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都
作者有话说:
我承认,中秋节我偷懒了555
中午十二点应该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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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昨天阮觅绑着了阮奉先把他扔在柴房外,她也知道自己出门后阮奉先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叫人来解开身上的绳索,所以回去后得知阮奉先歇下了,阮觅也没有惊讶。
至于阮奉先没有带着人堵在门口喊打喊杀,府内仆从也都井然有序做着自己的事情,好似昨日之事不过是小梦一场,这样的粉饰太平的行为,阮觅只是笑了笑。
咬了人的蛇缩回脑袋,自大地认为没有人找得到它,也没人敢回身去找它的时候,简直愚蠢得可笑。
不过昨日同阮均衣说过要将东西送去清水巷,于是阮觅回到阮家后也只是稍微洗漱一下,换了身衣裳便又坐着马车,带着东西出去了。
她在车内闭目养神,等冬叔停下马车轻声告诉她到了的时候,阮觅才睁开眼。
眼中清明,不存胧色。
“麻烦冬叔了。”她抱着东西下车,很快便被眼熟的婆子带着去了里面。
穿过中庭花苑,在晨间朦胧的雾气里,有一道人影站在一丛几乎有人腰身高的山茶花旁,听到声响便转过头来。
看着阮觅,眉眼都是笑。
“阿觅来了。”
阮均衣穿着直缀,浅淡的颜色,同身旁盛开的一朵朵白山茶花好似融为一体。在这种秋日的早晨,他发间占了些露水,脸色也因为受了寒较之以往更为苍白。
阮觅目光落在他身上厚重的回转旋纹直缀衣上,没有特意去问他觉不觉得冷。而是一边抱着礼物,一边搓了搓自己的手,很是自然地抱怨道:“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早知道我就多穿些出门。”
见她这样说,聪慧如阮均衣怎么会听不懂?
于是笑着摇摇头,从善如流进到屋内。
有侍女走过来接过阮觅抱着的匣子,阮均衣的视线便顺势落在那匣子上。
形制长瘦,加上侍女抱着时双手用力的动作,约莫也能猜出来是什么东西。不过他眼中还是露出些期待,类似于孩童得到礼物的纯粹雀跃。
阮觅跪坐下来,想到刚才在门口看到的马车,随口问道:“等会儿伯母是要出去?”
不然不会早早地就备下马车,只等人过去就能走了。
阮均衣倒了杯茶,氤氲水汽顺着茶杯往上缭绕,绕成一团白色的雾气。
他手背轻触,觉得温度适宜,便将这杯茶送到阮觅面前,“暖暖手。”
之后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才不慌不忙回答阮觅的话。
“给我备下的。”
阮觅捧着茶杯的手一顿。
是了,阮均衣很少离开明华寺,就算回鳞京,待得最久也不过是两三日。
她敛了眉,但很快又笑起来,“看看这份礼合不合你心意?”
一旁站着的仆人将桌案上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才将阮觅带来的匣子放上去。
在阮觅期待的眼神里,阮均衣伸出手,即将打开匣子时阮觅眼睛都微微瞪大了,他却好整以暇地将手收回,拿着帕子擦拭指尖。又在阮觅郁闷的神色中光风霁月神色正经地解释一句。
“阿觅送我的东西,自然是要郑重些打开的。”
净了手之后,才真的打开了匣子。
里面的东西与他猜想的一模一样。
古琴。
阮均衣十指拂过琴面,指尖微动,便有宏大凝重之音传出。
听到这声音,阮均衣心中便知晓这琴身是水曲柳的。视线顺着琴身再往下,看到琴身边缘处有一小洞,穿着一条红色丝绦,末尾缀了块暗红色的小木牌。
上面刻着东西。
阮均衣兴致颇高,指尖一勾,便将那木牌平整放在桌案上,认真看起来。
也是与琴声一样的水曲柳,只有人掌心一半大,上面刻着有些歪的一个“衣”字。
很显然,这是阮觅亲手刻的。
阮均衣将木牌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眼中笑意更甚。
“我很喜欢。”
阮觅挠了挠脸,虽说送出去的东西心意是最重要的,自己动手做也是难能可贵。可是那样歪歪扭扭的刻字送出去,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听到阮均衣的话后,她还是有些别扭。
“你喜欢就好。”
阮平左与谢氏带着阮宝珠阮宝璃走过来,只是没有进来,站在门外笑着看向他们。
是来送行来了。
虽然明华寺就在鳞京外的明华山上,可是阮平左与谢氏因着各种原因极少过去,他们也都是冷静理智的类型,不会一得空便过去与阮均衣相聚。
所以阮均衣这一回明华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下来。
他们便带着两个孩子来给阮均衣送行。
“父亲,母亲。”阮均衣起身走出去。
阮宝珠扁着嘴一把抱住他,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兄长就不能不走吗?那寺庙里有什么好玩的,为什么不在家里陪我们?”
她身量矮,只能抱着阮均衣的腿。说话时不曾抬头,只是将头埋在衣服里,闷闷不乐。
小孩儿有太多不懂的事情,也不理解为什么她可以一直待在家里,兄长却要住在寺庙,连家也很少回。
是有谁威胁不让兄长回来吗?!
小孩儿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抱着兄长的手顿时更紧了。
谢氏听到阮宝珠的话后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些落寞,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像往常那样温雅娴淑笑起来,要去同阮宝珠讲道理让她松开手。阮均衣却将手落在阮宝珠头顶,在她懵懂抬起头看他的时候,蹲下身与她平视。
“我可以留在家中陪宝珠玩,但是会很不舒服。这样,宝珠还想让兄长留在家中吗?”
谢氏一直不愿意直接说出来的事情,被他轻描淡写地当成选择题摆在阮宝珠面前。
坦然,认真地与年仅六岁的阮宝珠讲述自己不能留在家中的原因。
不曾因为阮宝珠年纪小便敷衍她。
面对兄长的提问,阮宝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以前脑中没有想过很多的事情,仅仅是吃与睡,父亲休沐时缠人的功课,这三样便几乎耗尽了她所以的思考能力。
身体不好,便要喝很苦的药,人也很难受。
这是阮宝珠以前对于生病的所有看法,现在却多了一条。
人生病,便不能回家。
她有些难过,但垂下脸后很快又弯着眼睛松开手,故作轻松,“宝珠现在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不需要兄长陪我玩了。”
若是忽略她一直抖动着的嘴和开始吸鼻涕的声音,大概还真能叫人相信。
阮均衣没有戳破她,温和地将她头上被自己摸得有些歪的发髻理了理,“对啊,宝珠已经长大了。”
一边的阮宝璃从谢氏身后探出头来看他,阮均衣便也笑着,故意做出要去弹她额头的动作,于是阮宝璃很快又机警地缩回了头。
谢氏掩盖住眼中的伤心之色,笑道:“你莫要逗她,仅这一日的功夫,你看宝璃都不愿与你亲近了,见了你就躲。”
阮宝璃年幼,不怎么认得阮均衣。
昨日阮均衣回来,她便看新奇事物似的凑到阮均衣面前,明明离得很近,却还是要找个遮挡物挡在身前,然后探出头打量他。
阮均衣总是故意伸出手做出要弹她额头的动作,逗弄得现在阮宝璃一见他伸手就往后躲。
被母亲这般说,阮均衣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眉眼柔和地蹲着身任由母亲唠叨。
阮觅站在一旁,她一向没有参与进旁人和睦氛围里的爱好,只静静在那儿听着他们说话。
在听到阮宝珠问阮均衣为什么不能留在家中时,她没忍住移开了视线。
而之后阮均衣的回答,则让她手指慢慢攥紧裙褶。
本该是如苍鹰翱翔于天际的人,却因着沉疴囿于一间窄小的寺庙。
旁人说到均衣公子,称赞他的天资与样貌后,时常还要惋惜一句“可惜身体不好,恐寿数不多”。
阮觅有时会想,十几年如一日待在明华寺时,阮均衣是如何透过寺庙简陋的窗棂看着外面的。
或许有时他也会静静一个人待在后山,找一株看起来很好爬的树。撇开旁人眼中端庄温润的公子模样,笨拙地一点一点地爬上去,然后坐在枝桠间阖眼小憩,又是半日。
孤独,寂静,无望。
有人在病痛中怨天尤人,逐渐失去以往所有的东西。
阮均衣却不同。
他会当着幼妹的面很认真地解释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得待在寺庙里。
他承认病痛是身体中的一部分,不排斥不抵抗,也不觉这是阻碍他,束缚他的东西。
有着远超常人的淡然。
同阮宝珠说完话,阮均衣又看向阮觅。见她站得远远的,想到接下来的事,阮均衣故意没叫她过来,而是在她看过来时温声道:“我走了。”
阮觅一愣,也不再站在原地了,一同过去目送他上了马车。
进了车内后,阮均衣掀开窗牖处的帷帐,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阮觅。
“若是有什么不懂的,或是心里有令你难受的事情时,便到山上来找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