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碧悠然
葛广平听到这话,不乐意了。
燕娘借着人多杂乱怕动了胎气跑回娘家躲了今日,但也不能长期住娘家,最多明日早上是一定要回来的,要是家里一片狼藉,那也没必要躲了啊!
“娘,你也不是正经的新嫁娘,咱们关起门来也没人知道你做了多少事。这天气虽然凉了,可这脏碗筷放一天就不好洗了,你还是别偷这个懒。否则家里到处都是老鼠和虫,毒都毒不尽。”
严松雨:“……”当真是亲儿子。
这是怕她干得太少啊?
越想越气,她沉声道:“广平,我是你娘,你不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对不住。”葛广平扛着一张桌子出门:“反正活得干。否则,到了明天你会更难。”
严松雨气得咬了咬牙。
儿子对她嫁回来这事儿明明不抵触,肯定是有人在他耳边嚼了舌根才如此冷淡对她。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燕娘。
这儿媳心思挺深,回头一定要好好教训,把她给掰回来。
这么想着,等到葛广平送完桌子回来,严松雨上前抢下他手里的活:“这不用你。家里的客人都走完了,不会有人再冲撞燕娘,你先去把人接回来。”
“咱们家有喜事,她跑别人家住着,怎么都说不过去。最好是别过夜,把人接回来吧。”
葛广平深以为然。
他对于妻子回娘家这事儿不反对,但也知道,她其实是想避开家里的活。
严松雨猜到了真相,却没有戳穿:“快去快回。”
葛广平也不放心将妻子放在外头过夜,很快跑去了严家接人。
现在的葛家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葛广平空着手上门,得了好几个白眼。
男人都来接了,燕娘再想留下也不成,出了门后,忍不住埋怨道:“我都说了,明日再回,你这么着急做甚?”
她扶着肚子:“我不怕干活,可你也心疼一下你儿子。他还这么小,你就忍心么?”
葛广平叹口气:“我是怕你在这受委屈,家里还剩了不少饭菜,味道都挺好。你回去吃点。”又压低声音:“我给你留了肉。”
燕娘不太想吃肉,只要想到那个亲婆婆,她就觉得堵心,到处都不自在。
两家离得不远,从葛广平离开到回来,拢共也才一刻钟。严松雨院子里的桌椅已经收完,正拎着一把扫帚,看到二人进门,随口吩咐道:“赶紧来把这些收走,回头我再扫干净,也就差不多了。燕娘,你有身孕,别乱动弹……”
燕娘正欣慰,以为婆婆真的开始宠她……嘴角的笑容还没扯开,就听她道:“你去洗碗吧,那个活不动弹。大不了搬个凳子放在边上坐着洗。”
这个婆婆,真的太过分了。
“我的腰很疼,肚子也疼,今日大概干不了了。”燕娘认为不能惯着婆婆,养成了坏习惯,到头来吃苦的人是自己。所以,说完话后,她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严松雨站在院子里,面色铁青:“燕娘也太懒了,这有孕的人也不能天天躺着,不走动的话,很容易难产的。”
葛广平就不爱听这话。
燕娘每天吃那么多好东西,养得白白胖胖,身子又康健,怎么可能难产?再说,哪有人这样咒自家儿媳的?
“她不是偷懒,以前也挺勤快的,这一回应该是筹备婚事给累着了。”葛根叹口气:“娘,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再没有比儿子帮着儿媳说话更糟心的事了。
严松雨心头烦躁:“我是你娘,我会害她么?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啊!”
“我知道。”葛广平夹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只觉得窒息,道:“今日那么多客人在,这地上汤汤水水,搞不好就会摔一跤。你别这么随心!”
竟然有了责备母亲的意思。
严松雨再次强调道:“燕娘干点活是应该的,当初我怀着你,还帮着去外地进货。险些动了胎气,养了好多天才能下床。我也是生养过的,知道女子的辛苦。但有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得慢慢适应。”
屋中的燕娘听到这番话,愈发觉得婆婆进门不是什么好事,早知如此,当初她就劝着点张满月,不让她离开了。
现在的张满月过得那么好,如果还留在葛家,那些铺子和宅子包括造纸的手艺就都是葛家的!有这么一个富裕的婆婆,她还愁什么?
现如今换成了严松雨,她除了使唤人,好像什么都不会做。就方才擦的桌子,还有好几处没擦干净。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不好说她而已。
葛广平又和母亲说了几句才进屋,一眼就看到燕娘靠在床上神情郁郁。他急忙上前:“怎么又不高兴了?”
燕娘从窗户看了一眼院子里:“娘好像不爱干活,以后我怎么办?”
老太太指望不上,只靠着她们婆媳俩操持家务。严松雨不爱干活,最后这些事大概都会落回她的手上。想想就觉得那样的日子难熬。
燕娘偷瞄了他几眼,试探着道:“我们离开这里?”
第58章 继母婆婆 二十四
燕娘善解人意,葛广平与她成亲后,夫妻俩感情越来越好。他也愿意在家人面前护着她。
至于燕娘过门后不爱干活,一开始葛广平是不在意的。可后来张满月撒手后,他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同,家里到处都乱糟糟的,衣衫没有人洗,厨房一片狼藉,院子里的土越积越厚,就连屋中的桌上,也全都是灰。
干净整洁的时候不觉得,可屋中一脏,住着实在难受。后来,母子三人搬走,家里就更没人收拾了。老太太时常念叨燕娘太懒,渐渐地,葛广平也认为燕娘一点活都不干不太合适。
毕竟,他仔细观察过街上的其他媳妇,再不愿意干活,做饭洗衣打扫总归要帮忙。
燕娘对家里的活儿都是能躲则躲,就比如今日,家里有喜,她反而躲回娘家,不说帮着干活,反而连客人都不想招待。实在过分。
“我们能搬去哪儿?”葛广平语气不太好。
燕娘瞬间发现了他的不悦,哄道:“咱们去找个铺子……一直不干活,家里那点银子哪里够花?”她摸着肚子:“等孩子落地,那就是个无底洞。你不为自己想,总要为孩子想一想啊!难道你想等他生下来后,连吃串麦芽糖咱们都得琢磨一下么?”
她转身,轻哼道:“日子若过成那样,也太没劲了。”
葛广平深以为然。
“你最近找铺子把这几条街都摸遍了,大半是价钱不合适。咱们可以搬去偏远一点的街上。”燕娘提议:“广平,这做生意,不能总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咱们慢慢来吧!”
若不是严松雨动辄就吩咐她做事,她也不想离开家中。她实在不愿变成当初张满月那副任劳任怨的模样,太惨了。
相比之下,租个小铺子从头做起,苦是苦一点,至少赚来的银子都是自己兜里的,头上也没有人压着训斥。
葛广平沉吟半晌:“可我们手头的这点银子不够租铺子。”
燕娘垂下眼眸:“我们都要搬出去了,爹娘不得给点安家费么?他们就你一个儿子,银子不花在你身上,留给谁花?”
葛广平对于家中的银子倒是无所谓,若是张满月母子三人还在,他或许会有所担忧,广玉还好,一副嫁妆就打发了,夫家还要送聘礼过来。可广兴……是要跟他分家的。再说,这世上枕头风最厉害,如果张满月会哄,搞不好父亲会多分一些给广兴。但是,以现如今情形来看,曾经的那些担忧就像是一场笑话。
张满月现在是城内有名的大东家,无论是本地还是外地的富商都捧着大把银子往她面前送,姐弟俩压根酒看不上葛家这点银子。
就像是燕娘所说,这家中所有的银子,最后都是他的,放谁那里都一样。
“奶病了,需要银子请大夫,爹也想找个合适的铺子,东山再起,我要是把银子拿走,他们怎么办?”葛广平想了想:“要不,我去找岳父借一点?”
到时候家里赚的是他的,他自己白手起家赚的还是自己的。
燕娘看出来他的想法,躺上床道:“广平,娘习惯了大手大脚,爹手中的银子早晚会被她花完。与其被她糟蹋,还不如咱们拿过来做生意。”
听到这话,葛广平一愣。
他忽然觉得挺有道理。
她娘是李大夫人,听说大户人家的儿媳每个月都有月银拿,之前葛家送的那么多东西,他娘一点没留下,连着月银全都花得精光。他这个儿子,愣是丝毫好处都没得到。
那时候都攒不下银子,还能指望什么?
“我去找爹商量。”
葛根喝了酒,正呼呼大睡。商量是不可能商量的,葛广平一进屋,一股酒气直冲鼻尖,他恍然发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正想转身离开,看到桌前坐着的母亲正在生闷气。
方才小夫妻俩一走,严松雨看着到处都是活的院子,干脆也不干了。
她是新嫁娘,哪有让新嫁娘独自收拾的?
“娘,早点睡。”
严松雨瞅他一眼:“广平,不是我说你,媳妇不是这么宠的。今日家中大喜,忙里忙外那么多活,燕娘就算做不了,也该帮着招呼客人。跑回娘家算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满意我这个婆婆呢。”
葛广平无所谓爹娘和不和好,不过,娶了母亲回来,一点忙都帮不上,家里确实比以前艰难。他心头不太高兴,但这是亲娘,他又觉得自己的那点不高兴是不对的。总之,心里挺纠结。
方才听到燕娘一番话,葛广平再次清晰地认识到,娶了母亲回来后家中失了一大助力。就比如姚家姑娘,如果娶了她,家中过两天就能重新开张了。
他心情郁郁,见母亲冷言冷语又在找燕娘的茬,他愈发不高兴。
家里都这样了,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他语气冷淡:“燕娘是怕动了胎气才回去的。”
母子俩在之前的那些年里聚少离多,偶尔见一次面都亲亲热热。他这样说话,严松雨瞬间就察觉到了儿子不悦,当即道:“这条街上那么多人有孕,别人还没有燕娘身子好呢,家里有喜事,也不见她们躲回娘家去。孩子哪儿就那么娇气了?该是咱们家的骨肉,他怎么都不会走,若不该是咱们家的,兴许打个喷嚏就没了。你实在太小心……反正有我在,不可能让她歇着的,那边的小屋子全都是土,可见张满月他们走后一直都没人打扫,燕娘帮着打扫一下又累不着她,什么活都不干,她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葛广平不喜欢听这些,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母亲,转身就走。
严松雨气得够呛。
葛家的大喜之日在客人散去后,不见丝毫喜气,除了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葛根,每个人心里都有怨气。
当日没有打扫,翌日老太太看到后,又发了一通火。几乎是指着鼻子骂婆媳俩偷懒。
燕娘认为,自己怀有身孕,不应该挨骂。
严松雨也认为,她是新嫁娘,今日才是进门第一天,也不该挨这场骂。
不过,两人都没有鲁莽的顶撞老太太。都盘算着等对方先开口反驳。
两人打着同样的主意,结果就是,老太太愈发过分,越吼越大声。
燕娘回了自己的屋子,外头老太太声音实在大,葛广平不敢阻止,怕再把她气出个好歹,悄悄溜回了屋中:“燕娘,奶年纪大了,这两天生病心情不好,她不是有心的,你别在意。”
儿媳跑了,严松雨可不能跑,她又没有身孕,只能生生受着,听着老太太谩骂,她心头暗暗叫苦。
“用力一点,不然扫不干净。”
严松雨不想撩拨她,免得被周围的邻居看了笑话。手上力道加重,扫帚是用竹子扎的,这一用力,枝条断了下来,反而越扫越脏。老太太见了,怒斥:“蠢成这样,到底会不会干活?当自己是大家夫人呢……”说到这里,嘲讽道:“山鸡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哪怕装得再好,也会被人戳穿打回原形。当初你嫌弃我们家穷,才跑出去改嫁,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啊……”
家里的喜事办完,老太太又开始发愁铺子。想到铺子,就想到了姚家姑娘,便愈发讨厌严松雨。话中就带了出来。
严松雨其实挺能忍的,否则也不能在李家相安无事多年。之前老太太那些指桑骂槐她都能假装没听见,可后面说她嫌贫爱富攀高枝,她是绝不能忍的。
如果默认了,葛根多想了怎么办?
“娘,当年的事过去了那么久,咱能不提了吗?”严松雨低着头:“往后我和葛根好好孝敬你……”
“不稀罕。”老太太见她还嘴,激动道:“看了你就烦,什么忙都帮不上,干点活都不行。就是个废物。”
严松雨忍不了了:“我帮着干活了的,您从早上开始,除了骂人,还做什么了?我若是废物,您是什么?”
这话着实不客气,老太太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多言几句,儿媳竟敢还嘴,当即胸口一堵,喷出一口血来。
这一下把院子里所有人都吓着了。听到葛根的惊呼声,葛广平从屋中奔出来,刚好看到老太太软软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