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上都
这些日子,阮觅只要待在阮家,阮祈便会过来同她说些及笄礼的事情。
他一会儿纠结这个人要不要邀请,一会儿又觉得先前准备的东西不够好,让阮觅帮着想想。
终归是自己的事情,阮祈这么忙活,阮觅也不好意思。
但她老老实实当了好几日的工具人后,才发现阮祈竟是故意的。
一些压根不需要纠结的小事,他也拿到阮觅面前故意逗她。
得知真相后,阮觅愤而出走。
去的自然是崔颜如今借住的寺庙。
一如当年,离开家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地方便是崔颜所在之处。
……
进去后往桌子上一趴,面前依旧被推过来一碟糕点。
香气瞬间钻进胃里,勾得人忍不住多闻几下。
阮觅抽了抽鼻子,今日却没有心情吃东西。
她以前吃的欢,倒不是真的贪嘴。
只不过是小时候饿多了,见着东西便喜欢往肚子里塞。有些时候不吃些东西,心中总涌上不安和焦躁。
如今的生活也不似当初那般苦兮兮的,她那个习惯却是改不过来了。
但为了不让翠莺她们看出来什么,索性装作自己是个贪嘴的。
崔颜显然很清楚,每回递到她面前的糕点分量都不算多。
能满足口齿间咀嚼的欲望,让人生出心安感。也不会占据胃的太多地方,让阮觅吃不下别的东西。
寺庙里甚少栽种花树,崔颜这偏僻的房间前却有一株梨树,开得茂盛,一树雪白。
风绕了一圈又从窗子吹进屋内,带了一阵甜香。
是梨花的香味。
看着面前少女趴在桌子上恹恹的模样,崔颜将糕点拿开。
他今日还是穿着僧袍,一身雪白。与窗外白梨花一样,在春日暖阳中安静生长。
鸦青色长发未全部束起,被一根木簪挽了一半起来,还留下一半在微风里摇曳。
那张脸在梨花春日里更显得清冷。
只是面色平静又温和,似那雪水尚未完全融化的溪流。
在暖阳下镀了一层金辉,让人觉得触手温热。但真伸出手去触碰时,便会被溪水中夹杂的残雪冻得一个激灵。
叫人从此明白,什么叫做保持距离。
他将糕点放到一边儿去,在回来时,慢条斯理将宽大的袖口卷起。
“来扳手腕。”
仅这一句话,刚才还无精打采的人立马从凳子上蹦起来,一扫颓废,眼中战意升腾。
话还没说就开始挽袖子,挽好后将手肘往桌面上重重一放。
“来!”
完全没有给崔颜后悔的机会。
多年前的比赛,曾以平局落幕,此后四年不再相见,便一直没有分出胜负。
四年后重聚,正是时候。
谁也没有提起往事,却又都知道对方想的是什么。
阮觅跃跃欲试,眼睛发亮。
早在去年,她便提起过这件事情。
当时崔颜却说男女授受不清,拒绝了阮觅的邀请。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他敢提,阮觅自然不会怂。
待数完三二一。
阮觅立马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将她的手往外侧压。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阮觅连慌张都没有,很是淡定地笑了笑,猛地发力。
对峙的局势仅仅维持了片刻,阮觅很快便占据了优势。
她的手指纤细,手掌也小,被崔颜包裹在手心里,看起来柔弱无害得很。
此时却以旁人吃惊的力道将崔颜的手不紧不慢地往内侧压下去。
“砰——”
崔颜的手被压在桌上,阮觅胜。
她快活地吐出口气,眉眼张扬。
“许久没试过,有些生疏了。”
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让人有些手痒。
崔颜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会儿,还虚虚握了两下,似乎在感受这只手的力气,想不通为什么败得这么快。
见他这样,阮觅以为崔颜不甘心,故作大气道:“没事儿,看在咱们的关系上,再给你三次机会。”
还故意伸出三根手指冲崔颜晃了晃。
“来不来?”
“来。”
崔颜再次迎战,但最后的结局还是一样,没有出现所谓的反败为胜。
赢了后,阮觅兴冲冲地站起身四处张望,还一个劲的用眼神暗示崔颜。
崔颜沉默一下,往摆放笔墨纸砚的地方走去,再回来时手上拿着墨与笔。
笔上已经蘸满了墨水,只待启用。
他将这些放在阮觅面前,随后便坐下,闭着眼将脸微微往前倾。
颇有些认命的意思。
头发被尽数撩到后面,露出干净的一张脸。
额头,鼻尖,下巴,甚至耳垂,都透着玉色。
在那玉色之中,浅色的唇与墨色的眉,还有秀气的睫毛,便越发显眼。
此时那睫毛有些颤,好似对于未知有些彷徨。
不得不说,这是一副好相貌。
宛如玉石,不可触碰。
要是旁人来,或许忍不下心往那脸上落笔,可站在崔颜面前的是阮觅。
从小时候就蠢蠢欲动,想要在崔颜脸上动笔的人。
她瞧着崔颜还在颤个不停的睫毛,难得发了善心,同他说话转移注意力。
“明日就是嘉时宴了吧?”
崔颜轻轻应了声。
阮觅又道:“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
崔颜声音平缓地回答她:“我并未收到邀请。”
这倒是阮觅没有想到的,她以为崔颜已经收到请帖了才会说这件事。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区区嘉时宴而已。
她手上不停,也不再忌讳这件事,更为坦荡问道:“你觉得今儿下午,他们会派人过来送请帖吗?”
那张玉色的脸,逐渐染上墨痕,睫毛的颤动却慢慢停歇。
他任由那支笔在脸上作怪,姿态从容,“不会。”
崔颜的猜测一向准确,极少出错。他说不会,那就肯定是不会了。
于是阮觅没有再说去嘉时宴的事。
“听闻举办嘉时宴的那几个人,都是今年会元的热门人选。不过,我倒是觉得你更有可能。”
“若不是,怎么办?”
“那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心里的会元就好了。怎么样?够意思吧!”阮觅弯着眼睛放下笔。
“好了,睁开眼睛吧。”
房内没有铜镜,不能让崔颜欣赏自己此时的模样,阮觅大为遗憾。
而崔颜就顶着那一脸的涂鸦,姿态清雅,丝毫不受影响。
他好像被阮觅的某句话触动,有一会儿没有说话,显得沉默。
在阮觅看过来时,才道。
“应当是前三。”
“前三?你说的是会试前三?”阮觅震惊了。
会试有多难她是知道的,方才说崔颜是会元,不过是她的祝福。
现在崔颜却告诉她,他会是前三。
崔颜的预测很准,他没有把握的时候不说。一旦说出口,便代表着他有极高的把握。
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不行,得镇定,得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