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漫步归
墙面上的画署名余沐风,是一副耕牛图。
仙娘这才松了口气,她突然回头,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呢!原来不过是为了一幅画。
仙娘将手里的团扇摆到桌子上,也不废话,自己伸手便将墙面上的画取了下来。
“女大人,给你。”仙娘说着便将画递了过来,道,“听说这是余沐风的真迹呢,这如玉被教导的喜文弄墨,一向喜好书画,这余沐风的画她是最喜欢了。”
乔苒嗯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接过画,抬头瞥了她一眼:“那你懂画吗?”
“哎哟,我的女大人哦!”仙娘重新拿起团扇摇了摇,“我这里是青楼,又不是学堂,我懂那个做什么。”
“那就不问画了,”乔苒笑了笑,将手里的画交给唐中元,蓦地走向一旁的香炉,她打开香炉看了看,转头又问仙娘,“问香可以么?”
“香?”仙娘怔了一怔,恍然,“你是要问如玉常用的熏香吧!那是她自洛阳带来的方子,不少来这里的男人就喜欢这味儿,我这里也配了一些,我去拿给你。”说罢便扭着腰肢出了屋子。
不过片刻,仙娘便带着熏香回来了。
“喏,给你。女大人,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奴家的?”仙娘朝她抛了个媚眼。
“今日打扰了。”对仙娘的媚眼,乔苒到也不以为意,拿了熏香和画便带着官差离开了。
一行人出了清风楼,眼见那女孩子上了府衙的马车,带着官差扬长而去,仙娘目送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异:“这是哪家的小姐啊,怎的同府衙关系这般好?连这种事都能代劳,甄大人自己怎的不来?”绑了裴家公子这种事可不是小事,甄大人难道不亲自过问?
甄仕远不是不想来,而是此时才醒了过来。
“甄大人,你醒啦!”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突然出现在头顶上方的冯大夫,甄仕远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几时了?”他记得一大清早得了余沐风和那个被人从牢中掳去的赵文的消息,他便带人赶了过去,而后又遣人去将那位乔小姐找了过来。然后便聊了聊,也没发生什么事,再之后……甄仕远脸色大变:“不好,裴曦之……”
“他没死,只是被如玉抓走做了人质。”女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没死啊!甄仕远松了一口气,风吹过,寒意涌遍全身,他才醒便已出了一身冷汗。
甄仕远转头看向冯大夫:“本官记得你,那次堂上……”
“对,对,大人还能记得草民,真真是草民祖上修来的福分。”冯大夫神情激动,“草民听说大人病了,便紧赶慢赶赶了过来。”
“可本官记得你被称作‘妇科圣手’……”甄仕远皱了皱眉,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被一个“妇科圣手”看病的地步了?他得什么病都不会得“妇科圣手”看的病吧!
“那只是那些夫人们抬爱罢了……”冯大夫说到一半,突然回过神来,“大人放心,草民也不止看妇科,旁的也看的。”
甄大人就是他救醒的。虽然只是掐了掐人中,灌了碗理气安神的汤药罢了,可好歹也是他救醒的不是?
甄仕远头疼的扶了扶额,他现在可没工夫同这个“妇科圣手”说话。
“快让人去找那个如玉。”甄仕远道,“就是将整个金陵城挖地三尺,本官也要将这个如玉找出来。”
“如玉总会出来的,不过在此之前,甄大人,小女有两样东西想给甄大人看。”女孩子说着将放在桌上的一卷画和一只香炉提了过来。
第110章 最后一个
香炉里的熏香发出幽幽的冷香。
“这香有什么问题?”
“那日在得月楼,我曾说过闻到一股香味,就是这个味道。”乔苒将熏香放回桌上,道,“那日这个如玉应该也在场。”
甄仕远皱眉。
“她将裴曦之绑走就坐实了她连杀冯远、黄子久、余沐风、赵文四人之事,”甄仕远道,“此事毋庸置疑。”
“是。”乔苒点了点头,又将手里的画展开,“甄大人,这副余沐风先生的画作,您看如何?”
甄仕远怔了一怔,随即摇头:“本官于此道并不擅长,这辨别真假只怕还要请人过来一辨才是。”
“您看这里。”乔苒指向那一处署名的字。
“怎会……”甄仕远脸色蓦地大变,一把将画接了过来,细看了片刻之后,问乔苒,“这字怎同我们先前看的不一样?”
那个“海棠四点”还有那副借来的余沐风真迹上的字同这幅画上的字全然不同。
“清风楼的妈妈说这是如玉一直挂在房中的画,”乔苒道,“我见这字同余沐风的字迹截然不同,便带了过来。”
乔苒说着顿了一顿,转身出门,不多时又从门外带回两幅画。
“这是唐中元去书苑借来的簪花宴仅剩的两位先生的真迹,这是林止水的,这是易召南的,大人你看是不是很巧?”
那如玉房中署名“余沐风”的字倒更像这两人之中那位林止水先生的字迹。
甄仕远恍然:“蒋筱是自尽,暂且不提,赵文受人牵连也先不说。单看冯远、黄子久、余沐风三人,相比冯远和黄子久的死,余沐风不仅丢了性命更背上了杀人之责,如玉显然更恨余沐风,难道与此画有关?”
“这画在大人先前昏迷时,我已经请书苑的先生辨过了,并非余沐风的真迹,只是描摹者技艺不俗,比起余沐风的作品,显然令成一派,也不失为一副不可多得的佳作。技艺高超的仿画,又非余沐风的字迹,小女以为这或许是林止水想要如玉误以为此画是余沐风所做。”
“栽赃嫁祸。”甄仕远冷冷的吐出了四个字,“你不提这个林止水,我倒是忘了,他便是自洛阳来的,不管是名妓如玉还是书画大家林止水,这两人的名头,对方不可能不知道,多半早已熟识。”
“所以如玉想要杀了作画之人,林止水却刻意诱导,祸水东引,我想裴公子此番去洛阳应该有所收获,否则他也不会一回来便去了清风楼。”乔苒说着顿了顿,“比起找到如玉,或许找到林止水更重要。”
甄仕远听的头疼欲裂:“林止水也不见了?”
“还有易召南。”乔苒摊手,“这两个人,连同如玉、裴曦之他们一同不见了。”
甄仕远骂了一声娘。
乔苒也沉默了下来。万事总有人先他们一步,这任谁都有些吃不消啊!
唐中元便在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向甄仕远施礼之后,看向乔苒:“乔小姐,外头来了个婆子,想要见你。”
婆子?
“奴婢是如玉小姐身边的人。”那婆子一见他们便开门见山。
甄仕远当即喝了一声:“来啊,将此人给本官拿下。”
婆子嗤笑:“大人放心,我与如玉小姐做下这等事就没打算逃,否则,此时早已出城了。”
乔苒和甄仕远皆未出声反驳,出神入化的妆面手段,要逃确实容易的很。
“老婆子来,是因为有一事的真相我等仍然不明,所以请乔小姐帮我等一个忙。”婆子道,“那也是裴公子的意思。”
“裴曦之说什么了?”乔苒问道。
婆子道:“他说请你将蒋山长死前留下的十二幅画同蒋山长送你的那一幅画一同带着,随我去见他们。”
甄仕远皱眉:“她不能与你一同去。”若是那如玉杀红了眼,又搭进去一个,他这金陵府尹也要做到头了。
婆子道:“甄大人若是愿意也可一同去的,只是人不能再多了,多了,怕节外生枝。此事一了,我与如玉小姐自会投案自首。”
乔苒沉默了一刻,对甄仕远道:“大人,不如就让我带着阿生去吧!”
那个阿生啊,甄仕远记了起来,半晌之后点了点头。若只能带一个的话,那如玉当真发起狂来,他去了也只能白白搭上一条性命,若是阿生去,没准还能制住这个如玉。
赶回玄真观取画的是阿生,比起他们,自然还是能飞檐走壁的阿生走的更快。
一来一回还不到半个时辰,画便取了过来。
那婆子亲眼见了阿生的本事,也没什么反应,显然并不介意她带个“身手了得”的护卫陪同前往。
甄仕远目送着那婆子带着乔苒和阿生消失在他们面前,拿袖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
这件事……不出意外,今日应当能结束了吧!
簪花宴是别想办了,不,什么宴都别办的好!茶话宴、簪花宴,真是宴无好宴,哼!甄仕远一甩袖,大步走入府衙。
若是可以,他当真想颁条禁令:往后禁令不得设宴。只是……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怎么禁得了?
……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乔苒掀开帘子看向外头。
木质的匾额上只有一个字:裴。
竟是裴家私宅!乔苒诧异的看向那婆子:“难不成此事是裴曦之的主张?”
婆子点头:“是裴公子的意思。”也直到此时,这婆子的面色才柔和了几分。
原来不是被绑了人,是唱了一出大戏啊!
乔苒心头一松,跟着踏了进去。
虽然一早便听说了如玉的名字,可今日却是乔苒第一次见到她,、。当然,兴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如玉的手上沾了这么多人的血,不管大楚哪条律法,她都无法活下去了。
虽是秦淮十里风月之中最负盛名的花魁,可她身上却没有半点风尘之气,反而有种脱尘于世的美。见到她的第一眼,乔苒便想到了那位总是一身素白的黎大小姐,比起那样装扮出的“仙气”,如玉身上才是真正的仙姿玉骨。
真是个绝顶的佳人。就连乔苒都忍不住道了一声“可惜”。
如玉神情淡淡,眉眼间透出了几分倦色,接过阿生带来的画便将画堆放到了裴曦之面前:“裴公子,你便告诉我,当年害死我阿姐的最后一个人,到底是谁。”
相比不受半点拘束的裴曦之,面前的两个人易召南和林止水皆是一脸惊慌的坐在那方石凳上一动不动。
“他们怎么了?”乔苒确认他们并未被束缚。
“香毒。”阿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黄子久就是死于这种香毒。眼下他们还没事,只是若最后如玉不为他们解毒的话,他们也会同黄子久一样死去。”
一股熟悉的檀香味涌入鼻间,这香味……乔苒看了阿生一眼。
第111章 最关键的证据
好,我可以说。”裴曦之看了乔苒和阿生一眼,便转头看向如玉,“你先前答应过我的事,还算数吧!”
如玉神色冷淡:“不管最后一个是谁,我都会将他交给官府。”
裴曦之这才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便是交给官府,他也逃不了一死,你又何必手上再多沾一条性命呢?”
“我都答应你了。”如玉皱了皱眉,“你快告诉我,那最后一个人到底是谁。”
裴曦之嗯了一声,将从蒋山长房中拿出的十二幅画一一铺开,这也是乔苒第一次看到这十二幅蒋山长留下的画作。擅画山水的蒋山长最后留下的是十二幅人像画,画的皆是女子翩翩起舞的的姿态。
“十年前的簪花宴设在洛阳,人总说才子佳人,簪花宴是才子齐聚,其间自然少不得佳人助兴。时洛阳第一名妓玉柳,便是这簪花宴的助兴佳人。”裴曦之道,“不过,在簪花宴最后一日,玉柳意外落水身亡,终成一大憾事。”
有些事说起来只需要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但细思起来,却会叫人觉得遍体生寒。
玉柳若真是意外落水身亡,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裴曦之以帕沾水小心翼翼的擦拭起了那十二幅画。
蒋山长的那十二幅画只画出了女子舞姿曼妙,面貌却画的极为模糊。
“玉柳的舞姿乃洛阳一绝,如玉姑娘对令姐的舞应当不会陌生吧!”裴曦之一边擦拭着画,一边道。
如玉似乎有些意外,却还是向他走了过去,也是第一次细细端详起了蒋山长最后留下的画作。片刻之后,乔苒便听她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是我阿姐!”
蒋山长作画的纸质与所用颜料似乎极为特殊,待遇水之后,表层竟慢慢化了开来,那些原先模糊的五官也变得逐渐清晰了起来。
虽然依旧不过寥寥数笔,不过以蒋山长的画技足以将女子的神韵举止跃然于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