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淮晓色
管事捂着手,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大人明鉴啊,草民只是个小小的管事,主子的名讳怎么可能告诉草民呢!”
林知州想想也是,亲自带管事和几个婢仆去认了卫阚的相貌,让他们在口供上签字画押,然后重新翻阅了户籍册,把卫家人有关的几本户籍册挑出来,又赶到了晋阳公主府。
“是哪个?”景曦耐心地听林知州说完,才问道,“对了,没有惊动其他人吧。”
林知州立刻道:“公主放心,臣已经敲打过了那些下仆,让他们守口如瓶,还留了人暗中守在庄子附近,一旦卫家来人,也可以及时应变。”
见景曦满意点头,林知州又翻了翻户籍册:“据口供交代,卫阚和卫家三爷有关,那他的真实身份,应该就是这个人。”
景曦垂眸看去,那一页户籍册上的名字是卫怀川。
卫家如今年轻一辈从‘怀’字辈,卫怀川正是卫三爷的庶子之一,按户籍上的年龄来看,如今正好三十岁。
景曦指着户籍册道:“他原名叫卫川,这名字是后来改的,为什么?”
林知州道:“公主有所不知,这卫怀川原来是个外室子。”
说到此处,林知州面上微显出几分骄傲来:“臣自然不是只凭几句口供就胡乱选中了这个卫怀川——其一,卫怀川母亲姓周,正与周平山同姓;其二,周氏原本是卫三爷养在府外的外室,地位卑贱,一直到十七年前,卫怀川都十三岁了,周氏也人老珠黄,卫三爷却偏偏这时候力排众议,将周氏母子接进了府中,又将卫川改了名。”
林知州接着道:“臣来这里为官之后,也曾经听人笑谈起卫三爷这段往事,只道他情深义重,对一个人老珠黄的外室还颇多怜惜,但如果说……”
景曦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周平山那个时候刚进入吏部,卫三爷是发现周氏前面这个儿子有出息,有心拉拢他,才抬举周氏进门的。”
林知州抚掌笑道:“公主英明,其三,就是这个卫怀川很少在人前露面,至今都没有他娶妻的消息传出,卫三爷也从不在外提起他,如果他就是卫阚,这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并且。”林知州又补充道,“为了防止万一,臣已经‘请’了一个卫家本家的人过来,他会证明卫阚就是卫怀川的。”
景曦扬眉,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知州一眼。
他这是早就准备好要将卫阚和卫家钉死了啊!连嫁祸的人证都准备好了。
卫阚是个江湖人,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卫家也是建州当地有名的世家,本来就对外室子心有芥蒂,再加上他‘不务正业’跑去江湖上,卫三爷会喜欢这个儿子才是怪事。
齐朝老牌的世家最重血统,在家业继承的问题上,宁可从族中过继子弟,都不愿意传给外室子——因为外室所生的孩子很难保证血统。卫三爷当年将外室母子认回家中,才会成为一桩不大不小的笑谈。
——因为卫三爷看重的不是周氏母子,而是当时进入吏部的周平山。
原本不清楚卫阚真实身份时,景曦和林知州对着卫家上下嫡庶数千人无计可施,但有了一个突破口,立刻就能抽丝剥茧,将其中破绽拨的干干净净。
景曦沉吟道:“很好,事不宜迟,云秋,你去发下请帖,今晚就请卫家家主和卫三爷过府一叙。”
林知州惊讶道:“这么急迫?”
“事不宜迟。”景曦道,“只能趁卫家人不知情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否则万一走露了风声,他们今天夜里就开祠堂把卫怀川除族怎么办?”
“还能这样?”林知州瞠目结舌。
林知州虽然一直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有一个优点,对膝下一双儿女十分疼爱,看得像是眼珠子一般。在他的心里,为了避祸将儿女逐出家门,那简直不是人干的事!
景曦道:“卫家又不缺这一个儿子,世家大族最在意家族利益,不要说庶子,就是嫡脉嫡子也是说扔就扔——林大人,你和楚家关系不错,你悄悄打探一下,楚家有没有识得卫怀川的,请一个过来。”
既然晚上就要发难,现在也就没必要处处束手束脚了,就算走露一点风声,卫家也应变不及。
——除族是要走一套完整繁琐的程序的,就剩下不到两个时辰了,卫家人总不能拿根笔过去把卫怀远名字从族谱上划下来。
林知州应了一声。
景曦道:“届时你记得邀请唐巡检使一起来。”
林知州:“臣明白!”
景曦温声道:“这些日子你也颇费心思——本宫记得你那姑娘今年九岁了?”
林知州连忙道:“是,臣那小女到九月就该满十岁了——那么大一个姑娘,还整天出去野,不成个体统!”
嘴上责骂,但林知州提起女儿时,眼里却全是慈爱。
景曦也不点破,只道:“过些时候本宫伤好了,就在公主府里设宴,到时候叫她过来玩。”
林知州闻言大喜,连忙道:“公主垂爱,臣不胜感激!”
且不说林知州本来就是晋阳公主一党,在这建州之中,像景曦这样的皇帝嫡女,天潢贵胄,就是真正高不可攀的人物。不要说林知州,就是建州当地有名有姓的家族,也没几个不想和晋阳公主拉上关系的。
如果不是景曦在进晋阳城当天,就说自己伤势未愈,闭门谢客,恐怕每日递进公主府求见的帖子都能把门房塞满。
景曦笑着摆手:“还不快去。”
林知州雀跃地离开,看那轻捷的脚步,应该是迫不及待去拉唐巡检使下水了。
---
京城柔仪殿
“娘娘。”裴夫人朝柔贵妃行了个礼。
柔贵妃赶紧让裴夫人起身:“夫人不必多礼,快坐下。”
柔贵妃始终觉得裴夫人身上有一?琉璃般苍白清透的易碎感,哪怕裴夫人并不是弱柳扶风类型的美人,然而柔贵妃看见她,就担心她磕着碰着。
裴夫人面上浮起一丝客套的笑来。可能是因为不常笑的缘故,那笑容美丽而虚假,浮在表面,看上去十分不真实。
“妾此次进宫,是为了请娘娘将妾给云殊的书信捎往晋阳。”
柔贵妃笑道:“夫人来的正巧,皇上和本宫的信正准备今晚之前送出去,若是夫人再来晚半个时辰,怕就来不及了。”
景曦临走前将京中传信的一条渠道交给了柔贵妃,但那是用来秘密传送急讯的,轻易不能使用。柔贵妃平日里给景曦写信,最快的就是夹在熙宁帝的信里面一起送出去。
裴夫人将信呈上去:“有劳娘娘了。”
她带了个盛信的锦匣来,信装在匣子里,柔贵妃看不出里面装了几封信,只觉得应该不少。
柔贵妃令宫女接了锦匣,又留裴夫人多坐一会。然而裴夫人委婉而坚定的拒绝了,执意要尽早回府。
“好大的架子!”小宫女不忿地嘟囔,“她是相府夫人,咱们娘娘还是摄六宫权的贵妃呢!娘娘留她坐一会,她连面子也不给!”
“少说两句!”柔贵妃轻斥一句,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裴夫人走了才好呢,她留下来坐,本宫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看她那不沾人间烟火的样子,像是要成仙,本宫看见她那冷冰冰的表情,总疑心她是不是对本宫不满。”
大宫女兰亭亲自将裴夫人送到宫门处,好一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拧着眉头,在柔贵妃耳边说了几句。
“六公主?”柔贵妃蹙眉道,“谢云殊都已经不在京中了,她还不死心?”
“也不是。”兰亭犹豫了片刻,道,“奴婢觉得六公主倒是小事,她跑去裴夫人出宫的路上,无非自取其辱罢了,裴夫人见了礼就走,根本一句话都没和她多说,奴婢担忧的是贤妃。”
柔贵妃秀眉拧紧:“太子都禁足了,顾贤妃还想作什么妖?要不是她生了太子,焉能容她得意那么多年?”
她冷哼道:“若不是姐姐当年不愿意再生育,太子之位也轮不到她的儿子!”
景曦是宣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独生的女儿。当年宣皇后生下景曦之后,一看是个公主,宫内妃嫔纷纷松了口气,辅国公府更是立刻派国公夫人进宫,劝宣皇后立刻再生个嫡出的皇子。
宣皇后压根没搭理他们,客客气气把母亲送出了宫,表示自己生一个女儿就已经是过了道鬼门关,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再去赌一个儿子。
宣皇后觉得自己培养女儿也能争夺大位,辅国公府可揣测不出宣皇后的心思。那时候柔贵妃年纪还小,辅国公另外从府里扒拉出来个庶出的女儿,就要塞进宫里去帮宣皇后生儿子。
这也是宣皇后和辅国公府矛盾的最初起点。
柔贵妃和宣皇后同心同德,同样对景曦有非同一般的自信。但这不妨碍她看不顺眼太子:“贤妃真当自己生了个太子,就是未来的太后了——太子算什么,姐姐当年不屑要的位子,她倒是紧赶慢赶生了个儿子占住了。”
殿里全是柔贵妃和景曦的亲信,兰亭也不劝,柔贵妃越说越起劲:“她以为孩子是蘑菇?下场雨自己就长起来了,养子不教,现在她宝贝的儿子禁足了,女儿不知羞耻,还想跑去和昭昭抢驸马——她们母子是不是一脉相承,我们宣家女儿不在乎的东西,她们恨不得驾着马车来抢!”
“咳咳咳。”兰亭轻咳几声,示意柔贵妃适可而止,别落人话柄,才又低声道,“娘娘,宫外那位传口信来了,说是她没有几个月好活了,想求公主履行诺言,将她葬回家乡。”
柔贵妃一怔:“哪位?”
还不待兰亭提醒,她自己就想了起来:“郑启祥的夫人?”
“是。”兰亭道,“娘娘要不要在信里跟公主提上一句?”
柔贵妃犹豫道:“现在京中郑启祥之死的风头还没过去,昭昭现在和她产生牵连太危险。”
她几番犹豫:“本宫想想,让本宫再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小谢现在看上去一直是靠脸在刷老婆好感,但是他其实不是只有一张脸能看的哇!他如果没嫁进公主府,本来是要去当名士的,才华什么的都有。
他现在显得有点菜,是因为环境不允许他出头。如果小谢表现的大出风头走到哪里都摆出一副谢家麒麟子的派头,那就有收拢势力的嫌疑了,他不喜欢那样,景曦也不会允许他那样。今年进了公主府,明年就能去上坟。
再过两章小谢就要展现一下他其他方面的才能,惊艳一下他老婆了!
第31章 鸿门宴 ·
“一樽春拿上来。”“那边的插瓶换一个缠枝雪瓷的。”“快快快来个人帮忙!”
花厅里婢仆忙忙碌碌往来如云, 云霞站在廊下,作为晋阳公主身边得用的一等宫女,她当然不用亲自动手, 只要站在这里监工就好。
“把那套碟子收起来!”云霞叫住捧着黑底红纹花鸟瓷碟子的侍女,“换套雪瓷过来, 今夜公主要请的是建州卫氏的人,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让这些土包子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气派!”
建州卫氏在建州晋阳称得上是顶级门阀,但放到景曦眼里, 还真不是什么大人物。要不是他们在建州经营的时间太长,景曦又不好大动干戈,她对付卫氏的手段会更暴烈。
因此今晚虽然是一场招待卫家的鸿门宴,景曦还是命人好好布置,力求在世家最引以为傲的风雅气韵上压他们一头,先给个下马威。
为此,谢云殊先是封院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景曦劝说取消了,然后又被拉去为如何布置花厅全方面的提了建议。
——毕竟他就是齐朝最顶尖世家襄州裴氏养大的外孙,风雅文思天下闻名, 做这种事简直是手到擒来。
“云霞姐姐。”一个侍女外面过来,满面急色, “一樽春库房里没有了,能换成其他的酒吗?”
“没有了?”云霞讶异道,“我去问问公主,不该没有的。”
她还没走出几步, 就听一道女声传来:“什么没有了?”
云霞一抬头,只见景曦和谢云殊并肩而来, 从回廊边转了过来。
云霞连忙道:“殿下,原本备的酒是一樽春,但是刚才去库房里看的时候没有了。”
景曦露出了和云霞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没有了?”
一樽春是京城名酒,景曦上路往晋阳来的时候一共带了十坛子。上次招待林知州和唐巡检使用了三坛,还剩七坛全放在库房里。
“酒能长翅膀飞了?”景曦道,“……慢着,库房这几日都有谁进去过?”
那方才去库房拿酒的侍女看过了登记的簿册,立刻报了几个人名出来,末了道:“还有楚大人临行前进了一次库房。”
楚霁身上有个正经官位,虽然不高,也够格被称一声大人。对他的称呼也乱,楚公子楚大人叫什么的都有。
“呵!”景曦冷笑一声,“楚枕溪拿了什么东西出去?”
侍女道:“回殿下,那册子上没记。”
景曦摆了摆手:“回头去添上一笔,记上楚枕溪拿走了七坛子一樽春,你们再去库房里找找别的好酒拿出来就是了。”
侍女应了一声,匆匆拿酒去了。
眼看云霞还在一边站着,景曦道:“好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盯着?”
上一篇:基建狂魔当领主
下一篇:女神殿下每天都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