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他已经翻过一次了,并没有找到什么特比的东西。
女孩子回了一声嗯,显然不欲再说下去。
徐和修便也不吭声了,再一次认真的找了起来。
如此找来,真如大海捞针,也不知她要什么,徐和修吧转过身去,开始漫无目的的翻起书来。
乔苒翻着书的手却在此时停了下来,身后的徐和修依旧在翻着架子上的书,沙沙的翻书声一阵接一阵的响起。
她回头看了徐和修一眼,眼里晦暗不明。
她一直在找每具尸体的差别,那些受了拔舌、刀山之刑的,虽然她去见时已经难以辨认其貌了,但比她早一些,封仵作去见时,那些尸体虽然也是其形可怖肿成了胖子,但依旧能隐隐辨出尸体与真人之间的联系的,某些相貌特征明显的甚至还能准确的辨认出具体是谁。
当然,这归咎于毛画师出神入化的描摹,他将尸体的状态描摹的惟妙惟肖。
就算把联桥弄断是凶手所为,可什么时候恢复却是无法控制的,这是就连匠作监的董大监都无法确定的事,凶手自然也不可能确定。
所以若她是凶手的话,那十几具拔舌、刀山之刑连同那些一刀毙命的杂役的身份是隐瞒不了的,若是匠作监的人早早便恢复了联桥,那便能更早的进入阙楼之中,尸体与真人的差异会更小。所以,那十几具尸体连同杂役的身份没有问题。
剩下的便是那五具死于铜柱狱的和那一具最前头死于剥皮之刑的人身份不可辨认。而之后辨认则是通过他们的衣袍与随身携带之物骨骼身长等勉强对上号。
但身长这等并没有太过精确,更何况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原本记录在册的身高也未必可靠,所以没办法完全证实。
这位徐二公子就是其中一个可能死于剥皮也可能死于铜柱狱并未确认的人。
从凶手想自比判官重现十八地狱来看,他是极想用每个人对应所犯的罪孽来杀人的,可偏偏出现在阙楼的只有四种刑罚。
刀山、铜柱都有分别对应的罪孽,可拔舌和剥皮所对的罪孽其实是重了的,都是对应犯了口舌之错的,既然都是如此,那为什么偏又将其中一个同那十一个人分开来?
乔苒觉得有些奇怪。
翻书翻得手都酸了才察觉身后许久没有听到翻书声了,徐和修转身望了过来,而后,便正对上了女孩子幽幽的眼神。
这眼神把徐和修吓了一跳,忙道:“你……你做什么?”如此幽幽看着他,怪叫人心里发毛的。
乔苒瞥了他一眼,道:“没事,我就随便看看。”
那也不要看着他好不好?徐和修后退了一步,撞上了书架,书架晃了晃,发出了一声悉悉索索的响声。
乔苒愣了愣,道:“莫不是耗子!”
听到“耗子”二字,徐和修脸色顿变,惊呼了一声,便在此时“喵”的一声,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猫从书架后走了出来。
瘦巴巴的,一双蓝眼睛幽幽的看着他们。
徐和修这才松了口气,喊了声“墨香”。
猫转头看了他一眼,朝他“喵”了一声,等了片刻,又转身去看乔苒。
“这哪来的猫?”乔苒看着这脏兮兮的猫蹙了蹙眉,虽然已经滚成灰色了,但以她多年看猫的经验来看,这应当是一只白猫,不过脏成这样又瘦骨嶙峋的,应当没人在管它。
“是二堂兄带回来的,偷着养的。”徐和修说着蹲了下来,朝白猫伸手,“墨香,来。”
白猫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而后慢慢的走到乔苒面前“喵”了一声。
乔苒看着它没有说话。
白猫又朝她叫了两声:“喵喵!”
被无视的徐和修有些尴尬,不过看到墨香朝乔苒“喵喵”叫,双目不由一亮:“乔大人,你莫看墨香现在这个样子,洗干净了可漂亮了。你要不要带回去养着?”
乔苒也没有搭理他,只依旧看着白猫,一人一猫就这样对视了起来。
场面有些古怪而滑稽。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徐和修只能干笑了两声,继续劝着:“我也喜欢墨香,想养来着。只是族里长辈怕猫,不喜欢。先时还有二堂兄偷着养,二堂兄不在之后,这墨香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我找了几回没见到以为它跑了,没想到却是在这里。”
“乔大人,我真不骗你,这猫真的漂亮,你多喂喂,养着养着就好看了,它是个美猫胚子……”
徐和修认真的劝说着,看到墨香那瘦巴巴的样子,他也有些心疼。偏这猫脾气大的很,不理他,若是强着把它抱起来还会给他一爪子,他为此吃过几次教训了,也不知道这猫怎的看上她了?
“它生了一双蓝眼,长毛,腿又短。”女孩子便在此时开口了,她说罢转头问徐和修,“这不是咱们大楚中原的猫,倒似出自塞外。”
徐和修愣了一愣,而后听女孩子再次开口了:“这种猫不常见,你二堂兄哪儿弄来的?”
第531章 过往
徐和修道:“二堂兄先前说过是路上没人要的野猫,他看它可怜便带回来了。”
乔苒指着白猫道:“你都说它是只美猫胚子了,这种猫便是野猫也早早被人捡了去吧!”
虽说审美这种东西无法做到一致,可这只猫同寻常所见的猫差别如此之大,一眼就能辨认出不同,怎么可能是野猫?
听到“美猫胚子”四个字,徐和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话明明先前是自己脱口而出的,为什么此时听起来怪怪的呢?
那美猫胚子理都不理他,只盯着乔苒喵喵的叫着。
不过她这话倒是说对了,想到洗干净之后墨香的样子,徐和修便忍不住道:“确实不像中原的猫,许是城里那些胡商带过来的。”
乔苒盯着墨香看了片刻,道:“你拿块布来,小白我带回去养着便是。”
小……小白?这名字听的徐和修一阵嫌弃:“它分明叫墨香。”
“全身通体都是白的,那里有墨了?”乔苒道,“既是我来养,它就叫小白。”说着便对白猫叫了两声“小白”,那白猫似是也有些通人性,“喵”的回了她一声。
徐和修转身出门,没过多久取来一块布,乔苒接过将小白裹进布里,抱在怀中,这才再次开口问他:“对了,有一事我想问问。你二堂兄的事你知晓多少?他素日里可有什么仇家之流的?”
徐和修听罢摇头道:“不知道啊!你也知晓我二堂兄对着我不可能无礼,在家中长辈面前也不是个出格的,至于在外如何,怕是也不大清楚了。”
虽说是血脉相关的族亲,可老实说,自小到大,除了血脉这一点,他见二堂兄的次数还没有见解之的次数来的多。这种事又怎敢保证?
即便是族亲,他也不能睁着眼睛乱说话,毕竟在外胡作非为的子弟可有不少。
乔苒沉默了下来。
徐和修见女孩子不说话了,等了片刻,想了想又道:“你去过阙楼了,可是我二堂兄有什么问题?”
乔苒沉思了一刻,缓缓摇了摇头:“此事还不便明说。对了,我还想问你二堂兄他素日里对鬼神之说怎么看?”
鬼神之说?徐和修皱了皱眉:“能怎么看,真觉得不干净什么的,那就请阴阳司的人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是说阎王道,十八层地狱这种东西。”乔苒说着,忽地一顿,“不对啊,这十八地狱的说法是出自佛教吧!”
“是啊!”徐和修随口应了她一声,“怎么?阙楼的事情还与这些事有关吗?”
乔苒没有说话。
徐和修见她这般,想了想,干脆替她出起了主意:“你要查佛门之事的话,这天底下最有名的佛门重地是皇寺实际寺。实际寺的天光大师精通国祚推衍之术,虽然当今圣上并不如先前的君主那般推崇实际寺,态度不冷不热的,但也算尊,你要问佛门的事许是要去一趟实际寺更好。”
乔苒怔了怔,认真的问他:“实际寺在哪里?”
这话一出,徐和修彻底沉默了下来。
乔苒见状,有些不解:“可是我问的有什么问题?”
“没有。”徐和修悻悻道,“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似老了一般。你们居然都不知道实际寺。”
不知道实际寺有什么问题吗?乔苒看着他没有说话。
徐和修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倒是险些忘了,你是陛下登基那年出生的,没有经历过先帝那个时候,陛下对实际寺又不似先帝那般看重,你们不知晓实际寺也是正常的。”
国祚属阴阳十三科里的一科,推衍王朝更迭,这自古以来便是帝王君主最关心的事情,所以备受推崇也不奇怪,在所有阴阳十三科中,唯有国祚这一科能被单独拎出自成一脉。
乔苒听懂了:“因为知晓王朝更迭变数,所以被奉作国寺。”
徐和修点了点头,对上面上不以为然的女孩子,想了想又道:“我方才想起来,其实说起实际寺,有最熟悉实际寺的便在京城里,不用跑那么远。”
乔苒忙问:“是谁?”
徐和修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微妙:“说起来这人跟你关系还挺近的。”
跟她关系近的?乔苒疑惑了。
徐和修见状也不再卖关子了,咳了一声,开口道:“天光大师的徒弟有个女儿就在你身边,”顿了顿,不等她开口发问,便道,“就是那个姓裴的小魔星。”
裴卿卿?乔苒恍然:“你是说她那个神仙似的爹吗?”
神仙?徐和修想了想那位裴先生的样貌,深以为然:“可不是个神仙嘛!他最了解实际寺了,你若想问什么,回去同那个小魔星说一声便是了。”
乔苒闻言便忍不住轻哧了一声,笑了出来。
徐和修道:“你笑什么?”
乔苒道:“只是突然想起了裴卿卿口中对她爹的描述。”
凭长相吃软饭,抢小孩的吃食,简直罪大恶极,同城里的无赖懒汉一般无二。可若是见过那位裴先生,再思及徐和修提及的这位裴先生是天光大师唯一的弟子,再来回想裴卿卿的描述,便觉的有些好笑了。
果然啊,裴卿卿这样的孩子的父母又怎么可能是一般人?乔苒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对徐和修道:“徐大人,多谢了。”
徐和修摆了摆手,道:“这个你便是不问我,随便抓个年纪大些的都知道,不必谢我。你早些把案子查出来,总是好过这样人心惶惶却提不得来得好。”
事情堵不如疏,一直堵下去迟早要出事的。
乔苒抱着白猫起身道:“如此的话,我便先走了。”
徐和修闻言不由一愣:“你不继续看看这书房吗?”她不是为了从二哥遗物中搜查物证而来的么?才翻了几本书怎的就不翻了?
“如此,岂不是无功而返?”他有些不解。
“你也说了,如没头苍蝇一般乱找不是个事。”乔苒说着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白猫,道,“再说,有了它怎么能叫无功而返呢?”
徐和修嘴角一抽:方才劝她收留墨香,哦,不,小白时还不情不愿的,眼下不是挺乐意的嘛!
他恹恹的叹了一声:“就知晓没人抵挡的住墨香,哦,不,是小白的魅力。”若不是家里不愿意,他也想养来着,反正一只猫嘛,又能吃掉多少钱,省省不就有了?
乔苒低头笑着与小白对视了一眼,那双湛蓝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光泽。
……
抱着小白回到大理寺,暂且把猫交给甄仕远看管着,乔苒便往大理寺大牢走去。
这是她自回京之后第一次踏进大理寺的大牢。
有了山西路大牢的对比,甫一踏进去大理寺的大牢,乔苒便忍不住松了口气。蝶侠
甄仕远爱干净这个习惯是真的好,起码不会叫人一进大牢便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感。
最里间大牢的石床上坐着一个人,眼下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石床上看向自那微小的石窗洒入的阳光发呆。
“钦天监说雪是真的要停了,往后这样的大晴天多的是。”
一道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坐在石床上的人转头望去,但见牢门外站着一个女孩子,身着大理寺的官袍,身旁的狱卒正在开锁。
薛怀看了看自己俱被上锁的手脚,自嘲的笑了笑,难怪一个女孩子也敢径自让人开锁走进来,眼下的自己难道还有力气逃出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