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陆瑶匆匆进了宫,正欲向陆皇后倾诉自己的难题,却看到素来和善的姑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她:“怎么回事?薛煦州还留在京中?”
陆瑶不解她为何这样生气,忙解释道:“他担心我的身体,特意留在京中陪我待产!”
本以为这说明薛煦州重视她,能让皇后满意,谁料皇后竟抄起桌上的汝窑瓷盖砸在她跟前:“蠢货!”
陆瑶头一次看到皇后发这样大的火,张了张嘴,快哭出来了:“侄女犯了何错,还请姑姑明示。”
陆皇后凤眸微眯,眼神挑剔地看着这个愚不可及的侄女:“动动你的脑子。薛煦州身为一军主帅,一直滞留京城是好事吗?你是不是要把男人拴在裤腰带上才放心?”
这话太难听了,陆瑶脸色苍白,急着辩解:“姑姑,不是的,薛郎只是心疼我……”
陆皇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闭嘴,薛家军的主帅已经换成了薛煦明。不知情的还以为薛家要弃长子捧小儿子呢,你给本宫长点脑子,好男儿志在四方,整日拘在家中成什么气候,赶紧让薛煦州去云州,重掌薛家军!你与那杨家不合,一旦薛家军落入薛煦明的手里,以后站不站在咱们陆家这边就难说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那句“弃长子捧小儿子”宛如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惊醒了一直沉浸在情情爱爱中的陆瑶。
可不是,自重生以来,这辈子薛家的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大的莫过于许殊的态度,对自己仍不待见,却不再吹毛求疵,对小儿子不像上辈子那样护得跟个眼珠子一样,而是早早将小儿子送去了云州,甚至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取代了薛郎在薛家军中的统领位置。
一切反常都说明许殊有问题,莫非她跟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那今生与前世的不同就说得通了。
陆瑶死死握紧了藏在袖袋里的瓷瓶!
第22章
陆皇后训斥了一番侄女,见她眉目低垂,眼眶含泪的可怜模样,有些心软。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长叹一声,陆皇后按了按眉心,语重心长地说:“瑶瑶,你别怪姑姑太过苛责。旁人看咱们陆家,都以为是鲜花着锦,殊不知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可能落个满巢倾覆的下场。”
这话勾起了陆瑶上辈子的血泪教训,她抬起盈盈泪眼,认真点头:“姑姑,瑶瑶晓得了,是瑶瑶的错,姑姑教训得是。”
陆皇后抚了抚微微凸起的小腹,欣慰地说:“瑶瑶长大了。姑姑和肚子里的小表弟,以后可都要仰仗你。”
陆瑶被这话惊到了,小嘴微张,讶异地望着她,讷讷道:“姑姑……”
陆皇后看她这表现就知道她还明白,索性挑明了:“瑶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上,后无退路,只能往前走。可陆家根基浅薄,若有薛家和杨家扶持,方有一争之力。你回去后,好好劝薛煦州回定州薛家军大营,若是杨丹凝回京,你也要好好跟其相处,消除她的芥蒂,争取让杨家能为本宫所用。”
前一个还行,后一个,陆瑶是百般不情愿。杨丹凝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抢了别人的姻缘,面对杨丹凝,她心里就烦躁厌恶。
见她没马上应声,陆皇后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不禁有些失望,加重了语气:“瑶瑶,杨家掌握着拱卫京城两营之一的西大营,便是太子对其也是颇为客气,让你跟杨丹凝搞好妯娌关系,哪里委屈你了?况且,你若对杨丹凝好,薛煦州心里的愧疚也会减轻不少,时日长了,你婆婆也会对你刮目相看,有助于你在薛家立足。”
这番话说得陆瑶心里更乱,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敷衍地点了点,赶紧转移开了话题:“我晓得了,姑姑,你能不能找人帮我看看这是何物?”
说话间,她将攥在手心的瓷瓶拿了出来,递给了皇后。
陆皇后接过,还没打开盖子就大致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因为这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自从圣上沉迷炼丹之后,身上就经常带着这股味。她拧着眉道:“应该是某种丹药,你从哪儿来的?”
太子没骗她,这真的是丹药,不过具体的功效是不是如他所言就不知道了。
陆瑶眼含糊道:“街上碰到一个老道士,说是跟我有缘,送给我的。姑姑,你能分辨出这药有什么功效吗?”
陆皇后将瓷瓶还给了她,轻嗤:“瑶瑶,你可别信那些牛鼻子老道的,什么长生不老,青春永驻,真有这本事,咋不先用在自己身上?不过都是忽悠人的罢了,这玩意服用多了没好处,你现在怀着身孕,可别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陆瑶将瓷瓶收了起来,乖巧应是:“姑姑,我晓得的。我就是看这瓷瓶漂亮,留着玩而已,不会傻乎乎地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陆皇后总算欣慰了:“瑶瑶很懂事。”
陆瑶低垂着眉眼,做乖巧状。实则心里百转千回,这次进宫,她本来是打算将太子要挟她这事跟姑姑和盘托出,寻求姑姑的意见和帮助。
可姑姑言语之间净是让她多忍耐讨好许殊之意,定不会允许她向许殊动手。
若没有发现许殊的反常,陆瑶也就乖乖听话了。可现在她已经猜测到许殊很可能跟她一样是重生的,并早早设下了陷阱等着她,陆瑶自是不甘坐以待毙。
许殊有上辈子的记忆,她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不死不休,不可能像姑姑说的那样,她讨好许殊就能和解的。既如此,她只能趁着许殊还没有防备,先下手为强,也只有这样,才能藏住她的秘密,不然早晚有一天,许殊会在薛郎面前揭穿她的。
陆皇后怀着身孕,又天天为自己的命运、陆家的命运劳神费力,说了这么一会儿话身体就有些疲倦了,也没察觉陆瑶在走神。她摁了摁额头说:“时候不早了,你身体有孕,本宫让人送你回去。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平安将孩子生下来。”
“是,谢谢姑姑。”陆瑶福身行礼,乖巧地跟着宫人出了宫。
回到薛家的马车上,她才松了口气,只是脸上丝毫不见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阴云。
小玉看得不解,轻声问道:“姑娘,你怎么啦?可是身体不舒服?”
陆瑶摆手,闭着眼睛说:“小玉,给我找一个小猫过来。”
小玉虽有不解,但见陆瑶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便没再多言,只应了一声是。
马车穿过宽阔喧嚣的大街,总算回到了薛府。
车子刚一停下,帘子便被掀开了,薛煦州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长衫,站在马车外,关切地看着陆瑶:“瑶瑶,累了吧,我扶你!”
他伸手搀着陆瑶,小心翼翼地将其扶下了马车。
陆瑶感受着他的珍重和爱护,心跟裹了蜜一样,甜甜的,但想到许殊,她的心里又涌上了一阵阴霾。
见她情绪不对,薛煦州扶着她的胳膊低声问道:“可是娘娘说了什么?”
陆瑶赶紧摇头:“怎么会,姑姑那么疼我,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只是薛郎,你一直在家里陪我,会不会觉得很无聊?”
薛煦州瞥了她一记:“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个?呆在自己家,怎么能说无聊。”
陆瑶一时有些语塞,但她没忘记陆皇后的叮嘱,张了张嘴说:“都说男儿志在四方,我这不是怕耽误你吗?”
薛煦州眼神中闪过一抹深思,往常怎不见她这么善解人意?估计是宫里说了什么。薛煦州有些不悦,皇后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不过在陆瑶面前,他倒没显分毫,只是柔声安抚她:“不耽误,如今定州无大的战事,又有煦明在,没什么可让我操心的。”
“可是,煦明到底年轻,也没经历过大的战事,还是薛郎你去坐镇比较让人放心。”绞尽脑汁,陆瑶总算想出了这么个理由。
薛煦州揉了揉她的头:“你多虑了,煦明从小习武,武艺高强,在军中也是身先士卒,风评很好,又有叔伯们辅佐,没甚不放心的。”
“就是有薛煦明在才让人更不放心呢!”陆瑶脱口而出。
闻言,薛煦州立马停下了脚步,侧头盯着她:“你什么意思?说啊,说清楚,怎么不说了?”
陆瑶头一次看到他发火的样子,惊慌的同时,也觉得委屈得很,说话不过脑子,将心里想的全一股脑的倒了出来:“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他去云州大营,让你留在京城做闲人,不是想夺你的权是什么?人家心里早有小算盘了,就你还傻乎乎的相信什么兄弟情谊!”
听她这样猜忌自己唯一的亲弟弟,薛煦州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极其难看,手甩开了扶着她的胳膊,声音冷得像冰渣子:“当初是你希望我留在京城多陪陪你的,关煦明什么事?煦明替我驻守边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薛家军不是我薛煦州的私军,这是属于薛家祖辈留给薛家子孙的担子,煦明作为薛家嫡孙,这军中主帅的位置他坐与我坐有何区别?”
丢下这番话,薛煦州定定地看了陆瑶几息,转身就走,也不管她在后头一个劲儿地唤“薛郎”。
最后陆瑶是哭泣着被小玉扶回的如意居。
小两口进府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许殊。
许殊听说后,立马猜到了这是陆皇后的主意。
陆皇后怀孕的事暴露了,不得不入局,急需筹码,还有比姻亲薛家更好的筹码吗?这次召陆瑶进宫应该就是说此事的。对陆皇后来说,薛煦州这个亲侄女婿掌握薛家军肯定比薛煦明强,毕竟中间还隔了个杨家呢。
可惜陆皇后实在是高估了她这个侄女。不但没将事情办好,还一回来就在家门口就将意图暴露了,跟薛煦州闹了个不欢而散。
秦管事觉得这是个机会,跟许殊建言:“夫人,大公子发了很大的火,这兴许能令大公子识清楚陆氏的真面目,进而厌弃她。”
秦管事这是还不忘挽救薛煦州,殊不知许殊早放弃这个恋爱脑儿子了。
她轻轻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不可,煦州一直不希望我跟陆瑶不睦,期望我们能和谐相处一家欢。陆瑶此次是了他的逆鳞惹他生气,若我这时候去落井下石,他会觉得我与陆瑶也无甚两样,所以这时候我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夫人高见,是属下想岔了。”秦管事一想很有道理。
许殊轻笑:“你不过是关心我们母子罢了。不过既然陆皇后已经点醒了陆瑶,陆瑶不会轻易放弃,定还会有其他的行动,让人盯紧了她。”
秦管事可不敢小觑陆瑶的破坏力,当即道:“是,夫人。”
——
陆瑶第一次跟薛煦州吵架,薛煦州还弃她于不顾,她回了如意居后很是生气,打定了主意不会轻易原谅他。
谁知到了晚上的时候,薛煦州都没回来,也没派个人过来通知他的行踪。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陆瑶这才知道自己把他惹急了,又是委屈,又是焦急。
姑姑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就被她给搞砸了,这可怎么办啊?
见她神思不属的,连饭都没吃几口,眼睛不时地瞟向门口,春兰猜到了她的心思,劝道:“大奶奶,奴婢刚差人打听过了,大公子还在书房没用晚膳,不若你亲自给他送去吧,他一定很高兴。”
陆瑶很心动,她不想跟薛煦州吵架,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深吸了一口气,她故作矜持地说:“好吧,我就听你一回意见。你让人准备些大公子喜欢的,随我去书房。”
“是。”春兰应下。
一刻钟后,饭菜做好,春兰拎着篮子回来:“少奶奶,厨房将晚膳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陆瑶扶着椅子站了起来:“走吧!”
主仆几人赶去了书房。
薛煦州还在生气,听说陆瑶来了,其实也不大想见她,可想着天这么黑,她挺着个大肚子特意来给他送饭,心又软了。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陆瑶提着食盒,挺着笨重的肚子缓缓进屋,柔柔弱弱地唤道:“薛郎……”
见她这样,薛煦州什么脾气都没了,无奈地放下了笔,走过去接过食盒:“怎么不让下人送过来,大晚上的,你乱跑什么?”
听到这关心的话,陆瑶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薛煦州扶她坐下,认真地说:“我没有不理你。但瑶瑶,今天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了。我们薛家一向团结,兄弟齐心,方才有薛家的今天,今天这话若让煦明听到了,会伤了我们的兄弟情。”
薛煦明都要夺位了,还有什么兄弟情。陆瑶蠕动了一下唇,可对上薛煦州漆黑的眼珠子,知道再说他就要生气了,只得扁了扁嘴:“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得了吧,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薛煦州知道她心里还有点不痛快,但能得这样的承诺,他还算满意,便没再追着不放:“好,不提这个了,吃饭吧!”
虽是暂时哄回了薛煦州,可今天这事也让陆瑶认识到了薛煦明和许殊在薛煦州心目中的重要性。
这让她心里更不安,急于做点什么,便问小玉:“上次让你找的小猫呢,找到了吗?”
小玉笑道:“庄子上的猫前阵子正好生了一窝小猫,奴婢让人送了一只最壮实,最干净的过来,就养在府里,姑娘可要看看?”
陆瑶点头:“提进来我看看吧。”
小玉出去,不一会儿拎了个竹笼子进来,里面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大约两三个月大,叫得奶声奶气的。
陆瑶很满意:“放地上吧,你去弄点小鱼干过来。”
小玉赶紧出去让厨房备了一些小鱼干,拿进屋后就陆瑶赶了出去。
屋子里没人,陆瑶拿着一个茶碗,倒了半杯水,然后将一粒丹丸扔进水里化了,再拿了三条小鱼干放进去,泡了几息,然后拿出来给小猫吃。
小猫闻着小鱼干的香味,顾不得其他,两只前爪一扑,抓住小鱼干啃了起来。
陆瑶也不多喂,一天就三条,如此喂了三天,小猫还是活蹦乱跳的。这丹药果然如太子所言,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服用一些也不会立即死人,那她就放心了。
但等到了第七天,小猫开始出现一些其他症状,比如身上的毛开始脱落,有时候很没精神,有时候又很癫狂暴躁。这跟古籍上记载的一些名士服用了五石散的情况很像。
陆瑶这才相信了太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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