开疆拓土,也曾经有人进上谗言,道是二王乃是异姓之人,大军在外,恐有不测。
宴元新逐渐长大,身为嫡长,又是皇太子,身边难免会聚拢起一群人,也不乏有别的皇子设计构陷,希望能将自己大哥拉下皇太子之位。
更有人弹劾黎家兄弟,剑锋直指皇后。
刘彻心里却自有一杆称,下令彻查进言之事,一经发现事为编造虚构,当即下令诛杀进言之人满门,又厚赐二王及皇后母子加以安抚,如是几次,攻讦之风消弭,彻底风平浪静下去。
黎江月敬重丈夫之余,甚至觉得有点可怕——他为什么永远都能稳坐钓鱼台,一点错误都不犯?
年轻的时候不敢问,中年之后年岁渐长、白发已生时,她终于有胆子问了出来。
刘彻沉默了很久,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正当黎江月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却听他道:“因为曾经犯过错。犯过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刘彻说:“那个错误太过惨痛,我永生难忘。”
他转过脸去看她,甚至于微微笑了一下:“这就是答案。”
黎江月仿佛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夫妻多年,她始终觉得丈夫眼中仿佛有着另一个世界,那里边没有别人,只有他,而他也从来不打算邀请其余人进入那个世界。
她知道,但是从来都没想过强求。
难得糊涂,人活得太过真实,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啊,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刘彻翻了翻月历,问她说:“皇后有什么想要的吗?”
黎江月笑着摇头:“臣妾是陛下的皇后,天下臣民的母亲,一人之下而已,哪里会缺什么?”
嬴政冷笑:“她明天过生日,你今天死,这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刘彻冷笑的比他还响:“我就不!我偏要等到过完五十岁生日之后再死!我还要在冬天死,就死在我的寝殿里边!别跟某些皇帝似的巡游在外忽然死了,抱着一堆臭鱼烂虾下的地府!”
嬴政:“……”
嬴政:“是朕提不动刀了,还是你刘野猪飘了?”
“提不动刀了?怪哉,你一直不都是用剑的吗?”
刘彻不怀好意的笑:“王负剑?!”
嬴政:“……”
嬴政视线阴森森的看着他,口中慢慢的吐出来两个字:“很好。”
刘彻:“嘻嘻嘻!”
……
意识陷入模糊,刘彻再度睁开眼睛,便见自己身处在白雾空间之中,几个皇帝全都在,只是不见了李世民。
他心知李世民必然是往下一个世界去了,左右张望一下,奇道:“还没有白绢落下?”
朱元璋道:“没呢。”
“嘿,这可真是怪了。”刘彻心说前几次这时候早就该掉白绢了啊,正疑惑间,就见嬴政跟朱元璋卷起袖子,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
“……等等!桥豆麻袋!”
刘彻悚然道:“你们要干什么?!”
嬴政堵在了他左边,拔剑道:“讽刺朕的时候,你很快活嘛。”
朱元璋堵住了他右边,拔刀道:“取笑朕的时候,你很得意嘛。”
刘彻活像是个被小混混堵在了巷子里边的弱鸡青年,看一眼站在一边看好戏的高祖,求救道:“李兄救我!”
高祖眉头微皱,想了想,慢慢走上前去,拔出腰刀,递给了嬴政。
“用我这把,这把更锋利一点!”
“……”刘彻:“?????”
皇帝们围攻团欺刘彻时,李世民已经成了脱缰烈马,迫不及待的往室外跑,满心激动与希冀,声音都在发抖:“李元达遇见了跟他媳妇那么像的人,老朱遇见了跟他媳妇那么像的人,彘儿遇见了卫霍,我肯定能遇到我媳妇!啊,媳妇——观音婢!”
“……喂!”刘彻抱着头挨打的时候还不忘分辩一句:“不带这么概括的,很容易惹人误会啊!”
李世民没理会他,急急忙忙的往外边走。
其余皇帝们暴打刘彻一通之后,也借着他的眼睛打量李世民现下所处环境,便见建筑为木质结构,不见金玉痕迹,周遭布置分外简朴。
往窗外看,但见绿树如茵,稍远些的地方有条年久失修的官道,早不复最初修成时候的平坦。
仿佛是个陈旧驿馆?
再见李世民衣着华贵,潇洒不凡,约莫二十出头,虽还不知具体身份,却也知身份必定非同凡响,当下都在心里泛起嘀咕来。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一个出身豪门的贵公子,怎么会往这样荒僻的驿馆中停留?
李世民出了门,也发觉现下情况不对,迅速收敛起心中激动之情,不动声色的打量周遭。
门外有一行侍从守候,身上衣甲、佩刀皆是不凡,见了他之后,纷纷躬身行礼,只是个个面有忧色,愁云惨淡,不像是随同主君出门办事,倒像是跟主君一道回家奔丧。
李世民见状,心中也情不自禁的疑惑起来,难道真是去参加葬礼的?
看自己身上这装扮也不像啊!
李世民正觉不解,忽听远处有马蹄声达达传来,一众侍从显然也听得这动静,脸上便添了几分警惕之色,一半将他围在中间,另一半近前警戒,直到瞥见来人是谁之后,神色方才猛地一松。
“康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