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柳纭娘不疾不徐:“如果我冤枉了你,稍后我亲自给万年侯府赔罪。但若是你要毒害我,国公府就得问万宁侯府要个说法!”
听到要牵连两府,贺平媱愈发害怕。
国公爷不愿意怀疑孙媳,但那天带茶水确实是她递出来的,得知消息后,很快就赶了过来。
“平媱非要让我吃她做的点心,我让她先尝一口,她又不肯……”
柳纭娘话音未落,国公爷已经示意边上的人上前。
贺平媱死死拽着点心不撒手。
事实上,方才国公爷还没到时,她就想过毁了点心,可她站在廊下,身边世子院的人将她团团围住。边上也没水塘,她心中再焦灼,也只能乖乖等着。
她拽得很紧,但自小养尊处优的侯府姑娘,哪里能有下人的力气大?
再说,一连冲上来俩,她就更拽不住了。
眼瞅着事情再无转寰的余地,贺平媱眼神一转,干脆松了手。
没多久,府内的大夫也被请了过来。
大夫仔细查看过后,慎重道:“这里面确实有毒,至于是不是糜毒,还得请太医来瞧。”
国公爷一脸慎重。
说实话,他万分不想和这种先帝时就禁止的毒扯上关系。无论是不糜毒,都姑且当它是。他沉声道:“去请万宁侯过府!”
语罢,命人捆了贺平媱就要走。
柳纭娘急忙上前:“父亲,我是苦主,我想知道真相。”
国公爷头也不回:“你好好照顾施临,其他的事情有我!”
看着院子里众人很快散去,柳纭娘倒也不意外,说到底,这府内上下,就没人把魅姬当一回事。
她回到屋中,发现齐施临已经醒了,边上站着一脸古怪的冬雪。
“世子醒了?”柳纭娘吩咐道:“冬雪,伺候世子喝药。”
冬雪动了动唇,刚才世子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将她送来的药往外推,又弯曲着手指指边上几副没熬的药。
那意思好像是说,熬的药不能喝,得重新熬过。
她脑中思绪万千,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了以前这对夫妻相处的情形。魅姬常年不得出门,世子常年给夫人灌补药,不喝还不行。近段时间夫人以容貌威胁她,再不肯喝药……这两人说是夫妻,无论外头传言如何,她心里明白,这二人其实并没有那么恩爱。
难道魅姬恨世子,对这些药动了手脚?
她又想到了之前太医对于世子病情毫无好转的疑惑。
简直细思极恐。
她面色几变,面前笑道:“夫人,这碗药凉了,奴婢再给世子熬过。”
已经病入膏肓的人,哪怕喝的药对症,也熬不了几天。柳纭娘自然看出来了冬雪神情的不对,应该是起了点疑心,当即颔首:“那就赶紧,别一会儿又睡着了。”
冬雪端着药,又拿了一包药,飞快出了门。
柳纭娘坐在床边,温柔的掏出帕子给齐施临擦额头上的汗:“你挺有本事嘛,只凭着一双眼睛,也让冬雪起了疑心……”
话说到这,她突然顿住,温柔道:“夫君,你千万要好起来。否则,我怎么办……”说到后来,已哽咽难言。
她捂着帕子哭得伤心至极,大概一柱香后,窗外有轻巧的脚步声远去。她放下帕子,道:“你毒入五脏六腑,就算喝了对的药,也再也活不了了。”想到什么,她愉悦道:“告诉你件事,就在方才,念宇媳妇给我送来了一碟点心,我猜到她要害我,让她自己先尝一口。结果她不肯……然后我就找了你爹来。”
齐施临呼吸急促起来。
“她应该是嫌弃我拖了他们夫妻的后腿,所以才对我痛下杀手。”柳纭娘摇了摇头:“你当初就不该娶我,不止害了我,也害你的孩子,念宇被人议论,娇娇的婚事也成了难事……你后悔吗?”
之前齐施临没有后悔,现在是有些后悔了的。
他垂下眼眸,不再说话。
另一边,冬雪出门之后越想越不对,跑到窗边偷听。听到魅姬无助的哭声后,觉得自己多想了,她重新熬了药送进屋中,齐施临却没能喝上。
因为他,又睡了过去。
国公从二十岁起开始办差,本身是挺有能力的人。案子也审了多次,无论骨头多硬的犯人,到了他手中都会全部招认。
贺平媱有几分小聪明,却实实在在经不起痛的,手指被夹,她就哭着招了。
“是我身边的婆子给我出主意,说只要母亲不在了,念宇的前程就不会受影响……祖父,我是为了夫君,绝无私心,我可以对天发誓。”
国公爷没想到审到后来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气得胸口起伏。刚好万宁侯到了,他把人请了进来:“这样毒辣的姑娘,国公府是万万不敢留的,你把人带回去吧!”
万宁侯做梦也没想到女儿竟然这么大的胆子,满脸不可置信:“是不是有谁逼你这样说的?”
这话国公爷就不爱听了,好像是他迫害了这丫头逼得她承认莫须有的罪名似的。
万宁侯看着眼泪汪汪的女儿,眼神在屋中搜寻了一圈,道:“念宇呢,我得问问他知不知情。”
“侯爷!”国公爷语气加重,指着那盘点心:“大夫说,这玩意很像我夫人中的那毒,你该知道这事有多要紧,难道你想往下查吗?”
先帝时就销毁了的毒如今出现在国公府,又是侯府的女儿带来的,真闹了出去,两家谁也别想脱身。
万宁侯面色铁青:“我想再问一问。”
屋中除了主子,就剩下三两个心腹。事关重大,国公爷干脆把剩下的那几个人都撵了出去。
“说,这玩意儿是不是糜毒?到底哪儿来的?”万宁侯恨透了给自家带来灾祸的女儿,连声质问。
见女儿哆嗦着嘴唇不说话,他沉声道:“既然你不肯说,那你就把这盘点心吃了。”
贺平媱:“……”
万宁侯脾气暴躁,用帕子包了手,抓起点心就往她嘴里塞。
贺平媱一个姑娘家,哪里挣脱得了男人的力道?
想到中了糜毒后会有的后果,她活生生打了个寒颤:“我说……”
万宁侯捏着她脖颈的手未松,面色也未好转。看那架势,好像一言不合,又要往她嘴里塞一般。
贺平媱真的被吓着了,再也不敢隐瞒:“是贤王妃,是她给我的药,让我……让我杀了婆婆……她说会帮夫君坐稳国公府世子之位……我是被胁迫的……知道了那样的秘密,我要是不做,她不会放过我……爹,女儿知道错了,你饶过我这一回,女儿求您了……”
侯爷和国公爷二人对视一眼,面色格外慎重。
“你没有胡说?”
贺平媱被那盘点心吓得涕泪横流:“没有!我不敢胡乱攀咬王妃……”
国公爷并没有放过她,质问:“王妃为何要对魅姬下毒?”
贺平媱直摇头,生怕二人不信,她摇得很用力,头上的步摇都摇到了地上,整个人格外狼狈。
万宁侯暴躁地道:“说话!”
贺平媱说不出来,眼看点心到了跟前,她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道:“好像是……婆婆是王妃的姐姐……这是我的猜测,做不得准的。你们去查吧……不要问我了……我害怕……王妃她恨毒了婆婆……之前还想让我把婆婆塞到马车里带到郊外,我不知道她想做甚,你们去问她……”
第136章 “私奔”的婆婆 十六
双生子女不多。
安宁侯府有一对双生女的事许多人都听说过。
不过,一双女儿长到四岁时,听说丢了一个。过了一段又说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彼时,安宁侯夫人接受不了这样的噩耗,还大病一场。
因此,安宁侯府不愿别人提及这个女儿。
这么多年下来,众人早已忘了贤王妃还有个姐妹的事。再有,魅姬这些年来,少显露于人前,就算看到了她的容貌,也没人敢将她和贤王妃扯在一起。
但国公爷和侯爷都不是傻子,此时听了贺平媱的话,顿时就明白了。府中的世子夫人,就是贤王妃的姐姐。
眼看贺平媱即将崩溃,再也问不出有用的话,二人相视一眼,一起走到了院子里。
万宁侯眉头紧皱:“若是没记错,前安宁侯和先帝玩笑般说过要结儿女亲家的话。”
国公爷已经接受了贤王妃想要伤害姐妹的事,至于缘由,很可能是因为这门亲。他满心不解:“就算是人找回去了,她已经是贤王妃,为何要赶尽杀绝?再说,不是我自夸,国公府在这城内还算有几分权势,相辅相成不好么?”
万宁侯想了想,道:“平媱说,王妃是妹妹。既然是履行婚约,那自然是长女。当年安宁侯府丢掉女儿,或许就是为了让贤王妃做王妃!”
对此,国公爷不太赞同:“如果是嫡庶,或许会有争端。但这二人同一日出生,身份都一样。于侯府来说,谁做王妃都没区别啊!”
二人对视,简直一头雾水。
“这件事情,得请安宁侯爷过来。”万宁侯提议,振振有词:“我女儿是有错,但她最多算从犯,事情还是要怪王妃。”
国公爷深以为然。
他觉得自己冤枉得很,好好的儿媳被人陷害,又卷入了糜毒之中,自家妻儿都因此受了牵连奄奄一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安宁侯府养出的女儿。
“黑一,去请侯爷过来。”
万宁侯眉头并未松开,试探着问道:“这件事情,要不要请世子夫人过来?”
提及便宜儿媳,国公爷面色不太好。以往魅姬从不出门,他也懒得过问。或者说,他从未把这个儿媳放在眼中,只当府上没有这个人。饶是如此,关于儿子对待妻子的态度,他还是隐约知道一二的。多年来的漠视和国公府对魅姬的欺压,她心里怕是早已生了怨气。
以前她只能忍着,若得知自己是京城贵女,怕是再也不肯忍耐,要做些事情出来。
万宁侯以前不知道国公府对待儿媳的态度,以为世子夫人是真的体弱。但女儿做了国公府孙媳之后,他紧接着也知道了真相。一看国公爷的面色,他就猜到了国公爷的心思,试探着道:“兴许,安宁侯府不愿意认她……”
话音未落,他立刻就察觉到了国公爷凌厉的视线,顿时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我多嘴了,你别见怪。”
国公爷的面色愈发难看。对外来说,魅姬是乌家女儿,安宁侯府若想要认回亲生女儿,完全可以推说女儿走丢之后被乌家收养。万宁侯笃定安宁侯府不认女儿……应该是听说了魅姬那些不光彩的过去。
沦落花楼之中,顾忌颜面的人,都不会再要女儿。
自己儿媳出身花楼被外人得知,国公爷的脸色能好看才怪。
安宁侯正在郊外办差,赶到时已经是傍晚。二人没有隐瞒,将贺平媱招认的那些话原原本本说了。国公爷比二人的爵位要高,在圣上跟前也比他二人要得脸,自认不需要婉转,直接开门见山问:“侯爷,王妃到底是你的长女还是次女?”
顶着二人灼灼的目光,安宁侯轻咳一声:“是长女!”
国公爷一脸不悦:“侯爷,我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论起来我才是最冤枉的,你若还不说实话,休怪我翻脸无情!”
他妻儿都只是拖日子,已经救不回了。这事情怎么也不会怪到国公府。
万宁侯急了:“侯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实话实说了吧!”又推脱道:“刚才我女儿都崩溃了,应该是全都招认了。就算到了圣上面前,她虽有罪,但也是从犯。”
安宁侯见二人撇清自己,心头也有点慌:“她们姐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小的时候雪白一团,内子又喜欢给她们穿一模一样的衣衫,做一模一样的打扮,我平时公务繁忙,少见女儿。我哪知道丢的那个是大的还是小的?”
“你糊涂啊!”万宁侯痛心疾首:“都是自家闺女,哪个做皇家儿媳不行,你为何非要送走大的?”
“我没有送走。”安宁侯强调:“孩子是自己走丢的。当年我多番彻查,得罪人已经没了,我夫人还伤心了好久……”
言下之意,他没有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