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糖妖精
闵危嗤笑一声:“没那个胆子和心计,你就老实安分地待着,别做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还妄想脱身。”
他俯身,捏住她尖瘦的下巴,挑眉道:“若这次我真的被你毒死了,你猜自己能不能走出镇北王府?林府是否又能得安全,不会因为你的愚蠢而蒙受无妄之灾?”
她拼命解释:“不是的,那药不会致死的。”
闵危收回手,懒得再说,将左手提着的食盒放至地上,道:“吃些,别饿死了,到时候整个梁京城恐怕都说我苛刻你。”
他漠然地看着她狼吞虎咽,她注意到他的目光,开始慢吞吞地吃。
闵危转目看向上方供奉的佛,却听到:“闵危,这次我犯下这样大的过错,你休了我吧。”
好,很好。不说和离,改说休弃了。
闵危简直被气笑了。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是谁。情爱一事,他也毫无兴趣。
但此时,闵危忽然觉得她挺有意思。若说刚开始只是借用她挡掉与江氏的联姻,可现在,他倒是想留着她,看看她还能给自己多少惊奇的言行举止。
不过是多养一个人,还不至于养不起。
“林良善,你这次还留有命在,可全是我在保你,不若怎会是罚跪佛堂如此简单。”
他提醒她:“即便我休了你,你依然走不出这里。”
走不出这里。
她至死都是他的妻。
战火过后,鼻息间都是残杀余烬的血腥气,他的双手沾染了无数人的血。斩杀他们时,不曾手抖,可在见到那堆零碎尸骨时,克制不住地开始颤抖。最后,竟连长.枪都握不住。
他不能再动分毫。
半晌,他问:“确认是她吗?”
……“是。”
在得到肯定的答话后,他不由一阵晕眩,又撑住站好,不敢再看那堆白森森的骨头。
埋葬她时,闵危并未到场,只吩咐人:“碑文便用‘威远将军长女:林良善’。”
她生时,他未能如她的愿,却只能在她死后,不与她同葬。
后来,闵危曾动了追封她为后的念头,但这样的想法不过一瞬,便在想起她的惨死时抛掷。
林良善宁死,也不愿等他来救她,又何至稀罕这样的名分。
帝王,果真是孤家寡人。
闵危笑起来,笑声既凄凉又阴冷,在偏居的小院中轻起。
***
一直到庆历二十四年一月,林良善都未再见过闵危。
他好似彻底消失了,她也渐忘了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有时心情好了,倒也偶尔出门去,与李兰芝一道玩。
初时倒也邀了江寄月,但被拒绝了。江咏思也未再见。
林原一连给林良善找了好些未定亲的公子,但都被她以各种缘由拒了。
而到了二月初,梁京城中的各家客栈挤满了从各地赶赴的学子,茶楼也都是人在谈论科举,赌场中也开始有人压状元头名。
却正是春闱开场。
第五十八章
春日烂漫,草长莺飞。
李兰芝的性子跳脱,又是兵部左侍郎之女,很喜爱骑射一类的技艺。这日,她又来找林良善,想两人同去关山马场。
“我不会骑马,便不去了。”
李兰芝将人拉起,拍着自己的胸脯,笑道:“我教你啊。”
她又道:“天气这样好,不出去玩岂不是浪费了。再者,我可听说你哥哥正给你找夫婿呢,若你嫁人,我们以后再一起玩闹的机会便更少了。”
“喏,我连着装都给你准备好了。”
林良善实在推辞不过,只能应下,换上她拿来的银红暗纹骑装。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方才去找寄月,她又说自己有事,没办法随我们一起。”
李兰芝握住林良善微凉的手,感慨道:“这一年来,我总觉得我们三个生疏了不少。”
林良善沉默,自然不能把那些事告诉她。
“而且你啊,我原以为你会一心嫁给江咏思,哪知道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说起此话题,李兰芝便止不住地道:“还有三日便要放榜,不过我可听我爹说了,江咏思说不准要连中三元,状元头名早定下了。赌场中压他的也最多。”她瞒了自己也下注五两的凑热闹事。
她瞧了眼林良善,接着道:“到时候怕他的婚姻大事也要提上日程。”
林良善仍低着头,轻声道:“兰芝,我们别说他了,行吗?”
“抱歉。”
李兰芝噤声,心下暗骂自己。
到了关山马场,李兰芝唤了管事牵来两匹温顺的马,一红棕一纯白。
马场上,春风缓吹青绿色的嫩草,空气中溢着淡淡的草腥气。
远处正有一群锦衣少年在打马球,其中一暗红骑装的少年尤为显眼。矫健的身姿更是引人注目,挥杆间,球已入门,同队的人欢呼不已。
林良善不由望向那处。
李兰芝回头,见她还看那处,笑道:“那人怕是蒋畅。”
“你该不认识,他是禁卫军统领蒋辉的三子,平日最不着调了,最爱笑,见着谁都能笑上。”李兰芝嫌弃地撇眉。
林良善记得他。
前世,她在上元灯会曾遇见过他。
这世,大概是前年盛夏,林原带她去醉仙楼时也遇到过,那时三人还一同用过膳。
爱笑吗?她倒不记得。
李兰芝的骑术不错,教人也不马虎。她又摸着马鬃,好一顿安抚,才将林良善小心地搀上马。
“善善,你不用怕,这马性格温驯,不会摔着你的。”
林良善手颤地握着缰绳,睁圆的杏眸中显露害怕,紧抿着唇,呼吸有些急促。
小时候,她闹着要骑马。林安无奈之下,只能应了,牵来那匹威风凛凛的黑马,把她抱着至身前,护着她。
可等马真的跑动起来,她又怕地闭紧眼睛,根本不敢看前方。
林安大笑道:“我们家善善怎么这么胆小?你可是我林安的女儿,怕这些做什么?”
她也只管揪着父亲的衣服,哭得鼻涕眼泪糊一脸:“爹,我不骑马了,一点儿也不好玩。”
林安也只得将她抱下马,给她买了好些饴糖糕点,才止住哭声。
从那时起,林良善再未主动骑过马。
她攥着马鞭,小声道:“兰芝,要是等会我摔了,你可得救我。”
“好,我会救你的。”李兰芝哈哈笑道。
半个时辰后,林良善倒也能驱着身下的白马慢慢走动,她的脸上有显然的喜悦,心中的惧意也消散不少。
两人骑着马悠闲地晃荡着,便不觉晃到了正热火朝天的马球外围。
李兰芝:“我们下马,去看看他们比赛。”
坐在马上久了,林良善的大腿两侧有些麻疼。她点点头,等李兰芝下马后扶她下来。有些高,她不大敢。
可也就在那瞬间,一只球飞出围栏,直往这边冲过来。
白马受惊,一下子疾速跑起来。
风景转瞬而过,林良善吓得抓紧缰绳,连马鞭都丢了。呼呼的风刮在她的脸上,如刀生疼。
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怕地不知该如何反应。只知道如果松手,自己一定会摔死的。
连泪都流不出,眼前满是初春的绿。
直到身侧有一道模糊的声音传来:“快把手给我。”
林良善偏头,见着正是蒋畅。
风将他高束的马尾吹得飞扬,暗红色的窄袖圆领骑装也吹得飞掀。他伸出手,着急吼道:“快把你的手给我,我救你。”
“快!”
面前是一处陡峭小坡。
凌乱的发丝糊在她的脸上,林良善狠咬唇,终于把右手伸出。
靠近些,蒋畅右手握住缰绳,左手握紧她的手,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拖过来些,再揽住她的腰身。旋身间,人已经安稳地落到身前。
他牵紧缰绳,“吁”的一声,让身下的马匹停止奔跑。
蒋畅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怀中的姑娘,一副凄惨吓坏的模样。
“林小姐!”他这才认清她,不由叫道。
林良善怔然地抬头,没反应过来。突地,她捂住自己的心口,额上虚汗直冒,唇瓣泛青,喘着微弱的气。
蒋畅握住她的肩膀,急道:“你怎么了?”
像是想起什么,他朝无人的四周看了眼,然后抱紧她,驱马顺着一条小路而去。
在即将进闹市前,他又撕下下摆的锦布,遮去她的面,挡住那些看过来的目光。
待到了医馆前,蒋畅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后,把人抱下,一脚踹开大门,大声道:“大夫!大夫!”
“快来个人看看她!”
***
上一篇:玄学大师穿成豪门弃妇
下一篇:晏晏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