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小玉看着铜镜中陆瑶模糊的脸,眼底滑过一抹幽光。
梳了几下头,她轻声说:“姑娘,我拿发带将你前面的头发扎起来。”
“嗯。”陆瑶点头,还是没睁开眼睛。
小玉飞快地解下了腰间的系带,然后伸到陆瑶的额头上,见陆瑶还是没动静,她的手忽地往下滑,腰带瞬间落到陆瑶的脖子上,紧接着,不等陆瑶反应过来,小玉将带子用力往后一拽。
一股窒息感袭来,陆瑶飞快地睁开了眼睛,两只手用力去扯脖子上的带子,却怎么都拽不动。
眼看她的眼睛开始翻白,呼吸越来越弱,小玉松了口气,手下一个用力,准备快速解决了她,却不妨一只刀背从身后袭来,打在她的手上,她吃痛,手下意识地松开了腰带。
陆瑶得了喘息的机会,捂住嗓子,用力咳嗽了起来。
下一瞬,一个妇人推开了屏风冲了进来,抱着她大哭起来:“瑶瑶,瑶瑶,你没事吧?”
小玉捂住手,看着突然出现的陆国公府夫人,恍然大悟,今天这场戏分明是为她准备的。
她中计了。
小玉立即拿出藏在袖子里的毒药往嘴里塞,但药还没碰到嘴唇,后面传来了许殊幽幽的声音:“如果你不想你弟弟去地下陪你,那你就尽管服毒自尽吧!”
小玉一惊,回头怀疑地看着许殊。
许殊冷漠地张了嘴:“杜原,周家药房的学徒,痴迷医术,从小体弱多病,五年前被贵人治好,还送去了名医的药房做学徒。你这半月没出过府,不然可能会听说,杜原已失踪多日!”
小玉听对方连她弟弟的情况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了,便知道自家弟弟是落入了对方的手里。她只这一个弟弟,当初逃荒时,父母病逝前嘱咐她要照顾好弟弟,可她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姐弟二人在京郊失散,后来是太子帮她找到了弟弟。不过那时弟弟已经被人收养,就是身体弱,大夫说很可能活不过弱冠,是太子找名医治好了她弟弟,还许她弟弟前程。
为报恩,她便做了太子的眼线。不料连陆家人都完全不清楚的事竟被薛家知晓,难怪殿下如此忌惮他们。
“夫人,我弟弟是无辜的,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弟弟?”小玉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她左右逃不过了,若能换得小弟性命无忧,到了地下见了爹娘也无愧。
许殊欣赏她的干脆,很爽快地说出了条件:“你随陆夫人进宫见皇后娘娘,问你什么实话实说。我不但可以放了你弟弟,还可以送他和养父母一家去南方。”
这个安排再妥善不过,免了她的后顾之忧。可小玉还是有顾虑:“我凭什么相信你?”
许殊微笑着说:“如今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是啊,她根本没得选,她不过是一粒棋子罢了。
小玉握紧了拳头:“好,奴婢便信夫人一回,望夫人守诺!”
“这是自然”许殊向她保证了一句,然后冲还抱在一起哭泣的陆家母女道,“陆夫人,你们该进宫了。”
听到许殊的提醒,陆夫人扶起陆瑶,心疼的看着她脖子上红红的勒痕,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她擦干眼泪,握住了女儿的手,“瑶瑶,走,咱们进宫找皇上讨个公道!”
不是去官府吗,怎么换成去宫里了?陆瑶捂住脖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夫人简单地替她理了一下裙子:“咱们陆家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陆瑶云里雾里地随着陆夫人出了门,外面艳阳高照,马车已经候着了。而且薛煦州竟然也在,似乎是要一起进宫。
陆瑶感觉脑子不够用,想问清楚却被陆夫人拉上了马车:“傻孩子,你怎么如此糊涂,先上车一会儿娘跟你细说。”
那边,许殊站在后面那辆马车旁,目光落到薛煦州身上:“真的不让娘去?”
薛煦州轻轻摇头:“娘不用担心,今日有皇后娘娘在。”
许殊想想也是,得了这么个好机会,陆皇后还不趁机将太子拉下储君的宝座,那等什么时候?
太子不是一直想看薛陆两家成仇,坐收渔翁之利吗?那就看看到底谁是黄雀!
第25章
坐上马车,身边是最信赖最让人安心的母亲,陆瑶逐渐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因为惊吓过度忘却的五感跟着恢复,首当其冲的就是脖子上那火辣辣的疼,疼得陆瑶眼泪都滚了出来:“娘,我好疼……”
陆夫人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疼啊?你看看你都干的什么事。”
气归气,骂归骂,就这么一个小女儿,骂完之后还是得给她收拾烂摊子。
陆夫人稍微缓和了语气,轻捏着陆瑶的下巴:“让娘看看!”
陆瑶乖巧地抬起下巴。
陆夫人看到女儿脖子上明显的勒痕,对东宫的恨意又深了几分:“勒红了,还有的地方破皮了,你先忍忍,等见了娘娘,请太医给你看看。”
“嗯。”陆瑶紧紧握住陆夫人的手,委屈巴巴地控诉,“娘,我往日里对小玉那么好,她竟然想杀我!”
陆夫人轻轻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这不怪你,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别为这种东西伤心,不值得。”
陆家的下人也都是精挑细选的,但架不住有心人鼓动啊。府上那么多人,别人想图谋总是能钻到空子。
“嗯。”陆瑶听话地点头,格外乖巧。
看她这副样子,陆夫人憋了一晚上的火气也不好发,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瑶瑶,你怎如此糊涂!跟你说过多少次,什么事都别管,安心将孩子生下来就是,你何必非要跟你婆婆过不去,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昨晚,她接到薛夫人差人送来的信,差点晕厥,若非薛夫人在信里还另有安排,她只怕会不顾宵禁,连夜赶到薛府。
这个傻女儿,跟她说过多少次,只要她尽快生下薛家长孙,在薛家站稳脚跟就是对家里最大的帮助。她倒好,非要画蛇添足,去做这等亲痛仇快的事,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若非薛家人大度明事理看得长远,这结亲要直接变结仇了。
陆瑶也后悔了,尤其是刚才差点被小玉杀害,她更是悔不当初。她早该知道的,太子阴险毒辣,听他的准没好果子吃。
“娘,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陆瑶轻轻拽着陆夫人的袖子,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发红,嫩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看起来可怜极了。
陆夫人是又心疼又头痛。小女儿长于陆家正盛之时,从小又得太子亲睐,还有个极为疼她的皇后姑姑,家里同辈的兄弟姐妹都让着她,把她给宠坏了。
以往犯了错,只要她挤挤眼泪,可怜兮兮地认错,家里人都会原谅她。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她这种任性妄为、自私自我的性格。是他们的错,他们没教好女儿。
不过女儿如今都嫁人了,便是想纠正她也很难,况且今天还有一场硬仗,时间紧迫,陆夫人也不跟她废话了:“瑶瑶,你听好了,你没有谋害过你婆婆,这事薛家不会提,你也将此事给我烂进肚子里!”
陆瑶震惊地看着她:“可是那老太婆会放过我吗?”
陆夫人失望地看着她:“你当你婆婆眼界跟你一样小?若不是她早有防备,你现在已经是一尸两命了。”
虽然事实摆在面前,可在陆瑶根深蒂固的成见中,许殊还是那个只会刁难她的恶婆婆,她不满地撇撇嘴:“她有那么好心?”
陆夫人听得冒火,想好好教教这个女儿为媳之道,可时间不多了。
她按捺下火气,装作没听到,说起了正事:“你给我听好了,待会儿进了宫,你就只管哭,喊疼,其他的不要多说,如果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说小玉在给你梳头的时候拿腰带勒住了你的脖子想害你,再问你,你就哭,千万不要胡说八道,更不要指证太子!”
“为什么?”陆瑶不解,他们今天进宫不就为了找太子要个公道的吗?
陆夫人心说,这不是怕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吗?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这个傻女儿啊,真要开了口,指不定就被太子给抓住了把柄,多说多错,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不过未免刺激女儿,待会儿犯糊涂,她还是轻拍着陆瑶的手哄道:“你只管哭,其他的事交给娘娘。你可一定要记住娘的话,不要乱说话,问什么你都掉眼泪就对了!不然回头,薛家将你送官,娘也不管你了。”
最后一句话实在太有威慑力了,陆瑶赶紧乖乖点头:“娘,我听你的!”
——
东宫这几日气氛有些低迷,原因是速来温雅以好脾气著称的太子有些阴晴不定,动辄易怒,摔碎了好几只瓷杯,稍有不如意就责罚宫人,导致宫人们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唯恐惹得贵人发怒。
旁人不知道缘由,东方先生倒是知道一些。
最近这段时日,薛家频繁招大夫进府,后来薛煦明又从云州匆匆赶回来。本以为是薛夫人不行了,结果后来又没消息传出来了。
没消息其实就是一种消息,薛夫人定然是化险为夷了,不然薛家早挂起了丧幡。薛煦明回京又快速离京就说明薛夫人没大碍。
处心积虑谋划了许久,还动了一颗重要的棋子,却什么目的都没达成,也难怪殿下心里不舒服。
这坏情绪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持续下去,时日一长,传出去到底有损太子一贯以来的温文尔雅的和善形象。
因而东方先生劝道:“殿下,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如何善后吧。薛家人丁不兴,家中仆人亦不多,都是忠心耿耿的老仆,以至于薛府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为防陆瑶供出一切,咱们有必要采取措施。”
提起陆瑶,太子很不屑:“放心,她不会轻易说出来的,招出了孤,她还要背上一个□□的骂名,只会比现在更惨,相反,她若咬死了不承认,还能撑一撑。她这人虽然蠢笨如猪,可在利己这事上却一直不傻。”
“殿下说得是,但就怕万一。”东方先生还是觉得除了这个隐患比较好。
太子思忖片刻道:“先生的顾虑也有道理,今晚安排人潜入薛府对小玉下指令吧。可惜了这枚好棋,不过她已变心,留着也无用。”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殿下,宫里来人传话,圣上召见,请您去长寿宫!”
“知道了。”太子隔着门应了一声,扭头对东方先生说,“孤去去就回。”
出了东宫,太子直奔当昭明帝的寝宫——长寿宫。
长寿宫在前朝多是太后的居所。
不过昭明帝好黄老之术,求长生之道,因而将皇帝的寝宫改成了长寿宫,寓意长寿,渴望不老不死。
因为常年炼丹的缘故,长寿宫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丹药味。太子很不待见这些老道士,觉得是他们蛊惑了圣上,让圣上沉迷炼丹之术,不理朝政,害得皇权旁落。
因此进殿,他的眉头就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领路的小太监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赶紧将其领到正殿:“殿下,请,圣上、皇后娘娘和诸位大人在里面等着你。”
太子一脚跨入正殿,发现圣上和皇后端坐于上,下方齐王和几位皇室宗亲居于左,右侧是薛煦州、陆夫人和陆瑶!
一看到眼睛红肿的陆瑶,太子心里顿时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的预感就应验了。
不等他行礼,上首的昭明帝就勃然大怒,厉斥道:“逆子,你干的好事!”
太子心中一惊,琢磨着莫非是他谋杀薛夫人的事情暴露了。
虽然心里惊惶,但他面上却不显,还异常镇定地跪下,不卑不亢地说:“儿臣犯了何错,请父皇明示!”
陆皇后听到这话,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温声劝道:“陛下,兴许这里面有误会。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以前最疼陆瑶那丫头了,又怎么会派人害她?”
太子听到这话觉得冤死了,是,他是动了除掉陆瑶的念头,但还没让下面的人动手,怎么这帽子就扣到他头上了?
是他干的他都不会承认,更别提不是了。太子俯首磕了一个头郑重道:“父皇,儿臣没做过此事,定是有奸邪小人害儿臣,请父皇明察!”
“你还不承认!来人啊,将人证带上来!”皇帝动了真怒。
下一刻,两个侍卫压着脸色苍白的小玉上来。
见是她,太子有些慌,目光一斜,瞟了陆瑶一眼,这才看到陆瑶脖子上的伤。
他心里一突,更觉不妙,莫非小玉真对陆瑶动手了?这颗棋子他安插得极其隐秘,陆府的人的人都半点没察觉,怎会暴露?他是给她下过命令,若陆瑶有一天危害到了东宫,她可以自行判断,便宜行事。
结果却是这样,不成器的东西,跟她那废物主子一样,事没办成,还给他招来麻烦。
脑子里百转千回,太子面上依旧镇定:“父皇,这不是薛大奶奶身边的丫鬟吗?跟儿臣有何干系?”
陆皇后拧着秀眉,又跟着应声:“是啊,陛下,你别上火,兴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先问清楚再说,别伤了你跟太子的父子之情。”
这话说得昭明帝颇感动,轻拍着她的手说:“皇后你就是太善良了。”
听到“善良”二字,太子和齐王眼底皆闪过一抹嘲讽。普普通通的秀女,不靠家族,不靠儿子就能荣登凤位,也就陛下觉得这位娘娘善良。若没她鼓动,怎么会有今天这场好戏。
不过现在不是跟陆皇后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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