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谢承泽再次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徐和修却埋怨的看了他一眼,道,“那人假扮你时真叫我十妹妹伤透了心。”
“他应当是怕与阿缘走的近了会被察觉出异样罢了。”谢承泽说着忽然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架子,“和修,你替我把那一摞信拿来。”
“是你与十妹妹的吗?”徐和修走过去将信拿了过来,谢承泽接过,道:“我总要看看此人在我不在这段时日里做了些什么。”
“那人并没有回徐十小姐的信,先前为了寻你下落,我来过这里。”乔苒放下手里的茶盏,目光落到徐和修手里那摞信上,微微一滞,便移开了目光,“也看了一些,事急从权,先同你说个不是。”
谢承泽倒是并不在意:“无妨,也无什么不可对人言之事。”
居然跑来偷看信?徐和修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他这做兄长的都没看过十妹妹同未来十妹夫的信呢!
“你那床板还在大理寺。”乔苒顿了顿,又道,“那人自换了你的身份大抵是为了怕自己遗忘或者别的什么缘故,便在床板上偷偷刻了痕。”
这话一出,徐和修有些意外。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找回承泽的过程他并不是太清楚,只是听人说承泽被关在谢大老爷的别苑里。
“这人既冒领了承泽的身份,又何须做出这样的事,岂不是留下把柄了吗?”徐和修不解。
乔苒想了想,道:“我想他应该并没有准备杀了谢大人。”
“不错,失踪近百天,他若想杀我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下手。”谢承泽说着闭上了眼,“但他没有。”
徐和修道:“是因为怕情况太复杂应付不过来?”
“不止如此,他原本应该是想办完事之后再将承泽放出来的。”张解突然说道,他看了眼正往这里看来的谢承泽,收回了目光,“所以一直没有杀承泽。”
徐和修沉默了下来,再次看向谢承泽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疑惑。
这疑惑当然不是质疑他的身份,而是奇怪这个人似乎对承泽有些格外的“仁慈”,不似那等寻常可见绑架了人的凶手。
“我也觉得奇怪。”谢承泽说着摇了摇头,咳了两声,“还有,也不知为何,他竟生的同我如此相像。”
不是易容的相像,而是长的极其相似,偏生谢承泽本人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忽听小厮的声音自外头响起:“乔大人,老太爷有请。”
老太爷?这话让屋子里众人一愣,就连乔苒本人也有些惊讶,问张解:“我没听错吧!”
张解摇了摇头,起身扬声道:“我等可否一同前去?”
“老太爷只请了乔大人一人。”这一次出声的不是小厮,而是来传话的管事。
乔苒没有再犹豫,起身道:“既如此,那我便去见一见老太爷吧!”
比起仍然犹豫的几个男人,女孩子走的倒是很干脆,很快便随着管事出了院子。
直到女孩子出了院子,张解才收回了目光转向谢承泽,谢承泽略一迟疑,便开口了:“我大概能猜到祖父派人来请乔大人是为了什么事?”
“为了什么?”徐和修回过神来,抬脚去关上了屋门。
有些话还是关起门来说比较好。
谢承泽道:“我被关的那些时日里一直在想那个人为何长的与我如此相像,后来我想到了一个人……”
……
“人多便事杂,老夫当年有个庶弟,在老夫掌管谢家之后没有留在本族,去了江南。”
乔苒看向面前负手而立的老者神情微凝。
这位在朝呼风唤雨当朝权贵,百年世族门阀的掌权者一贯以豪爽著称,当然豪爽是真豪爽,否则也不会将她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官员请到谢氏主堂来,开诚布公的道明缘由。
“我那庶弟身子骨薄弱,年近四十方才得一子,之后没多久便死了,那孩子如我那庶弟一样也是个病秧子,弱冠时来过一回本家,说来也有趣,老大和小六这一母同胞倒是生的不怎么像,反而是这个孩子长的与小六足有七八分相似。”
谢太尉口中的小六应该就是指谢承泽的父亲谢六爷了。
“从长安离开之后,听闻那孩子没几年就死了,娶的夫人忧伤成疾不过三月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孩子。我原本想着要派人去接了那孩子的,只是没想到那孩子被人拐了。”谢太尉叹了口气,“我让人在江南附近寻了好几年,却仍徒劳无获,便未再继续追查下去。”
乔苒眉心一跳:“谢太尉的意思是那个生的与谢承泽极其相似的人极有可能是那个孩子?”
谢太尉点了点头,道:“承泽长相便是随了父,听闻那家已经故去的老仆提起过,那孩子年纪虽小,可瞧起来似乎也肖似其父。”
乔苒没有想到谢太尉竟直接将这个谜团的答案告知了她,向谢太尉道了声谢之后,乔苒道:“谢太尉坦诚相告,是否有什么事要我来做?”
老者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道:“我的要求很简单,自是不希望你继续查下去。我谢家在朝多年,政敌无数,自不希望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涉及我谢氏本族。”
谢太尉说着叹了口气:“老夫可拿项上人头同你担保我那庶弟一家早散了,那孩子就算被拐做了错事,人也死了,你就算想查,自谢家入手也查不到什么。”
……
“谢太尉居然还有个庶弟!”徐和修听谢承泽提到那个可能与他生的相似的谢氏子弟之后惊讶不已。
“老太爷应该是不想此事闹大,所以请乔大人过去说了此事。”谢承泽道,“谢家被不少人盯着,世族屹立不倒不错,却也是块旁人眼中的肥肉,一旦牵涉谋反……”
张解神情凝肃:“谢家同张家不一样。”
谢家有权势在手,一旦牵涉谋反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多年改朝换代不倒的经营同皇权碰撞后果如何无法估量。
“陛下也同先帝不一样。”顿了顿,张解接着说道,“但是若此事被某些人知晓,难保不会逼着陛下表态。”
譬如想要借此事为自己翻身的朝堂党派,这一手,必是不小的政绩。
一旦大楚各方势力平衡被打破,那就是如匈奴这等施礼入侵山河的最好时机。
第569章 去马场
原本以为还要花费一些口舌,没想到女孩子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闻言似乎连犹豫都不曾犹豫一刻便点了点头,道:“下官明白了,此事在下官手中不会再牵连到谢家了。”
这样配合啊!
谢太尉将剩余的说辞咽入腹中,而后神情复杂的盯着女孩子看了片刻,随即才缓缓开口道:“你……倒是比老夫想象的要知世故的多。”
“知世故而不世故”是一句夸赞之语,她却反其道而行,看她自来长安以后查了一系列案子,得罪的权贵上至一朝右相,下至寻常百姓,应有尽有,外人瞧着似乎是个“不世故”又刚直难劝的直臣,却又并非如此,可说她完全世故似乎也不尽然。
这样复杂的特质出现在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的身上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乔苒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
回到谢承泽院子的时候,正听谢承泽在说“老太爷不想事情闹大”,乔苒轻哂:“是啊,老太爷以为我会坚持查下去,是以特地请我走了一趟,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我。”
“那你答应了吗?”徐和修问她。
“自然。”乔苒说着看向屋里几人,道,“怎么?你们以为我会继续追查下去?”
徐和修同谢承泽对视了一眼,而后目光落到为乔苒倒茶的张解身上,道:“那倒不是。解之说你定然会答应,因为各方势力平衡若是被打破,必会让天下烽烟再起。”
“这只是其一,身为大楚的普通百姓,我自然不想打仗。”“普通百姓”乔苒说道,“不过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你们漏了,”她说着看向谢承泽,“谢大人,老太爷昨晚或者说我们来之前应当进宫见过陛下吧!”
谢承泽摇了两下裴卿卿送给他的拨浪鼓,点了点头:“老太爷昨晚进过宫。”
乔苒道:“想是回来之后枯坐了半夜,还不曾入睡,他那衣袍上我闻到了一股香味……”
这个案子能那么快破获,她那灵光的鼻子功不可没。
此时又听到“香味”两个字,徐和修心中一紧,忙问:“什么香味?”不会又是什么蛊吧!
“是陛下御书房的熏香。”乔苒的解释让徐和修松了口气,女孩子说道,“我持陛下腰牌出入,将此案过程与细节上奏陛下,陛下却并没有召见我让我继续追查,足可见对这件事陛下应当另有主张。”
她猜测陛下此时也不想打破各方的平衡,当然,身为谢家掌权者的谢太尉也不是没有眼色的,昨晚进宫面见陛下,估摸着是将方才告知她的原委同陛下也说了一遍。
不过,此事说到底也是姓谢的子弟牵连其中,所以谢家自然需要有所表示的。谢太尉大半夜不睡觉,枯坐半夜估摸着也是在头疼此事。
儿孙都是债啊!哪怕这个儿孙他一天都未见过,犯了事,照样是要被追究的。
当然,这愁也是谢家在愁,作为一个大楚“普通百姓”,她还不需要忧愁这些事情。
谢承泽需要静养,又说了几句闲话,眼见没什么事,几人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当然没有忘记把侧间里吃的大饱,又装了满满一荷包点心的裴卿卿带走。
出了谢家大宅,徐和修对张解道:“解之,你把这孩子带走吧,我同乔大人去衙门了。”
乔苒道:“我今日告假了。”
徐和修:“……”
所以,要急急赶去衙门报到的只有他一个吗?
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吃饱喝足脑袋灵光的裴卿卿望了望天,好意提醒他:“你从这里走到大理寺要到午时了,晚到一个时辰,是要扣俸禄的。”
这话听的徐和修一阵跳脚,气呼呼的指了指裴卿卿想发作,可对着那张孩子脸,又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最后还是转身拂袖而去。
成功把徐和修“劝”走之后,小姑娘兴奋的看向他二人,一手拉住一个,激动道:“好了,碍眼的人已经走了,难得我们都有空,不如想想去哪里玩好。”
张解瞥了她一眼。
正左看右看的裴卿卿敏感的察觉到了他那一眼,当即扁了扁嘴,不满道:“你看我做什么?我不是把碍眼的人撵走了吗?”
她做的那么好,怎的张解还用这种眼神看她?
张解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无奈,他想了想,开口道:“东门口有家新开的小食铺,你可去看过了?”
裴卿卿闻言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得意道:“早去看过了,那家小食做的不行,手艺不到家,还赶不上我们大理寺厨房的核桃酥。”
家里有唐中元和乔小姐两个大理寺的,所以大理寺的厨房就是她裴卿卿的厨房,小姑娘说出这话根本没有不好意思的。
张解默了默,又道:“我记得百胜楼午时之前有点心供应,你要不要去?”
裴卿卿啧了啧嘴,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摇头道:“今天吃饱了,这点心要趁热买,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是明天再去吧!”
难得居然知道节制了!素日里,这可是个会偷偷藏点心的主。不过,对裴卿卿的进步,张解脸上不见半点喜色。
他转头看向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与裴卿卿的乔苒,道:“乔小姐,我先前说过要带你去学骑马,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女孩子目光一亮,想了想,点头道了声“好”。
张解松了口气,转向一旁的裴卿卿:“我同乔小姐要去外郊的卫氏马场学骑马,你就……”
“我当然也要去!”不等他说完,小姑娘拍了拍胸脯,激动的双目闪闪发光,“我好久没去了呢!”
张解默了默,道:“你今天就别去了吧,我和乔小姐两个人去就好了。”
话说的这么明白,这丫头应该懂了吧!
没想到裴卿卿却“哇”地一声干嚎了起来。
这样的大嗓门在大街上干嚎立时引得不少经过的行人纷纷往这里看来。
“我小舅的马场,凭什么不能去?”小姑娘没有掉眼泪,却双目红红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有路过的妇人见状,忍不住道:“好生可怜,我家要是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我都依了她了。”说罢还时不时地瞟向几人里最像大人的张解。
“乔小姐,你看他欺负我!”博得了同情的同时裴卿卿还不忘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