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解之,我知晓你照顾乔小姐不是因为外头传言的那样为色所迷。”裴曦之说道,“我虽是不知晓缘由,却也知道乔小姐于你而言一定很重要,来日你若是要走,定然也会带她一同去长安。”
张解点头:“是,待金陵的事一了,我会带她去长安。”
“你带她去一定有你的理由,可她孤身一人,无所依靠,唯一可靠的亲人还被下了大理寺的牢狱。长安居,大不易,你需给她一个靠自己立足的机会,而不是让她单单躲在你的庇佑之下。”裴曦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张解,“我写了一封信给三叔公,你若是觉得可以,待来日去了长安便将信交给三叔公;你若是觉得不可,便将它撕了,只当我今日不曾见过你。”
说罢这一席话,裴曦之便朝他们抬了抬手,转身离开了。
待到彻底看不见裴曦之的身影,徐和修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张解手里的信,“吓了我一跳,我还当他也知晓了乔小姐的事呢!解之,你说他在信里写了什么。”
“我知道他写了什么。”张解说着顿了顿,皱眉看向徐和修,“你觉得我对乔小姐照顾的如何?”
这个么?徐和修怔了一怔,点头:“还好啊!你不是将阿生都留在她身边了嘛!”若不是担心乔小姐的安危,又怎会将阿生留在乔小姐的身边?
“那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替我来照顾她?”张解皱了皱眉,“她的安危,她去长安之后倚仗立足的机会我自会替她安排,”顿了顿,张解道,“我记得之前有传言说她……我看上了她的美色,我并未澄清是不是?”
“是啊!”谢承泽在一旁插话道,“你的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一心为了乔小姐考虑的样子,反正当时我和徐和修是信了。”现在嘛,总感觉怪怪的,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居然信了。
“那外人不应当都知道她是我的人?”张解说着,脸色愈发古怪微妙了起来,“既然是我的人,为什么总有人要替我照顾她?”
有很多人要替他去照顾乔小姐吗?徐和修和谢承泽听的愣了一愣:“你说谁啊?曦之吗?他是好心,应当没有旁的意思。”
“对,他是好心。”张解点了点头,“云千秋想着要带她去几个风景甚好,人迹罕至的踏青地走走是好心,怕她闷着慌;还有黎家那个丢下茶话宴上的客人,跑去为她赶车也是好心,怕她迷了路寻不到车……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第93章 偶遇
不对劲吗?
谢承泽道:“你和乔小姐不是假的吗?”其中的缘由他们也清楚。
张解点头:“是假的。”
“那他们照顾乔小姐同你有什么关系?”谢承泽不解。
张解沉默了片刻,道:“可旁人不知道是假的。”
既然知道是他的人,再一想如此“尽心照顾”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种事情没几个忍得了的,乔大老爷又如此好面子,”乔苒说道,“所以找赵文这件事,乔大老爷定然会想尽办法去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兴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也说不定。”
阿生抱着劈好的柴经过,闻言,不由道:“是这般吗?乔大老爷会愿意为这个赵文花费这么多的钱财?”
“听闻乔大老爷已经开了口,道提供赵文线索的,若经查证线索不假,赏千金之数,若是能找回赵文,便赏万两白银。”红豆搬了搬手指,“就是玄香都听那些来上香的香客说了呢!”
“何必费这个钱财?”阿生脚下顿了顿,道,“我家公子就不会做这种蠢事。”
红豆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没几个人受得住的,你又不是你家公子,你怎知他不会做这种蠢事。”
阿生道:“我家公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说罢摇摇头,抱着柴走开了。
“总之,此事令我不悦。”张解说着看了看手里的信,抬手就要将信撕了却被徐和修眼疾手快的夺了过去,“且看看曦之信里写了什么。”
“我便是不用看也知道,”张解说道,“她颇有几分断案之才,大理寺官职空缺不在少数,他是写信给裴相,想要裴相为她谋个机会。”
女帝当政,如今大楚女子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自有了第一位女子大天师之后,便相继出了不少女官,虽然不是大天师这样身居高位的官职,但比起女帝未当政之时,女子的地位早已与旧日不同。
对一个无法倚仗家人的女子来说,这是一个在长安立足的好机会。
徐和修拆开信看了片刻,点头:“真叫你说中了。”
“裴相哪有功夫理这种小事?”虽然常言道事无大小,可大理寺多个探案高手这种事对于忙于国家大事的裴相来说确实是小事了。
“这种信就没必要交到裴相面前了,便是交到裴相面前,他也未必有功夫理这样的小事。”张解说道,“这种事交给我便好了。”
说罢这些话,张解便大步走入屋内。
徐和修看向手中的信:“那信呢?”
“撕了。”房门甩上前,两个字凉凉的甩了出来。
徐和修怔了一怔,反问一旁的谢承泽:“他……似乎有些不悦?”说话间神情惊异,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因为面子吧!”谢承泽想了想道。
不是为了面子,还能为了什么?
……
妆面娘子的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快就能查出来,又或许那边暂时不需要她了。乔苒也不急:就算她不掺和进去,等到裴曦之再次上门时,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自然会说与她听。
“小姐,该备夏裳了。”红豆提醒乔苒,“正好趁着这些时日没什么事,咱们下山买些布料做夏裳。”事情也有趣的很,没事时谁也不来,有事时一个来了,其余几个接连着来,都爱凑热闹。作为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可得提醒小姐了。
乔苒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两年个子更是抽条似的长,来玄真观时还算合身的衣裳,如今袖口已有些短了。
听了红豆的建议,乔苒便干脆合上了来来回回翻上好几遍的话本子,准备跟着红豆下山去采买些事物。
阿生自告奋勇的来当这个车夫,理由是要保护“乔小姐周全”,如此一来,倒只剩乔书一个人留在家中了。
“若真是被人偷了东西,报官便是了。”红豆不由分说的将乔书拉出了院子,“买布做夏裳,你不去如何选你的布料?”总不能瞎子一抹黑,乱选吧!
乔苒看着她纠结了许久的乔书就被红豆一拉便拉了出来,顿时沉默了下来。
阿生在前头驾车,在马车里坐了片刻,红豆抓了抓头发,问乔苒:“小姐作甚总看着奴婢?”
如她这样的丫鬟估摸着也没有了,被主子看一看,都要问一句为什么,完全不担心这一问会不会惹得主子不高兴。
做丫鬟做的如此无拘无束的,乔书看的有些羡慕。
也许,这便是傻人有傻福吧!
“我只是发现红豆还挺聪明的。”乔苒看了她片刻,笑道。
枉她纠结许久,想着怎么样让乔书走出来,踏出那一步,却忘了伸手推他一把。事情有时候也许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复杂,反而出乎意料的简单。
她想的太多,有时候其实不必想那么多。
要采买的事物,红豆早列好了单子。
待入城之后,马车便直奔布庄而去。为每个人选好了布,到结账时,红豆不免肉疼,这些时日光顾着花钱,再如何节省,那点碎钱已花的差不多了,小姐弄来的两千两也要去钱庄兑开来了。一个劲的花钱,却没有进账,红豆开始犯难。果然这家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此一想,更是心疼钱财,便同那布庄掌柜还起价来:“余钱便免了吧,我等买了那么多呢!”
买卖事物,讨价还价本是人之常情,乔苒并不觉得红豆做的不对,便未出声阻止。
同那掌柜的绕了一番,掌柜总算是同意了。
红豆高兴的结了账,将买好的布料交给阿生,拉着乔苒便要离开,忽听一道女声响了起来。
“我当是谁呢,这么一点闲钱也要争上半天,真真是小家子气!”
两个少女自布庄二楼走了下来。
也是熟人,不是方秀婷和那日同方二夫人起了争执的方三小姐又是谁?
那一日看方二夫人将方三夫人轰走的样子,还以为这方家二房三房少不得要闹上一闹,却不想没多久,这两房又好的跟一房似的。乔苒觉得有些奇怪。
“坏心肝的!”红豆当即便站了出来,叉腰站到了乔苒面前,“我家小姐救了你的命,眼下捡回一条命,不说声谢也就罢了,还想惹事,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红豆可不是吓大的,你再说一句试试!”
方秀婷脸色一僵,小声嘀咕道:“又不是她救的我,是张天师……”
“你以为你方家多大的脸?”红豆气势汹汹的喝道,“若不是看在我家小姐的份上,哪个来救你?早知便让你一蹬腿进了阎王殿让阎王来教教你怎的做人吧!”
第94章 坠楼
这丫头……方秀婷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张嘴欲说两句,却在一瞬间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又将话吞了回去,只低声道:“祖母说了,会记挂着张天师的恩德。”娘也不是不舍得那些面子功夫,是祖母不让嘛!
“怎么?想不认账?”红豆冷笑道,“拿着大夫人的钱财花的可高兴?如今还舍得逛布庄,买时新的布料……”红豆看着跟在她二人身后那两个丫鬟手上抱着的布,更是不高兴了起来,二楼的布料比一楼的要好得多,枉她们在这里省钱,这两个坏东西却在那里拿着大夫人的钱乱花。
红豆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一脸嫌弃之色:“也不瞧瞧自己长什么德性,再好看的东西穿你身上也比不上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
这丫头骂她丑吗?方秀婷脸色微变:“这嘴碎的丫头……乔苒,你也不管管?”
“我的人就不牢你费心了。”乔苒的目光落在方秀婷身上顿了顿,又看向了那位有一面之缘的方三小姐,这位三小姐闺名秀文,眼下方秀婷出头,她便笑吟吟的站在一旁,时不时的低头在方秀婷耳边低语几声,虽然不知晓这位三小姐在说什么,但想来,也不是什么无辜的。
大抵是察觉到了乔苒的目光,方秀文笑了笑,同那一日见她时亲热的喊‘乔小姐’的人仿佛不是一个人似的:“乔小姐说的不错,婶娘嫁进方家便是方家的人,她带入门的嫁妆,有单子在,谁也贪不得去,只是如今婶娘一家不在金陵,家里的长辈便帮忙管管这嫁妆罢了。”
红豆怔了一怔:方家有那么好心?
乔苒笑道:“姨母手头的几个铺子,光在朱雀大街上的就有四家,更别提整个金陵城了,那些铺子的红利便不是钱吗?”
方秀文确实看起来比方秀婷聪明一些,不过也仅仅是一些罢了,那些话也就糊弄糊弄如红豆这样不懂这些事情的丫头,却糊弄不了旁人。但凡接触过这些事物进账的,都知晓朱雀大街上铺子的红利。
布庄的地段尚可,往来客人也不少,她们在这里争执,早引得庄内不少客人往这里望来。这主仆俩,一个胆大横冲直撞,没脸没皮,敢说的很,另一个在一旁阴阳怪气不好糊弄,再如此下去,吃亏的可是她们。没听见已有不少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了吗?
连面子功夫都不做确实是祖母的意思,可祖母足不出户的,到时候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还不是她们这些在外头行走的小辈?难不成一辈子不出门不成?
方秀文脸色微变,拉了拉方秀婷的袖子,朝她摇了摇头,两人看了眼乔苒,哼了一声便携手出了布庄。
“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红豆望着这二人离去的背影,冷哼道,“以前听庄子上那些人说二夫人和三夫人不对付,原来都是骗人的。都是合起伙来想要占大夫人的便宜!”
“是啊!”乔苒望着方秀婷和方秀文离去的背影点了点头:“我那日见到的二夫人和三夫人确实不大对付。”至少方二夫人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直接在人前让三夫人滚了,可见这一对妯娌积怨已深。
能让这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乔苒喃喃:“是那位方老夫人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方秀婷那一句“祖母”,乔苒可没有遗漏。
她的记忆中并没有多少方老夫人的印象,因为这位老夫人早已不管事,成日里只在佛堂吃斋念佛,对外头的一切事情都置身事外。姨母在时,方家是姨母当家,姨母不在,便是方二夫人和方三夫人一同当家。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本就不合的妯娌又一同当了家,各怀心思,互别苗头,关系能好才怪。上一回见到的情形也与她猜测的不谋而合,可方老夫人一出面,就将这两房治的服服帖帖的。
看来这位方老夫人也不是个善茬。吃斋念佛?有些确实是吃斋念佛的善人,可她也见过不少手里沾了血,吃斋念佛求心安的。可见吃斋念佛什么的也要看人。
出了布庄,瞧着快午时了,临近饭点,她们便准备就近寻个酒楼吃完饭再去买些别的事物。
还未走出多远,便见前头的酒楼旁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倒是平平无奇,不算特别,至少没有乔大老爷那套纯金打造的行头一样引人注目。
不过乔苒倒是认出了驱车的车夫,是那一日替她和方二夫人赶车的车夫。
“那是方家的马车。”乔苒说道。
红豆闻言惊了一惊,目光自那车夫移到了一旁的酒楼上:“这地方瞧着便不错的样子……”
乔苒笑了笑,问:“不如就去那里吃饭……”
“不不不,就去一旁的小食肆好了。”红豆连忙出声阻止,而后恶狠狠的瞪了乔书和阿生一眼,示意他们不要添乱。小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地方一顿下去怕是都够他们几个人半个月的开销了。眼下还是省着点花好。
“咱们就去对面吃便好。”红豆指了指酒楼正对面的一家小食肆,道,“奴婢闻到鸭血粉丝汤的味儿了呢,就去那里吃吧,小姐。”
一行人在红豆的坚持下去街边坐了下来。
食肆虽小,老板的手艺却是真不错,待到几人吃的差不多了,红豆起身结账,瞧着食肆里越来越多的人,乔苒便同乔书、阿生到食肆外等候。
才走出食肆,“嘭”地一声,一丈之外,人落地,血星四溅。
街上来往的人群仿佛瞬间凝滞了一般,片刻之后,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有人坠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