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知何
岁微:“巳时了。”
巳时,上午十点多吧。
陆雨昭粗略算了算,刚刚好,吃个汤圆就当午饭了。
这么想着,已经是和姚汐去前厅的路上。
刚到门口,二人碰见老太太。老人素秋搀着,后脚跟着一群人。是顾父、顾春吟和她的生母黄氏。
只差两兄弟。
姚汐正问一个仆子人去哪儿了,老太太说:“别管他们了,咬焦等不得。”
陆雨昭嘿嘿笑:“可怜,他俩儿竟连咬焦也比不上。”
“可不就是嘛。”顾春吟对着桌上的浮圆子和咬焦目光灼灼两眼放光。
一行人走进屋子坐下。
“吃罢,吃罢。”老太太让大家放轻松,“吃个节日便饭而已。”
大伙儿不再拘谨,安安静静吃着各自眼前的浮圆子。
汤圆软糯黏弹,糖水香甜,浮在微微浑浊的汤汁里,宛如一颗颗珍珠。
顾父满意称赞,“瞧,星灿乌云里,珠浮浊水中。”
“今夕知何夕,团圆事事同。”姚汐笑回,“团团圆圆,取个团圆美满之意。”
再吃咬焦,炸得微微褐黄的糯米皮焦脆,内馅儿软糯甜润。空口可以已经很美味了,嗜甜如顾小妹,也可以拿白糖蘸着吃。
简单一餐,偶有交流,大部分人安安分分吃浮圆子。
此番家宴毕,顾父才说:“留一些,等大郎二郎回来了,再给他们重新煮一煮。”
陆雨昭这才疑惑起,奇了怪了?这两个人今天都跑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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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才晓得,顾晖进了宫,顾晚要求面见的,上元夜她将随官家登上宣德楼,与民赏灯同乐。
而顾昀被魏延叫去各处瓦子市肆,作为好友的帮忙,处理一些惹是生非的地痞流氓。
自当魏延成为都城府尹,京畿诸事杂,时常需要一些非常手段。顾昀这样混迹于瓦子、各方道上通吃的混不吝,就非常适合。
元宵灯市当晚,许多王公贵胄、世家小姐出行。贵人多,自然趁机作乱的流氓、小偷小闹的贼人流氓也多。
夜幕降下来的时候,汴京城灯火璀璨,锦绣交辉。
市肆街坊,华楼城阙,整个都城彻夜狂欢。
吃过晚饭,在一众仆从家卫的跟随下,陆雨昭和姚汐、顾春吟一起出门看灯。
姚汐讲:“宣德楼下搭建了许多棚楼,我们沿着御街一路瞧过去,沿途无处不是风景。”
陆雨昭和顾春吟雀跃不已。
出了大宅门,行走在御街大道,两旁的山棚用来放灯。灯火燃亮终夕,路人熙攘如织,天街鼓不绝。
岁微和屿月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一路数着两道的花灯:灯球、灯槊、镜灯、影灯、琉璃灯、诗牌绢灯……个个精致奇巧,美轮美奂。
陆雨昭逐渐看入了神。
不知不觉走到宣德楼下,这一处的鼓声乐声笑声更甚。仿若误入繁华仙境,舞队歌者在乐棚奏乐起舞,仙乐缭绕悠扬。
开阔一点的广场地搭建的棚楼,图绘神话故事,横列三道门,挂着彩色绳结的大招牌,写着“宣和与民同乐”几个烫金大字。
山棚左右两侧,是两座菩萨,用彩结扎成,惟妙惟肖。一为骑着狮子的文殊菩萨,一是跨坐于白象的普贤菩萨,自他们的五指间流下五道细流,潺潺而下……
亦有灯山高处,水车轱辘贮藏着水,飞流直下的时候像极了瀑布。
太精巧了,这这设计和技艺,陆雨昭连连惊叹。
“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的景象此刻就在眼前,灯山人海,美极了。
随着人流再往里走,就瞧见阿宽提到过的杂剧百戏,热闹非凡。
弹琵琶的、吹箫的、唱戏的、表演杂耍的、讲评书的,哪儿哪儿都聚扎着人堆,时不时爆发掌声雷动,吆喝出一声“好”来。
“过,过,行人暂且避让!”一声高喝起,人流分开一条缝隙,一行士兵冲进来。
“雨昭,雨昭?”一片混杂间,陆雨昭忽然听到身后的叫喊。
陆雨昭转头,看到文是兮姐妹。壹譁禾日禾日
文是兮火急火燎跑上前问陆雨昭,“有看到一个扎双髻儿的小姑娘吗?是我的外甥女,大概这么高,方才同我们走散了。”她几分手足无措地比划着。
“没有啊。”陆雨昭摇了摇头。
陆雨昭问姚汐和顾春吟,她们都摇头表示没注意到这个小孩儿。
文是兮妹妹文允之急红了眼,低声埋怨身侧的男人,“让你看好小宴,你这么看人的?”是文允之的丈夫。
她去扯文是兮的袖子,“阿姐莫急,我们再找找,再找找。”
“我帮你一起找。”陆雨昭忙说,“别急。对,找官府报案了吗?”
文允之顿了顿,有片刻迟疑。
她看向文是兮,“这里人多手杂,找官府也不顶用啊。”
“对,你去报案,咱们分头找人。”文是兮似是冷静下来,指了指前方的官兵。
“待会儿官家驾登宣德楼,京畿多半士兵应都聚集此处巡逻看守了。”她逐渐稳住心神,“对,现在戒备森严,没人敢在眼皮子底下造次,反而安全。小宴就是在这里走丢的,小孩儿不会走远,咱们先去找官府找人。”
找官府的人,现如今当任府尹的谁?是魏延。
陆雨昭想了想,“我去吧,来,允之同我一起。”
姚汐点头,对跟随而来的家仆守卫讲:“帮他们一起找。”
文是兮投以感激不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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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雨昭随便逮了一个官兵问,找到魏延那里。他人就在城楼根下,站在高处的瞭望台上巡察四周。
下面的士兵拦住她和文允之,往上不得,陆雨昭正一筹莫展之时,顾昀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和士兵聊了两句就放行了,把她们带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儿?”陆雨昭问顾昀。
顾昀:“帮魏延忙一点破事儿,忙完了准备回去叫你看灯,门口的守卫说你已经过来了。这不巧了,正好碰上。”
阿宽接话,“郎君惯会瞎说,明明早就看到娘子了,跟了娘子许久了。”
“就是想看我吃瘪是吧?”陆雨昭表示无语子。
阿宽又急了,替顾昀解释,“哪有,娘子误会了!郎君看娘子火急火燎的,立马就跟来了,只是被人流冲散了。”
此时,正好爬上瞭望台。
“小宴!”文允之含泪低喊。
小宴?哪儿呢?
陆雨昭循声望去,只见里面的空台上,魏延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和一个小女孩玩作一团。
魏延半蹲着,递给小孩儿一盏花灯。小兔子的形状,憨态可掬,下面还坠着一缕流苏,一晃一晃地。
小女孩爱不释手地提着灯柄,微微仰着头,稚声稚气地同魏延讲话,“阿叔,我姨母和娘亲常说,钱货两讫,买卖不能白抢。”
“我给你钱,谢谢阿叔的白兔灯!”
她拍了拍挂在腰上的鼓鼓囊囊的荷包锦囊。
“小丫头片子,年纪小小,满口生意经。”魏延弹她额头逗弄她,“谁家小孩儿?跟谁学的?”等她报上名来,就送她回去。
“我跟姨母学的,我姨母可厉害了!”小丫头捂着额头腼腆笑,“嘿嘿……”
魏延反问她,“你姨母是谁?”
“咳、咳咳咳,小宴!”陆雨昭匆匆上前,“哇啊啊小宴,你在这里啊!你害我们好找!”
把小姑娘扯到文允之怀里,她冲顾昀挤眉弄眼,暗示他忽悠魏延。
文允之:“小宴!”
“阿娘!”小宴见到文允之欣喜大喊。
魏延眉梢微抬,“你家的小孩儿?”
顾昀扶额轻咳,“嗯,雨昭家那边的远亲……走丢了,找了半天。原来被你捡到了啊,谢谢你啊,咱们走——”
“等等。”魏延喊住他们。
别看魏延现在跟小孩儿搁这儿和蔼和亲的,一沾上文是兮就变了个人似的。
当任都城府尹,平素没少找文是兮书店的麻烦,乱七八糟的文件批示让她跑。也不晓得是故意找她麻烦添堵,还是自己找存在感来着?
要是知晓小宴姨母就是文是兮,多了这层关系恐又生事端。
文允之显然也不想和魏延有过多攀扯,对陆雨昭投以感激不尽的眼神。
“谢谢娘子和郎君。”她抱起小宴便要走。
魏延走上前,目光梭巡,盯着文允之。
“她。”魏延指了指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文家书肆的人吧?”
陆雨昭:“……”
完犊子,被识破了,人咋这么精呢。
“阿娘,这位阿叔真好!给小宴买了兔子灯,小宴要给他钱,他说要送给小宴。”文允之怀里的小女孩笑吟吟地说。
阿娘……
在看到文允之那一瞬间,他还以为……
魏延有片刻的怔愣。
“嗯,送你的小物件,是礼物不是买卖。”魏延温声同她讲,“旁人送的东西不用付钱,只管收着,跟你娘亲回去罢。”
“谢谢阿叔!”小姑娘弯起笑眼,冲他摇了摇兔子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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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瞭望台,原路返回分路口。和其他人约好了,不管找没找到,大家在这里集合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