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白茶
其他乱七八糟的百姓们听不懂,所以有人细细解释之后,分析出来一点。
去掉所有阴谋阳谋。
说到底就一件事,那就是棉价太高了!
而且是全部棉商联合起来定高价,就是明摆着坑钱!
所以圣人才能惩治他们!
圣人想让百姓们用上便宜棉花!
圣人是大好人!
这条消息对宿勤郡以外的人,或者说对没种棉花的人老说,那就是好事。
可对种棉的人来讲,整个人都有些不对。
他们也种棉花,他们也卖高价啊!
这事会不会牵扯到他们身上?
邑伊县的百姓们也慌了。
毕竟周家都被查抄,还有跟周家来往密切的棉商家里也是如此,整个宿勤郡许多种棉大户都被喊去问话。
那他们呢?
听说按察使巡视了许多地方,已经要到邑伊县了!
这要怎么办?!
也有人说,就算按察使带着兵士过来,那也会先找纪彬?!
这句话是没错的,纪彬已经骑着马将要出发。
他家五匹马儿,如今都有自己的马棚,养得可太好了。
纪彬见引娘担心得很,故意逗她:“担心你相公吗?”
引娘看他,还是一脸着急。
“放心,你相公不做坑蒙拐骗的事,不用担心。”纪彬笑着道,“相信我吗?”
引娘只好道:“相信你。”
“相信谁?”纪彬又问。
引娘叹口气:“相信我相公。”
纪彬听此,这才朝引娘挥手,走到门口后带着外面的柴力陈乙离开。
燕芷游安慰引娘道:“没事的,纪彬不是早就有准备了吗。”
确实早有准备,否则纪彬不会这样轻松。
在知道按察使火速到了宿勤郡,然后又去了宿勤郡下面许多地方,最后只剩下邑伊县。
而邑伊县种棉花又挺出名的,肯定会过来。
王知县那边却不敢有动静,毕竟按察使的名声太响亮了,从十月十二,一直到十月十九,这七八天里,不管到哪能把人的家底扒干净。
无论审问的人去了哪,见了谁,全都一清二楚,这是一天两天摸清楚的?
谁都知道不可能啊。
王知县只怕自己去给纪彬送消息,反而害了他,只能尽量在按察使面前给他打圆场。
但王知县也不知道纪彬把棉花卖了多少钱,细细想来,他从未说过啊,一句价钱的事都没透露过。
要是买低了还好说,但要是也卖六千文一两?
整个邑伊县都完蛋了!
可谁又能想到朝廷突然查这件事,所有人都是措手不及啊。
现在整个宿勤郡的棉花都运到了江南,其实银钱还没送回来,所有按察使只是抓了人,除了领头的宿勤郡周家被查抄之外,剩下一概党羽只是送入监牢。
但是纪彬不一样啊!
纪彬去年也卖棉花了!
不会跟宿勤郡周家一样吧?
在大家慌乱的时候,纪彬骑马到了县衙,离县衙还有百步,就有兵士示意他们下马,柴力陈乙留下,唯独纪彬进门接受审问。
纪彬进门后,只见县衙附近多了七八十兵士,看兵甲应该是宿勤郡兵士跟邑伊县兵士都有。
到了县衙的理事厅,这里最上头坐着头戴纱帽,身穿赤衣的按察使,腰间还别着尚方宝剑,下面一左一右坐着王知县,另一位则是本地的指挥使。
其他主簿等人则在各自长官身后,门口还有三四个戒备森严的护卫。
这几个护卫瞧着就是精兵强将,定然是跟着按察使从汴京而来的。
纪彬进门后拜会众人,因为南军国不兴跪拜,只要礼数到了就可。
那按察使五十三岁,目如点漆,一双眼睛盯着人看,心里素质差些的都不用说,直接就能全招了。
这种气质也只有在慎刑司待久了的人,才能有如此的气势。
纪彬到了之后,并未让他坐下,只是站着回话。
按察使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纪彬,他是圣人钦点的宿勤郡按察使,办理此案已经有段时日,宿勤郡其他人在他面前如白纸一张,倒是纪彬有些意思。
而且最后意思的是,他家的棉价。
按察使也不废话,直接道:“你家棉花售价几何。”
这是他问过许多人的问题,那些人的回答全都是六千文,问他们什么,自然是宿勤郡周家一起定价。
纪彬却答道:“两千文一两。”
按察使不动声色:“为何如此定价。”
这个问题同样问过许多人,回答则是宿勤郡周家这么定,再问棉花那么多,为什么要订高价,全都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
为的无非就是敛不义之财。
纪彬这里显然不同。
纪彬道:“今年种棉的人多,棉花丰收,若是按照正常市场价来说,应该是一千二百文到两千文之间。因我家是头一茬,所以按了最高价卖,若是再晚些的,价格会逐渐降低。”
“可如今的市场价是六千文,还是宿勤郡商议好的价格,你为何不按这个售卖。卖到江南的,也是这个价格?”
纪彬继续答:“那是宿勤郡周家所谓的市场价,我们邑伊县怎会如此,宿勤郡周家招揽人去定价,我们邑伊县的棉农都没有去。”
“不论是本地还是江南,全都是两千文,绝无更改。”
说到这,王知县反应过来。
对啊,去年纪彬去了宿勤郡商议棉价,今年根本就没过去啊,顶多去了趟春安城,然后迅速回来了。
这,这宿勤郡周家拉帮结派,跟纪彬无关,跟邑伊县也无关啊。
当时整个邑伊县的棉花,都已经拉到无仙城装船了。
王知县颤颤巍巍拱手:“按察使大人,这事当时我也知晓,整个邑伊县的棉花早在周家定价前,都已经拉到码头装船,不可能参与定价。”
“我们邑伊县的棉价,跟他们不一样的。”
按察使没回答王知县,反而看着纪彬道:“所以你不跟着周家定价,是不知道他家要出高价,还是不想跟他们出高价。”
这话问的,两头都是陷阱。
要说知道他家要出高价,那你怎么知道的?
要说不想出,那为什么不想出?
不愧是圣人派下来的按察使,这问题问的,一脚一个坑。
纪彬故作惊讶:“高价这事实在始料未及,去年的周家还是按照市场价来定,我以为今年还是如此。”
“去年宿勤郡的棉花都在两千三百文到两千八百文之间。”
“草民自以为今年棉花增产,价格肯定会跌,这只是常理推断,谁知道的周家不按常理办事。”
意思就是,不是我们低价特殊,我们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别人啊!
他纪彬只是按正常人思考而已。
按察使罕见笑了笑,最后道:“那你确定,你的同伴到了江南后,是按两千文卖的?还是说你用这个价格糊弄本官?”
纪彬拱手:“草民拿性命担保,草民好友绝对不会私自改价。若不是值得信赖,这百万斤棉花,也不会让他运送售卖。”
按察使听此,又笑,拍了拍手:“宣詹明。”
等等,宣詹明?!
詹明出来,明显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忍不住道:“好兄弟,你果然相信我!”
方才他在后面听到纪彬所说,简直太让人感动了。
可纪彬却看着他,开口道:“你这伤?”
詹明感激地看向按察使:“多亏大人相救,否则我就死在水上了。”
这话一出,连王知县都站起来,见詹明只是受了轻伤,这才放心。
按察使让詹明纪彬都坐下,这才道:“都坐下说话吧,你们两个,还有一个孙家,是整个宿勤郡为数不多按正常价格卖棉花的,如今调查结束,你们也可安心了。”
可是这伤?
纪彬惊疑不定。
詹明连忙把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是这么回事。
到底是财帛动人心,詹明从无仙城出发就被人盯上,那群人算着时间,死守在河面上。
就算詹明推迟了回来的时间,这些人还是在水面埋伏。
毕竟是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
也多亏前面的商船拖延,更多亏徐顾景三家的护卫,还有经验老到的卢火长跟副火长。
但那些人实在太多,前面的商船为了减少损失,直接跑了,只留下詹明他们一条小船。