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彩的白纸
夜屿看着他,肃然道:“你确实与他们不同,尹忠玉是家中幼子,尹家人丁兴旺,而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
“你的孩子即将降生,你也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吴鸣不可置信地看着夜屿,心头震动不已。
他只觉得自己一直坐冷板凳,高傲如他,从来未曾想过这些。
夜屿继续道:“你只看到他们的风头,可知道他们付出的艰辛?忠玉去抓梁潜余党之时,差点被人刺中要害,命丧黄泉;范通通精于探查,在古墓中一待就是一个月;付贵擅长追踪,十天脚程的路,他七天便赶到,回来之后,双脚不能下地。”
夜屿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见仁见智。你觉得他们抢了你的机会、你的风头,换个角度想想,你吴鸣又凭什么获得如此多关照?凭什么身在千户之位,却过得最平稳、安全?”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叫吴鸣从头浇下。
他整个人彻底呆住,浑身发颤。
吴鸣喃喃:“我……我从未想过这些……”
他的心里似乎有一把刀,狠狠绞着他。
震惊,羞愤,惭愧,怅然,一起涌上心头,五味陈杂。
吴鸣恍惚间,目光落到随身的绣春刀上……
第70章 醉。
吴鸣凝视着眼前的绣春刀。
这把绣春刀,还是他升任千户之时,夜屿亲手传授给他的,佩戴了不到两年时间。
吴鸣轻轻抚摸一下绣春刀,眼神中似有一丝不舍。
灯火扑扑地闪着,吴鸣面色灰败。
他沉声道:“多谢大人这些年的照顾,大人的恩德,吴鸣唯有来世再报了!”
说罢,他“唰”地一下抽出绣春刀,刀光雪白,刹时照亮他的脖颈!
“叮叮”两声,另一把绣春刀不知何时出鞘了,一招便打落了吴鸣的绣春刀。
吴鸣本就收了内伤,手肘被击得剧震,自然而然退了两步。
他回过神来,有些错愕地看着夜屿,喃喃:“大人……我实在无地自容,唯有以死谢罪……”
夜屿定睛看他:“有勇气去死,却没有勇气补救?我真是看错你了。”
吴鸣愣了愣,夜屿一向是个眼里进不了沙子的人,背叛于他来说,自然是死路一条。
吴鸣有些不可置信,他怅然问道:“大人……还肯相信我么?”
他对自己的所为悔恨不已,实在无颜面对夜屿。
夜屿道:“若不是看在你良知未泯,我不会给你这次机会。”
吴鸣面上有一丝不解。
夜屿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炸岛是何人所为?你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吴鸣微怔。
他踟蹰片刻,低声道:“你们上岛之后,我便去见了他们……这才知道,若那匠人陷害大人不成,他们便打算炸掉兵器厂。”
顿了顿,吴鸣继续道:“大人对我有恩……且豆豆他们,都是无辜的,我便和他们争执了起来,拖延了些许时间。”
吴鸣的伤,就是在打斗中造成的。
吴鸣有些意外:“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夜屿冷声:“我们才一离开,江南兵器厂就爆炸了,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看了吴鸣一眼。
若吴鸣真的丧尽天良,完全可以借此机会炸死他们;又或者充耳不闻,乖乖在船上等着,也不至于暴露身份。
也是这个原因,才让夜屿肯放他一马。
吴鸣明白过来,他抿唇一瞬,单膝跪地。
“大人……吴鸣自知罪不可赦,还请大人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将功补过!”
夜屿垂眸看他,良久,开口道:“关于江南兵器厂,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
一刻钟后,夜屿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在窗前静静立了一会儿,心头有些起伏。
江南兵器厂,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夜屿原本查到的梁潜,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后来牵扯的徐一彪,也只是替罪羊而已。
正在的幕后主使,是梁王。
这梁王是先帝第四子,也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平日谦和儒雅,默默无闻,可没想到,居然背地里干起了卖国的勾当。
他不但以次充好,通过私制兵器谋取暴利,还将一部分兵器出售到了北疆。
夜屿派出不少人去北疆查探,尚无消息,怕只怕战争一触即发,北疆的将士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夜屿眸色微眯,事关梁王,务必要拿到真凭实据,才可能将他拉下马来。
夜屿沉思一瞬,忽然觉得有些疲累。
他敛了敛神,手指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头疼。
-
小院里,聚会还在继续。
把酒言欢的男人们,个个喝得面色通红,难得一聚的女人们,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热闹非凡。
豆豆在黄达的鼓励下,站出来,为大家唱了一首在京城学到的歌谣,引得众人哈哈大笑,齐声鼓掌。
阿牛正在笑嘻嘻地鼓掌,不知谁说了一句:“阿牛,你什么时候讨媳妇啊?”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阿牛的婚事来。
阿牛喝多了村正家的酒,这酒后劲儿大着呢,平日里说起这事他便脸红,今日一提,连他自己也嚷嚷道:“你们谁给我介绍个姑娘啊!”
刘大婶一整晚都紧紧挨着刘铁匠坐,好像生怕他再消失一般,刘铁匠忍不住嘟囔道:“婆娘,你能不能别这么黏人……烦都烦死了!”
刘大婶一反常态,嗔怪他道:“我不说话就不烦了嘛!”
大伙儿济济一堂,欢声笑语不断。
尹忠玉吃撑了,有些难受地靠在椅背上:“太好吃了……这是我们下江南一来,我吃得最多的一顿!”
莫山笑了笑:“这些都是江南特色菜,回京城就没得吃了,自然要多吃些!”
尹忠玉嘿嘿一笑:“谁说回京城就没了?我们饭堂有董姑娘,董姑娘什么都会做的!是不是?”他满脸期待地看向舒甜。
“啊?嗯……”舒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她心里记挂着另外一件事。
舒甜回过头,看向夜屿的房间……大人今日的药,还没用。
舒甜缓缓站起身来,笑了笑:“你们慢慢聊,我去给大人送药。”
尹忠玉和莫山点了点头。
舒甜便径直走向了后厨,在刘大婶的帮助下,药早就熬上了,这会儿正好温着呢。
莫山望向舒甜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状似不经意问道:“董姑娘是哪里人氏?”
尹忠玉愣了下:“她是在京城长大的。”
莫山沉吟片刻,又问:“董姑娘年方几何?”
尹忠玉看了他一眼,眼角抽了抽:“莫大哥……你不会看上董姑娘了吧?”
莫山面色微僵,有些恼地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
他只不过觉得,她的眉眼,有些似曾相识罢了。
-
舒甜自后厨端了药碗,缓缓走到夜屿门前。
她的托盘里,除了药碗,还有一小瓶金疮药,这是她向刘大婶讨来的。
舒甜轻轻叩门,里面灯亮着,却没有动静。
“大人,你在吗?”舒甜小声问道。
想起上次推门的尴尬,舒甜实在不敢推门了,只得加重了敲门的力道。
她微微扬声:“大人,我是舒甜,我来给你送药了。”
室内人影微动,夜屿的声音低低响起:“进来。”
舒甜伸手,轻轻将门推开。
灯光柔和,一下便将她的眼前照亮,她踏入房间,下意识向夜屿看去,微愣了下。
夜屿坐在榻边,衣襟微松,眸色朦胧,仿佛是刚刚睡醒。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舒甜,一言不发。
舒甜笑了笑,走上前去。
“大人,喝药了。”
说罢,她将托盘放在他旁边的木几上,将药碗端起来,送到他面前。
夜屿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神情有些怪异。
“不喝。”
他语调微扬,与平日的清冷淡漠,很是不同。
舒甜有些意外,她看向夜屿,认真问道:“大人为何不肯喝药?”
夜屿吐出一个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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