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扇巴掌实在丢脸,第一次陈明耀反应不及。眼看父亲又要动手,他急忙往后退了一步:“爹,你被这个女人骗了,你这么对我们母子,你会后悔的。”
陈康平不知道自己以后要不要后悔,反正现在他一巴掌拍空之后,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狠狠瞪着面前的小儿子:“你竟然敢躲?”
柳纭娘又接话:“当初明忠挨你的鞭子,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他都没有躲呢。”
而现在陈明耀连巴掌都不肯挨,要说对陈康平有多少尊敬,那还得见仁见智。
听到这话,陈康平脸都气黑了。
在陈明耀憎恨的目光中,柳纭娘继续道:“这不孝顺的玩意,你就是对他再好,给他再多,他永远都不知足。拼命把人送上高处,怕是也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陈明耀气急:“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没人知道,反正陈康平是听进去了,他冷声道:“我做不到你威胁你祖母的那些事。所以,你也该说话算话,这辈子都不要参加科举。”他扬声吩咐:“来人,把他送回去,没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陈明耀很不甘心,但也知道此时的父亲正在盛怒之中。他再开口,只会让父亲更生气。
他被人带下去时,心里特别烦躁。如果母亲没有被厌弃,还能有个求情的人。现如今……不知道此局该如何破解。
都怪燕长琴!
柳纭娘知道他恨自己,但那又如何?
燕长琴的下场在那儿摆着呢,不做这些事,胡水清母子三人同样容不下她。
不过,柳纭娘心里也清楚,陈康平最疼的是小儿子,也把全家人的希望放在他身上,说不让他科举,那只是气话而已。等回过神,绝对会收回这话。
陈明耀被拖走之后,屋中安静下来。柳纭娘看着床上的陈父,道:“夫君,父亲病重,你要保重身子,养病要紧。最近就让明忠兄弟俩轮流照顾吧。”
陈康平没有拒绝。
陈父是被家里的这一场场变故给惊着了,加上老来失伴……不夸张的说,陈母就是他的天,如今天都塌了,他一时间无所适从,生病也正常。
能不能熬过去,全看他自己。
柳纭娘心情不错,出了院子后还跑去看望胡水清。
“知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柳纭娘也不管她爱不爱听,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道:“说实话,把一双儿女养得胆大妄为不孝不悌,也是一种本事。”
胡水清狠狠瞪着她。
过了这么多天,胡水清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些,能勉强下地,但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疤痕。她心里明白,凭着这样的身子想要复宠,怕是不太可能。还有最重要的是,从她受伤之后,陈康平只来过两次,两次都是在他受伤之前,来了也是责骂她……最近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说实话,胡水清有些灰心。
柳纭娘摸着下巴:“外面都在传陈明耀兄妹俩气死祖母呢,他们的身份也没那么光彩。日后科举,怕是不太好找保人。”说到这里,又恍然道:“陈康平今日已经说了,不许他再读书。所以,你的烦恼没了。”
胡水清目眦欲裂:“燕长琴,你太狠了。”
柳纭娘一本正经:“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啊。当初你撺掇着陈康平把我儿子往死里打,这才到哪儿?”她微微弯腰,凑近胡水清耳边:“陈康平受的伤很重,现在都不能费神,一激动就头晕。他这……可不是长寿之相,等他死了,我再好好炮制你们母子。”
胡水清瞪大了眼:“你要杀他?”
“那不用。”柳纭娘振振有词:“我才没有那么恶毒。再说,他活着对我也没有影响啊!再过一段时间,我把他手头那个铺子也接过来。”
胡水清咬牙道:“他不会给你的。”
“轮不着他不愿意。”柳纭娘笑吟吟:“他病成那样,可生意还得做啊,明忠是家里的长子,合该为他分忧。过几天,我就带着明忠去铺子里,硬接!底下的管事若是不肯交,那辞了就是。”
胡水清狠狠瞪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女子,心却一寸寸冷了下去。照燕长琴这么说,以后全家人都得看她的脸色过活。两人之间仇深似海,燕长琴占了上风,她们母子该怎么办?
第311章 典妻婆婆 二十六
胡水清心里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她如今身受重伤,根本就出不去。如果想法子,到时能让丫鬟往外传些消息。可是一双儿女都被禁足,得到消息又能如何?
至于胡家,因为先前还债的事,加上胡家以后怕是都再也不能从陈家占到便宜,那边再也不肯搭理她。
因此,胡水清再焦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燕长琴接手了家里最后一间铺子。
正如柳纭娘说的那样,管事不愿意交账。她直接把人给辞了,底下的人立刻就乖觉起来。
陈康平得知此事,狠气了一场:“把夫人请过来。”
于是,柳纭娘刚下马车,门房迎上前来,低声道:“老爷请您去见他,发了好大一场脾气。”
最后一句,就是报信了。
柳纭娘含笑点头:“我知道了。听说你女儿今年十三岁了,回头去找江管事,累是累一点,每月二钱银子,每年四套新衣,先做着吧。”
门房大喜,忙不迭道谢。
柳纭娘进屋时,陈康平正靠在床头上,额头上还放着一块帕子,口中含着酸梅子。
这是大夫吩咐的,如果头晕,就不要乱动,含一块酸梅子会减轻呕吐的感觉。
“听说你找我?”
陈康平是听到她的声音就生气,质问道:“谁让你去接手我的铺子的?”
柳纭娘振振有词:“你病得这么重,我是为你分忧。夫妻之间,不用分那么清楚。”
陈康平:“……”还是分清楚的好。
他明明五间铺子,生意不算大,却也不算小了。可如今,手里一间铺子都没有,底下的管事一个都不听他的话,手头的那点存银越用越少。这一切全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说实话,偶尔午夜梦回时,陈康平也有些后悔,曾经对燕长琴的漠视。如何他对她好一点,她可能不会做得这么绝。
多年夫妻,陈康平很清楚,燕长琴是个很容易心软脾气很好的人。
把人给逼成这样……都是胡水清的错。
想到那个女人,陈康平就会想起自己被那女人玩弄于股掌的事,一股怒气从胸口升起,冲击得他头又开始发晕。
柳纭娘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叹口气道:“外头的事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先养好身子要紧。看你这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命不久矣。”
陈康平:“……”
这女人是真的想把他气死吧?
他脸色比茅坑还臭,柳纭娘想到什么,道:“对了,我知道你在打听张管事,便让人盯着他的府邸,就在昨夜,他已经回来了。”
听到这话,陈康平顿时忘了方才的怒气:“把她约出来,我要见他。”
柳纭娘摇了摇头:“你又不能出门,坐一趟马车,怕是会要你的命。这样吧,我送一封帖子,把他约到府里来。”
陈康平半信半疑:“他这么久不露面,分明就在躲我,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
“不追究当年的事,只想知道真相。他应该很乐意与我们和解。”柳纭娘说着,还点了点头:“他和咱们不同,我们生意再小,那也是东家,他再得脸,也只是下人,就像是我今天辞得那个管事一样,无论做得多好,只要做错了事或者不听话,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说白了,他也怕我们去告状。
陈康平其实还真的想去告状。
之所以没去,一开始他是想找张管事问个清楚,后来再想去时,自己已经受了伤。现在还没养回来,告状的事只能往后挪。
陈康平脸色不太好:“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这事不可能和解。”
柳纭娘认真道: “和解只是说说而已,我很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张管事得了消息,又拖了两日,这才磨磨蹭蹭地上门。
不过,柳纭娘从一开始送帖子,就是以陈康平的名义。因此,张管事一直以为自己是对陈康平一个人说当年的事。
如非必要,都不好在床上待客。张管事上门时,陈康平难得地到了正房。
“陈东家,听说你身子有恙,不知可好些了?”张管事率先开口,又道歉:“之前令堂去世,我刚好在外地,没能赶回来吊唁……实在对不住。”
他已经是年过六旬的人,微微欠着身,看起来格外卑微。
陈康平冷冷看着他:“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闻言,张管事笑容一僵,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进门这么久,连杯茶水都没人上,做得这么明显,张管事又不是傻子。他自己走到椅子上坐下:“康平,那时候我很看好你,真的。否则,也不会把库房这么要紧的地方交给你看着。”
陈康平被他算计得那么惨,结果他却口口声声说看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是看好了我是个冤大头,对么?”
张管事一脸无奈,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不管你信不信,当年的这银子,我是真不想赚。这里面有些内情。”
“我这个人谨慎惯了,从来就没想过要昧下东家的东西。那年冬日特别冷,皮毛生意不好做,胡家有一批被冻坏了的毛料想卖给我,我也是端着东家的碗吃饭,不可能做亏本生意,肯定不能答应啊。当时我就一口回绝了,可是……胡家当真是胆大,他们瞒着我换了库房的料,又放了一把火,等我知道的时候,料子已经烧了。”
陈康平皱起了眉:“这里面还有胡家的事?”他一脸不信:“你可别诓我,我立刻可以找人来问的。”
张管事伸手指着外面:“你去找,我可以与他们当面对质。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在库房起火之前的半个月里,是不是有人找你喝酒?那人是不是与胡家有关?”
时隔多年,陈康平忘了许多事。不过,他守库房的时候认识的一个人确实是胡家的亲戚,两人也确实在库房外喝过酒……他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对胡家的照顾,气得脸上泛青,脑中一阵阵发晕。
看他脸色不好,张管事飞快道:“我也是遭了无妄之灾。你才是这一场灾祸的罪魁祸首。人胡家姑娘看中了你,可你又已经有了妻室,他们才想到了这个法子。你就没想过,凑到差二两的时候,为何突然就出现了一个林家?”他神秘兮兮道:“实不相瞒,当年我就怀疑这是胡家算计好的。林家人也是他们帮忙牵的线……我没有去找那个中人,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一问。”
陈康平冷笑:“我问过了的。”
“哎呦。”张管事一脸恨铁不成钢:“中人干了这种缺了大德的事,怎么可能你一问就说实话?”
屏风后,柳纭娘手里拿着账本,心底冷笑连连。上辈子燕长琴在儿子死后,没多久就重病而亡。临时之前,陈明义被派往山里,已经大半个月没了消息,她那时候就隐约知道自己被典出去的事是一个阴谋。只是,她已经没了找寻真相的机会。
张管事这番话就算掺了假,可胡家人也绝对不无辜。
一个要钱,一个要人,吃亏的就是燕长琴!
张管事又掏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当年的真相就是如此,我确实不该贪那银子,现在我翻倍送回。说起来,胡家那姑娘过门后为你生了一双儿女,你这些年来妻妾相得,我也算阴差阳错帮了你的忙。”他叹了口气:“我为东家费心劳力一辈子,不想晚节不保。是我对不住你。”他起身,深深弯腰:“还请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当年的贪财。”
陈康平没有说话。
从他的角度来说,筹集的银子已经回来,那时候的担惊受怕有了十多两补偿,确实已经足够。只是,这种被人愚弄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张管事起身要告辞时,却见屏风后绕出来了一女子,他先是一惊,待看清楚那人的容貌时,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面色尴尬无比:“陈夫人,你也在啊。”
柳纭娘似笑非笑:“你把我害去山里险些有去无回,哪怕回来了也不好意思见人,几乎毁了我一生,我当然要知道当年的真相。”
张管事眼神一转:“真相就是陈康平长得太好,被胡家姑娘给看上,他们才处心积虑算计着把你送走给人腾地,我真的是被迫。冤有头,债有主,你找胡家人去。”
柳纭娘颔首:“你的话有道理。但我被害得这么惨,就算没死,也已经不想讲道理。你回去吧,稍后我会收信一封送往云城,告知李家当年的真相。”
张管事:“……”他最怕的就是此事,就怕陈家直接把这消息捅到东家面前,所以才想上门和解。如果早知道燕长琴也在,他绝对不会来。
第312章 典妻婆婆 二十七
归根结底,当年库房起火之事针对的人是燕长琴。并且已经算计成功,陈康平有惊无险,受伤害最深的是燕长琴。
一般女子,被人典当过后,好多受不了外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