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但是,胡水清非要压燕长琴一头,一开始她不愿意,可后来……胡水清很会说话,每句话都能说到她的心坎上,近两年更是经常送东西给她。人的心本就是偏的,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渐渐地,她就偏向了胡水清了。
现在想来,她是有些后悔的。
柳纭娘看她唇边的血越来越多,扬声喊:“快请大夫来。”
下人吓了一跳,一阵忙乱,隔壁的陈康平刚刚躺下,就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急忙赶了过来,看到床上母亲又在流血,他心慌之余,找来了下人一问,得知母亲吐血时是柳纭娘守着,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看向柳纭娘的目光中满身凌厉:“燕长琴,娘若是出了事,我要你偿命。”
柳纭娘淡淡道:“我又没说什么,只是回忆了一下当年。陈康平,你本就恨我,也想找我的茬,实在不必找这些借口。”
陈康平气得不行,一巴掌甩过来。
柳纭娘往后退了一步。
陈康平的巴掌落空,这一用力,脑中又开始眩晕,他扶着床,好半晌没缓过来。
大夫就在府里,来得很快,看到老太太吐血,急忙又开始施针。心里只想叹气:“我都说了,不能让病人太过激动,你们……唉……”
陈康平听了这话,特别后悔没有拦住燕长琴。急忙问:“大夫,我娘如何?您千万救救我娘……”
大夫白了他一眼:“我是人,不是神。”
他收了针,床上的陈母平静下来,面色却并不见好转。
这边出了事,兄弟几个都赶了过来,包括刚刚离开的陈明耀。
陈明耀蹲在床前,非说要侍奉祖母。
陈康平倒是想劝,可实在打不起精神来,便随他去了。
深夜,柳纭娘半睡半醒间,忽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她刚翻身坐起,门口就有丫鬟禀告:“老太太吐血了。”
柳纭娘有些意外:“这大晚上的,怎么会吐血?”
丫鬟并不知情。
柳纭娘赶到的时候,床上的陈母面如金纸,大口大口喘气,累得气喘吁吁。她眼神紧紧盯着陈康平,一口气没上来,就那么去了,还是睁着眼的。
陈康平心中大痛,扑在床前嚎啕大哭:“娘……”
兄弟三人也哭了出来。
陈父这简直没有睡好,满脸疲惫,此时愣愣的,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
柳纭娘吩咐道:“来人,去库房里拿白布,找来几个管事让他们写帖子。再去请道长过来做法事。”
听了她的吩咐,所有下人都动了起来。
这声音也惊醒了陈康平,他霍然扭头,一把拽住跪在地上的陈明耀,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明耀满脸是泪,不停地摇头:“爹,我不知道啊!我趴在床前打盹,感觉到祖母在动,醒过来之后看祖母神情不对,急忙喊人,然后就这样了。”
“不是的,耀公子在撒谎。”地上有个正在痛哭的婆子反驳:“我明明听到屋内有说话声,主子也说话了的,我还没听清楚,就听到耀公子喊人……主子变成这样,肯定和耀公子有关。”
陈明耀面色微变,他很有几分急智,咬牙看向柳纭娘:“娘,我并未与你作对,你何必找人污蔑于我,难道你非要毁了我们母子三人才甘心?”
言下之意,婆子是受柳纭娘指使。
柳纭娘抬手就是一巴掌。
陈明耀从小到大很少挨打,被这一巴掌打懵了。饶是他早知道母亲和妹妹都是被燕长琴打得下不了床,却也没想过她有朝一日会潮自己动手。
她怎么敢?
下意识的,陈明耀想找人为自己撑腰:“爹!”
陈康平正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之中,被儿子这一嗓子嚎回神,看看床上的母亲,又看着一脸悲愤的小儿子,他冷声质问:“娘最疼的就是你,这是闹事的时候?”
陈明耀动了动唇,想要反驳,最后到底沉默了下来。
陈康平又看向柳纭娘:“长琴,母亲灵前,你别再闹了,行么?”
“你们不惹我,我也不会发脾气。”柳纭娘强调:“丧事还是我准备的。”
几个孩子都还不能独挡一面,而家里年长的人除了她之外老的老伤的伤,确实得靠她。
陈康平面上扭曲了一瞬,道:“麻烦你了。”
柳纭娘颔首:“身为晚辈,这些都是应该的。只是,这丧事你大概准备花多少银子?”又解释:“我心里有个数,才好往下办。”
陈康平:“……”
现在这女人手里捏着百多两的现银,他们母子名下四个铺子,丧事的银子还要问他拿?
他动了动唇,正想理论几句。柳纭娘已经率先道:“这是你娘!”
陈康平哑然,何时争都行,但母亲丧事上,他不能与人争执,不能让母亲去了还不安心。
“二十两银。”
这是胡家送回来的银子经过这些日子的花销以后剩下的所有。
柳纭娘点了点头:“那就好办了,回头我再让人去采买。你放心,我最近也算历练出来了,肯定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陈康平心里又是一阵憋屈,他宁愿面前的女人什么也不懂,而不是懂了之后什么都和他抢。
陈家最近出了不少的事,城里好多人都听说了,却又不好明着打听,现在家里办了丧事,众人纷纷上门吊唁。
所有人都觉得挺意外的,陈家老太太身体不错,前些日子还在街上转悠着给小孙子准备去私塾用的东西呢,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现如今家里能够待客的除了兄弟三人,就只有柳纭娘。他们心里实在好奇,却又不要意思急问。
不过,关于陈母先是被孙女推了一把摔倒在地进而病重,后来又是被小孙子守在身边的时候吐血而亡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去。
二十两银子办丧事,办出来特别隆重。无论是棺木还是法事的排场,包括一应用度都捡好的用。
法事前后做了七天,总算将陈母下葬。在这期间,除了还起不了身的胡水清,一家人都没能歇着,包括能走动的陈明韵,都到了前面跪灵。
丧事办完,陈父一病不起。
陈康平蹲在父亲床前,只觉得心力交瘁。回过头看着屋中的众人,沉声问:“长琴,母亲摔倒的事你不该让人传出去。现在外头好多人都说明韵不孝顺不懂规矩……”
柳纭娘不客气道:“我忙得脚不沾地,哪里顾得上外头的传言?再有,这些就是事实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陈明韵,嘀咕:“人家又没说错。”
陈康平气了个倒仰,脑子又开始晕眩,险些厥过去。
第310章 典妻婆婆 二十五
陈康平面色格外难看。
柳纭娘没人看着,陈明忠兄弟二人觉得父亲有些偏心,看他还能稳住,便也懒得上前。
还是陈明耀有孝心,几步上前给父亲顺气,话也说得好听:“父亲别生气,清者自清……”
陈康平只觉满心无力,扭头看着小儿子,叹息道:“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
看父子俩温言细语,说话有商有量,柳纭娘看不惯了,一脸严肃地问:“陈康平,你娘她不喜欢看我,那天我进门来,她看到我就吐了血,你赶过来的时候满脸怒气,还记得当时你说的话吗?”
陈康平微愣。
陈明耀一脸茫然。
柳纭娘提醒道:“当时你说如果你娘出了事,要我偿命。现在你娘被人气死,怎么,到我这里要命,到陈明耀那里就没这回事?” 她上下打量着面色青白交加的陈康平:“你可真是个孝顺儿子。”
也是这几天太忙,陈康平忘了这茬。他扭头看着扶着自己的小儿子,问:“当时你跟你奶说什么了?”
陈明耀心里暗恨,脸上一脸无辜:“没说什么啊!”他扭头,看着柳纭娘叹息:“我奶最疼的就是我,我怎么可能伤害她?娘,我知道你恨我们母子,可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得往后看,就算是我娘有错,但我跟我妹妹是无辜的……”
他一脸心平气和,仿佛真的没有气着老太太。
柳纭娘看向陈康平:“这几日家中上下都是我在打理,前几天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那个守着你娘的婆子,就是你娘出事之后,她说听到了陈明耀说话的声音,还一口咬定你娘的死和陈明耀有关的那个人,她前天收拾了行李准备从偏门偷溜,刚好被人逮住。当时家中忙着办丧事,我便把此事按了下来。”
陈康平拧起了眉:“她人呢?”
很快,婆子被人带了上来。进门纳头就拜:“老爷明鉴,老太太的死与我无关……”
柳纭娘质问道:“与你没关系,你跑什么?”
婆子眼神落在陈明耀身上:“这……”
陈康平皱眉:“是他让你走的?”
婆子沉默。
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陈康平气得浑身发抖,柳纭娘却还嫌他不够生气似的,补充道:“当时家中忙乱,管事觉得她出门的事蹊跷的很,便顺便找人搜了一下身。然后搜出来了五两银子。”
陈康平:“……”
他侧头看向小儿子:“你有何话说?”
早在婆子被押进来时,陈明耀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听到父亲的质问,他吓得抖了抖,张口就来:“大娘不喜欢我和妹妹,她说有五两,就一定有吗?爹,祖母去世后,我心头特别难受,除了吃饭睡觉,得空就跪在灵前,哪有空安排别人离开?”他又看向柳纭娘,一脸悲愤:“你如此陷害于我,一次次赶尽杀绝,这般不能容人……”
他一咬牙,跪在了陈康平面前:“爹,儿子求您,让儿子带着母亲和妹妹搬出去。不是儿子不想孝敬您,实在是……再留在府中,没有我们母子三人的活路。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说得特别可怜,还落下了几滴泪。
陈康平漠然看着他,道:“来人,打红婆二十板,问清银子的来路。”
红婆本也不是什么忠心的人,否则,也不会拿着银子悄悄离开。听到陈康平的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磕头求饶:“老爷,是耀公子给的……他让我们一家消失在城里,奴婢不敢不听啊!”
陈康平瞪着她,眼睛血红:“当时你站在门口,听没听到里面的话?”
红婆其实听到了一点,但有些事,她不敢说。
陈康平见她迟疑,冷声吩咐:“给我打!”
红婆怕挨打,急忙道:“听到了一些,主子让耀公子去读书,耀公子说得主子答应把家里的铺子放在他名下,还说要休了琴夫人,把她们母子赶出去,再请大夫给清夫人母女治伤,否则他就不读书,一辈子不科举……然后……就这样了。”
陈母本就是强弩之末,哪受得了这个?
陈康平恼怒非常,狠狠一巴掌扇在陈明耀脸上:“你个孽障!”
家里唯一寄予厚望的男丁,不说用心读书,反而拿他自己来威胁家人,一点都不孝顺,难怪老太太会被气死。
柳纭娘听了,唇边笑容满是讥讽:“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大的志向呢。陈明耀,我们母子可从来都没有对不住你……”
陈明耀挨了一巴掌:“我没有说这些话。”他伸手指着红婆:“你胡编乱造,污蔑于我,到底拿了燕长琴多少好处?”
柳纭娘嗤笑一声:“我才不会拿银子来收买别人。毕竟,我知道赚银子的辛苦,也真正受过穷,一出手就是五两,我可没那么大方。”她看向陈康平:“我手头的银子都有数,现在有一百二十多两。你该知道我没有乱花才是。”
陈康平稍微算了算,只以为燕长琴有一百一十多两,没想到还多了十两,那她确实没有乱花。
于是,便愈发觉着陈明耀胡言乱语。顶着眩晕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