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彩的白纸
黄达嘿嘿一笑,道:“男人哪有不喝酒的?小酌怡情!”
说罢,便跟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向主桌走去。
村正端着一杯酒,笑容满面地过来:“夜公子,来来来,老朽敬你一杯!”
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多谢夜公子和董姑娘的救命之恩!”
“是啊!没有他们,咱们现在还回不来呢!”
“一杯薄酒,略尽心意!”
夜屿眼皮跳了跳,没说话。
尹忠玉眼看着热闹,低声与莫山道:“以前大人在宫中参加夜宴,连梁王敬他,他都不肯给面子……一会儿这村正,只怕要哭着回去。”
这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莫山无奈地笑了笑,小夜只怕从没喝过酒。
众人挨个说完了感激和吉祥话,端着酒杯,一脸期盼地看着夜屿,见夜屿毫无回应,都有些疑惑。
舒甜偷偷看了夜屿一眼,夜屿长眉微蹙,薄唇微绷,似有不悦。
舒甜站起身来,淡笑着道:“诸位,我家公子身子不适,不宜饮酒,不如由我代劳了罢……”
说罢,她便端起了眼前的酒杯。
村正喝得有些飘飘然,笑起来:“董姑娘别急,我们敬完夜公子,再敬你!哈哈哈哈……”
黄达笑道:“董姑娘,村正家的酒是自己酿的,后劲儿猛地很,可不适合姑娘家!”
舒甜一笑:“无妨,公子的那杯,就由我替了。”
说罢,她抬起酒杯,往唇边送。
忽然,舒甜纤细的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
舒甜抬眸,有些诧异:“大人?”
夜屿:“不必。”
说罢,便直接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水火辣辣的,绕过他的唇舌,途径咽喉,流向胃腹。
引起胃腹一阵战栗。
夜屿眉宇微动,一瞬过后,才平静下来。
“哈哈哈!夜公子爽快!”村正抚掌大笑,众人也配合着,清空了杯中酒。
他们还待再敬,莫山急忙走过来,沉声道:“村正,夜公子确实不能再喝了,还请各位见谅。”
他的语气有几分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村正愣了愣,酒醒了两分,茫然点点头,带着众人回去了。
舒甜连忙扶着夜屿坐下来,她眼神关切,小声问道:“大人……有没有不舒服?”
她的手指自然而然拉住他手臂上的衣襟,仿佛不得到答案,便会一直这般看着他。
夜屿目光微顿,低声:“没事。”
舒甜蛾眉微拢,嘟囔道:“大人不该抢我的酒,你胃腹不好,尚不能断药,怎么能喝酒?”
她眼神清清亮亮,嗔怪中带着一丝担忧,红唇微噘,柔泽丰盈。
夜屿收回目光,反驳:“那本就是敬我的。”
莫山听见两人的话,忍不住笑了笑,他打圆场道:“董姑娘平日饮酒吗?”
舒甜抬眸看他,笑道:“我爹爹喜欢酿酒,我偶尔会陪着他小酌一两杯,尝尝鲜。”
尹忠玉有些惊讶:“你还会喝酒?”他打量一下舒甜,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完全不像能喝酒的样子。
舒甜抿唇一笑:“算不上能喝,但一两杯没什么问题。”
话音未落,夜屿忽然站起身来。
他苍白的面上,微微有些泛红,但语气还是清清冷冷:“你们继续,我有事先回房了。”
村正老早就为他们几位准备好了客房,用度一应俱全。
夜屿说完,便转身离去。
众人都有些错愕。
尹忠玉浓眉拢起来:“大人是不是生气了?”
莫山也有些疑惑,但他摇头:“不至于!”
吴鸣盯着夜屿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他低声道:“你们慢慢吃,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尹忠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吴鸣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客房中,灯火如豆。
吴鸣面色冰冷地坐在桌前,眉毛皱起,似乎有几分痛苦。
他缓缓解开外袍,衣衫滑落,露出的肩背上,有一个掌印。
吴鸣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牵动了身上的内伤,他吃痛地“嘶”了一声。
风声微动。
吴鸣刹时面色一变,一把拉起衣衫,闪身转头:“谁!?”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颀长清瘦的身影,缓缓走出来。
吴鸣神情微震:“夜屿大人……”
夜屿凝视他一瞬,眼神变幻莫测。
吴鸣抿了抿唇,沉默下来。
灯火影影绰绰,有些摇摆不定。
夜屿淡声:“你可有什么话说?”
吴鸣垂眸,半边脸融进黑暗里,低声道:“属下不明白,大人想让我说什么?”
“何必再装。”
夜屿语气冷然,和平时清清淡淡的口吻,很是不同。
吴鸣面色一僵。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原来大人都知道了。”
夜屿凝眸看他,吴鸣终于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平静道:“是我。”
夜屿眼眸微眯,看向吴鸣的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
就在吴鸣突然提到,他想留下来守船之时,夜屿便察觉到一丝异样。
吴鸣自从进了锦衣卫指挥司,一直以来,勤勤恳恳,对任何公务都来者不拒,非常积极。
他这是第一次跟夜屿外出办公,按照他以往的做法,定然什么都要冲在前面,把尹忠玉比下去才罢休。
但这一次,他却主动放弃了表现的机会。
吴鸣勾唇,低声问:“大人是何时发现我的?”
夜屿淡声道:“待我们潜入山洞,发现兵器厂所有的人都在几日前撤走了,说明他们已经提前收到了风声。”
放到那两名巡逻人之时,夜屿心里已经起疑,怀疑身边人里,有内鬼。
舒甜身家清白,他查过,一定不是她。
莫山与他相交多年,十分可信。
余下的,便只有尹忠玉和吴鸣了。
当夜屿带领众人回到船上,却发现吴鸣不在时,顿时心里一沉。
此刻,吴鸣站在夜屿对面,淡淡笑了起来。
“事已至此,大人,动手罢。”
吴鸣闭上了眼,面上有一丝如释重负。
夜屿定定看着他:“为何?”
吴鸣不语。
夜屿替他回答:“为了镇抚使之位?”
吴鸣一愣,睁开眼。
他面色有些不自然,仿佛隐蔽的心思被戳破,有些难堪。
夜屿语调平缓,字字清晰:“一直以来,你都很介意自己的出身,能升至千户,对你来说,已经十分不易,你担心自己在锦衣卫指挥司,再没有出头之日,便做了两手准备……一面为锦衣卫指挥司做事,一面投靠了旁人……我可有说错?”
吴鸣面色煞白,他嘴唇微颤,眼神暗了几分。
吴鸣深吸一口气,开口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话。
“不错,我确实忌讳自己的出身……看看我身边的几位同级,尹忠玉出身锦衣卫世家,与指挥司的关系盘根错节,有什么好事,总是先轮到他;范通通出身名门,经过家族举荐,轻而易举进入了锦衣卫指挥司……可他不过就是个酒囊饭袋!付贵……他倒是有几分本事,可总是目中无人……他们却都能领到好差事,我这半年,却只能留在锦衣卫指挥司里整理案牍……”
吴鸣越说越激动,把几个月来心中的不平,都发泄了出来。
连他自己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站在夜屿对面,将这些不可见光的想法说出来。
夜屿看着他,良久。
“吴鸣,你母亲的病如何了?”夜屿语气轻轻,仿佛随口问了句家常。
吴鸣愣了愣,下意识道:“常年卧床。”
夜屿微微颔首,又道:“你夫人,还有几个月便临盆了罢。”
吴鸣面色顿住,愤愤不平的神色中,多出一丝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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